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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被应子珏抱着的身子忽然僵直不能动,一看,他竟被人施法定住了。
紧接着,便传出一人的声音,从九重天宫里直达人的耳膜。是神君的声音,他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讲了一件事。
待讲完后,才长叹一声,说了一句,“时机到了,该知道的你们也知道了,去吧。”
言罢,应子珏扭头一看,顾垣之不知何时已到,二人四目相对,皆无言语。
应子珏是柳家后人,骨笛当年被柳家拾起收放,代代相传,所以,无论顾垣之愿不愿意,这世间能吹响骨笛的,只有应子珏。
白诺也听到了,喜怒哀乐虽然没有,但他却还有迷茫,没想到,连自己一直寄着希望的骨笛都不能助自己,妖界的存在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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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毁灭比想象中快的多,魔君一出,人们耳边充斥着的都是接连不断的轰隆声,从当初炮坊被毁再到如今这般景象,凡间的灾难几乎没有停止过。
京城亦没有幸免,大水汹涌而来,淹没了房屋,淹没了亭台楼阁,所有人都像没头苍蝇一般不顾一切的奔跑,想要寻到一条活路。然而,这样的现象,就连仙界众人联手都无法改善。
魔君催动了大自然的力量,人类始终是斗不过它。
要说唯一还能算作净土的地方,就只有皇宫,只有这里,还没有被波及,御齐风下令大开宫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但,京城尚且还有个暂时的避身之所,而其他地方早已死伤无数。
御齐风也知道并不是自己这个皇帝无能,而是这个大地要被毁灭了。
侧过头,顾垣之与他并肩而立。
站在宫城最高的城楼上,不时的感受着地动山摇,顾垣之那身艳丽绝伦的红衣在风中来回飘荡。
“垣之,我从来没有觉的自己这样无用过。”御齐风的声音透着沉沉的无力,许多事,自先前一事,他已知晓了一些,只是身为帝王,身为人类之王,他却无能为力。
顾垣之侧首看着他,眼眸里的妩媚丝毫不减,那耳边搭落下来的发丝轻轻的浮动着,令他美的愈发娇艳。
“齐风,你知道么,我活的时间太长,但最珍贵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顾垣之话音一落,便响起一阵惊嚎,现下,连皇宫都被毁了,从四周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令人听着心悸发慌。
御齐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急步往后退去,因为,这宫城也在开始晃动,抬头一看,远处竟飘来一大片黑雾。
“垣之,走。”
御齐风拉着顾垣之就要跑,但步子才一迈开,身子便凌空而起。愣了愣才发现,自己正被顾垣之带着在空中飞翔。
他惊讶在当下,他知道顾垣之会功夫,却不知他竟然能如神仙般腾云驾雾。
这样的顾垣之放在他眼前,让他蓦地不安起来,不是因为顾垣之的身份不安,而是一种本能的不安,就好像,身份的暴露昭示着顾垣之的离去一般。
飞在空中,黑雾已紧随而来,顾垣之往后一看,目光摄人不已。
魔君出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来除了自己!
“受死!”
这声音夹杂了万恶邪灵,混沌的只要一出声就让人感到头痛欲裂,顾垣之尚且如此,御齐风便更是难受,心脉急促之下,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带齐风走。”顾垣之杀气卓然的吼了一句,金龙现身而出,驮着御齐风就要走。
然而,站至金龙背上的御齐风却一把抓住顾垣之,眨眼的瞬间,魔君朝他手指一勾,一道逼人的杀气袭来,被顾垣之侥幸挡过,但御齐风却已身受重伤。
“齐风!”顾垣之扶着他,惊恐万分。
御齐风惨白着一张俊脸,口里鲜血直吐,“我说过,再也不会丢下你。”
顾垣之心痛万分,紧紧的握着御齐风的手,他果真没有爱错这个帝王,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是护着自己的,小到朝堂之争,大到性命攸关,都不曾放手。
金龙加快了速度不要命的朝前飞,只是距离还未冲出多远,龙尾便被人拽住,紧接着,咔嚓一声,尾巴竟然断了。
金龙痛的浑身发抖,却硬是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这样拖着流血不止的尾巴一直朝前奔去。
神界拉开围攻,在空中布下重重阵法,仙界在下首呼应,一时间,诸天神佛,大地仙道,将魔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几乎是没有言语,这场大战就这样开始了,金龙趁着这个空隙驮着他们冲了出来。
只是低头一看,凡间竟再无落脚的地方,地面早已变成了汪洋,上面漂浮着尸体,挣扎着灵魂,所见所闻,一个‘惨’字根本无法形容,仿佛顷刻间,这片大地就已寂静了一般,那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生灵的寂静。
神魔大战恢弘浩大,无数的魔儡在魔君身后列队成兵。
魔君重生,魔儡便会跟着而生,且,他们不死不灭,战事一起,地动山摇,一条条深到地府的裂缝从地面裂开,里面粘合了无数人的身体,早已被压成一片尸山。
御齐风看着,只觉的头晕目眩,他想要回去,想要和魔君决一死战,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来守护这片江山守护他的子民,然而,伴随着山川的飘逸,大地的震动,这种想法已是幼稚到可笑。
“为何我是一个如此没用之人!”御齐风悲悯大吼,守护这片大地,不仅是神仙的职责,也是他这个帝王的职责,然而,他却无能无力。
