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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府今日很热闹。
宁三太太带着宁二娘、宁三娘、宁四娘过来了。钱二太太请了成太太和杨太太到了家里。
不需看就能猜得出,钱二太太改行做媒人了。
香俪旋初一听说,最先很是惊诧,不知道钱二太太何时与官宦内眷搭上了关系。看起来,自己当真是小看了她。这要是让她这样周旋几年,还了得?钱家恐怕就要让她当家做主了。
后来反应过来了。钱二太太把铺子接到手里之后,就取了铺子里所有的现钱用来置办衣饰头面,随后频频出门,必是打着袭府亲戚的旗号四处招摇去了。
她当下真是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袭家会怎么看待她的婆家。阿芷听说之后,虽说不会发脾气,却保不齐连钱学坤都要轻看了去。
可是几个人都已经来了,在二房说笑得正热闹,她又能怎样呢?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撵走,没去作陪不被二太太跟外人嚼舌根就不错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丫鬟来通禀:香芷旋和袭朗来了。
她连忙迎了出去。
袭朗陪香芷旋到了二门外,看到匆匆而来的香俪旋,拱手行礼,随后道:“我去外面坐坐,已经命人去请姐夫回来一趟。”是对姐妹两个说的。
香俪旋品着话里的意思,隐约猜得出,钱二太太惹火了,当下真是无地自容。
香芷旋也是汗颜不已,竟要他来管这边的事……
袭朗已温声道:“不单是为内宅的事情,别多想。”随后转身,返回外院。
香俪旋见他走远了才低声道:“真是越来越内敛了。现在我看到他就害怕。”
“啊?”香芷旋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头望了望袭朗的背影,“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一样什么啊。”香俪旋一面携了妹妹的手进了内宅,一面说着听说的事儿,“现在品级低的官员一听到他名字就打怵得紧,再说了,那气度可跟以前我见到他不一样了。唉,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他已权倾朝野,你大姐夫却才刚起步……”
“这都说的什么话?”香芷旋斜睇姐姐一眼,笑着打趣,“张口闭口说人权倾朝野,真被二太太带到沟里去了吗?”
“她那是道听途说,我说的可是真的啊。”香俪旋不解地看着妹妹,“怎么?你还没听说啊?皇上新添了暗卫,你家这位就是暗卫统领。”
“……?”香芷旋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传递情绪。
“我的天……”香俪旋啼笑皆非,“真不知道啊?瞒着你也对,暗卫每日做的可都是要人命的事儿。”
“不是,”香芷旋摆了摆手,“我奇的是没人跟我们说啊?我跟婆婆、妯娌都不知道。”
香俪旋眨了眨眼,帮忙分析:“别人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儿提这件事呢?也就是我,有口无心的。唉,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说了更叫你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对这些香芷旋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在沙场赚得功名富贵,你想多了。”
香俪旋想想还真是。
“得了,别议论他了,说说你们家的事儿吧。”香芷旋没辙地看了大姐一眼,“你家二太太改行做起月老来了?还跟宁三太太勾搭上了?你知道过来相看的成太太膝下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么?”
一连番的问句,香俪旋哪里答得上来,讪讪地笑了笑,“是我不好。这段日子看你姐夫忙,也没跟他说过家里这些事,只想着息事宁人,别闹到他面前,谁知道给了二太太甜头就出事了。”
香芷旋低声道:“阿绮的事儿你还没忘吧?当初骗她来京城的,正是成太太家里的老六。这几年成家兴许是忌惮袭府,门第低的女子又看不上,成六的婚事便拖到了如今还没个着落。眼下宁三太太带着三个庶女过来,成家过来相看,必是有着两全其美的打算——娶了宁家二娘,了却了宁三太太心头一桩事,还能借此跟袭府搭上点儿关系。只是宁三太太与你们二太太不知原委,怕是还沾沾自喜呢。”
香俪旋敛目思忖片刻,听出了话里的轻重。与香绮旋有关的人,只能疏离、威慑,打发得越远越好,如此才能避免很多口舌间生出的是非。要是成了拐着弯儿的亲戚,时间久了,成家说出什么闲话来,她们姐妹两个都会因此名声受损,甚至于,成家很可能不要脸面的用香绮旋的事儿作为要挟她们姐妹的把柄。
眼下,成家不正大光明地托媒人去宁府提亲,却是来到这里相看……不出所料,再过来的话,怕是就跟宁三太太互换信物将亲事定下了。
她懊恼地蹙了蹙眉,又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
“别恼,不算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香芷旋反过头来安慰姐姐,“出了这档子事儿也好,有大姐夫他们做主,想来日后就清静了。我去你房里,你把成太太和宁三太太叫过来,我跟她们说说话。”
“兴许是不算什么,可是,”香俪旋回头望向外院,“我这心里怎么这么瘆的慌呢?你没跟我说实话吧?”
香芷旋只是道:“胡思乱想什么?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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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太太一听香芷旋过来了,就有些头疼。宁三太太却是满腹火气,怎么哪儿都有那个牙尖嘴利的人?居然跑到了自己姐姐家里指手画脚,这叫个什么人?
两人神色迥异地随香俪旋到了正房。
进门后,成太太快走两步,恭恭敬敬地给香芷旋行了个福礼,“妾身见过夫人。”
香芷旋笑盈盈起身还礼,“成太太折煞我了,快请坐。”随即又给宁三太太福了一福,“三舅母一向可好?”
宁三太太勉强笑了笑,“还好。”
香俪旋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说不上话,便托词亲自去准备茶点,避了出去。
“成太太,”香芷旋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您的心思,袭府已然知晓,并且觉得很是不妥。您给个话吧,要是觉得我年纪小,与我说不着,就去外院与我家大人说。”
“袭大人也过来了?”成太太立时现出怯意。
香芷旋颔首一笑,“今日赶得巧,他过来找我大姐夫,我来看外甥,一起过来的。”
成太太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妾身明白了,明白了,往后再不会异想天开。还望袭大人与袭夫人不要放在心里。”
香芷旋笑容和煦,“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自然没人计较,您只管放心。”
“那,妾身告辞。”成太太慌慌张张地又施一礼,快步出门去了。
宁三太太听来听去,也没明白香芷旋所说的是什么事,只当是袭府阻挠她给女儿张罗婚事,面皮涨得通红,气道:“你们可真行啊,手可是伸的真长啊,难道一定要二娘嫁不出去才满意?”
香芷旋轻轻一笑,“不关我的事,我只管与袭府有关的事。”
“你倒是与我说个明白,二娘若是嫁到成家,能碍到你们什么?”
“你去问我三舅,或是问我婆婆。”宁三太太越气,香芷旋就显得越愉悦,“我只是听从两位老人家的心意,来向成太太递个话。”
宁三太太气极了,唤身边的丫鬟:“去把二娘给我叫来!”
香芷旋安之若素,吩咐蔷薇:“去告诉大姐一声,让丫鬟捡我爱吃的糕点送几样来。”
精致的糕点送到香芷旋面前的时候,宁二娘也到了。随她同来的,还有宁家三娘、四娘。
宁三太太对宁二娘道:“今日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给你张罗婚事,可是袭家的四夫人不准。我勉强占着个长辈的辈分,可人家是一品命妇,还是丹阳县主,我惹不起。往后你要是拖成老姑娘,别跟我哭!”
宁二娘飞快地看了香芷旋一眼,眼神充斥着怨毒,随即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香芷旋慢条斯理地享用完一块红豆糕,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道:“二娘自然是有福气的,她这样的人,要是在袭府,坟头已经长草了。”
“你!”宁三太太与宁二娘同时道。
香芷旋只是悠然一笑。笑意清艳,透着冷漠,却美得惊人。
宁三太太怒道:“再怎么样,我的儿女也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是揶揄你的庶女两句,你就受不住了?”香芷旋叹息一声。
一直在门外服侍的铃兰走进门来,径自到了香芷旋近前,附耳低语。
香芷旋神色不变,听完颔首,这才看向宁三太太,“我最讨厌见到的,就是你这种为人|母的人。嫡庶不分,让嫡女在闺中郁郁寡欢,却纵容庶女变成了长舌妇!你还想让她们嫁到好人家?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哪个能过得如意?我要是她们,早就一脖子吊死了!省得来日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被浸了猪笼!”
宁三太太瞠目结舌。香芷旋以往给她的印象再刁钻,也从没说过这般刻薄的话。
香芷旋望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冷寂下去,唇畔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冰凌,耀目、寒凉,语气平静得不掺杂一点儿情绪:“你自作主张,跑来这里给庶女张罗婚事。元娘丢不起这个人,要赶来此地劝你回去。我在离开袭府之前,她便已在路上,而蒋大人的府邸离这儿不比袭府离这儿远——此刻元娘还未到。坐井观天,只知道自己那点儿盘算,却不知道看看外面现在是何情形。我夫君今日刻意陪我前来,怕的便是我命丧途中。元娘要面临的风险与我一样。为何?因为你们只顾着自己那点儿私利,而不知问问当家主事的人,一举一动是否妥当。”
“你是说……”宁三太太站起身来,“你是说我们中了有心人的算计才有今日的事,才使得你和元娘赶来此地?元娘她……”
香芷旋笑意深了一点儿,眼中却有了怒意,“元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妨猜一猜,是我夫君,还是你的女婿呢?”
宁三太太转身要走,“我去找元娘……”
“晚了。”香芷旋叹息一声,“此刻不要说你,任谁都走不出这个院落。杀人不是那么好看的,你还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