顾垣之轻轻的拥着他,让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头上,“你是凡人,自是斗不过,无需太过自责。”
顾垣之的声音很平淡,但就是这样的平淡才让御齐风的内心升起一阵恐慌,故而反手紧紧的抱着他。
“垣之,不要离开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我。”
顾垣之轻拍着他的背脊,看着原处渐渐亮开的一道白光,嘴角的笑,美的妩媚美的清淡,也美的忧伤,“齐风,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垣之,哪怕大地毁灭,都不及你一分一毫,我只要你。”
御齐风越抱越紧,到了最后已是在用生命之力在紧紧的圈住顾垣之。
八年,八年相知相伴,不离不弃,他太了解顾垣之了,他几乎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顾垣之的喜怒哀乐,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我知道,我验证过了,所以,我为你做的一切都值得。”那道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顾垣之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柔。
“垣之...”御齐风一瞬间哽咽,竟不知自己该开口说什么。
“我说过,会陪你一起治理你的江山,看那盛世繁华,现在,大地不在,繁华如何能有。”
顾垣之看着白光已快要完全打开,这才松开御齐风的怀抱,紧紧的看着他的脸,只看着他的脸,记忆着他的轮廓。
“我活了太久,久到已没有了时间观念,直到遇见你,才让我明白了时间的珍贵,你的珍贵,齐风,我不在乎大地是否会覆灭,不在乎人类会怎样,但,我在乎你。”
御齐风的泪不知何时已滚滚落下,抬起双手捧着顾垣之这张第一次相见就让他惊为天人的脸,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来王府给我做媳妇儿吧。”
顾垣之握着笛子走在街上,被一个半大的少年这样调戏,本该恼怒,但他却看到了那少年眼中的真挚,于是,他说了一个字,“好。”
白光终于如掀开最后一层幔帐一般完全打开,原本黑压压的天空霎时间亮堂起来。
神魔乱舞,神界元气大伤,然而,这道白光一出现,众神脸上那才心如死灰的表情一下子又复活了起来。
魔君立于众神之上,回头一看,见那白光最深处正在蠕动着什么,再定睛一看,一把方天画戟已披雷闪电般杀了出来,如一道最凛冽的飓风,斜着云层直刺而来。
“不可能,神妖无法交合,雷神下界,必须得为凡人才行,既为凡人,法力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恢复!”
魔君怒不可遏,这一怒,惊起沧海,浪高百丈。
方天画戟闪着金光竟将那数千里之外,拔高的海浪压了下去。
魔君一看,双手一挥将它劈了过去,然而,它却只是往后退了数丈,接着便落在了一个人手里。
那人着一身玄衣,乌黑的长发几近曳地,额间闪出三瓣红莲花钿,眉目更是如刀锋般凛冽,周身不散的光晕令死去的花草树木仰着他的气息开始复活,手中持一把方天画戟,抬眸晃动间,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和冷漠,令人望而却步。
“不可能的。”魔君仍旧不信。
不止他,连众神都不信,当初,神君委派雷神执行那个任务时,他们曾竭力反对,怕的就是会有这样一个意外,到时候,若没有雷神,怕是没人能制住魔君。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神君既为天地的主宰,自然凡事都会留一手,有神界至宝引魂灯在,让应子珏回归本位,也只是时机问题罢了。
现下,大家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只见应子珏,不,是雷神,一柄方天画戟压下,与魔君大战,那场面,与十几万年前极为相似。
但是,大家也都看的出来,如今的魔君,并非当年的魔君,他潜心蛰伏如此之久,又吸了因白诺放出的地府怨魂之气,再加上白诺本身的辅助力量,这样一来,就连曾诛了他的雷神都已不再是他的对手。
但雷神一现,大家都如有了领头羊一般,心神大振。
应子珏在战斗中朝顾垣之看了一眼,顾垣之明白,俯首一挥将御齐风打晕了过去,继而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对金龙道:“齐风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金龙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想要唤一声‘公子’,却已被顾垣之一掌挥走。它不敢回头,怕回头会太过心伤,只驮着御齐风远去。
顾垣之看着御齐风远去的身影,拿起手中的笛子,最后为他吹了一曲。
空中光环交错,雷闪电名,顾垣之飞身而起,直立当下。那身红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的嘴角最后溢出了一个精美至极的微笑。
紧接着,一团红光乍现,顾垣之消失了,但,骨笛出现了。
骨笛乃女娲所制,女娲曾吹奏它无数次,它的乐声里蕴藏的力量是来自女娲对这片大地对她的孩子们的热爱。
所以,骨笛的力量的确能庇佑青丘。
只是,大地之晶能彻底消灭魔君,但,若没有大地之晶,骨笛却是能彻底封印魔君。
没人知道这件事,但,神君知道,这位魔君大人也是后来某个人告诉了他,所以,他也知道了。
因此,他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要杀顾垣之,只是被神界阻拦了,如果那人早点对他说清楚,那么韩辕雍失败之后,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应子珏看着那把周身如殷红血液的笛子在空中盘旋,眼睑一闭,算作默哀与感谢。
接着,应子珏手一张,正准备将骨笛吸入掌中,哪知有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诺诺?”
白诺捧着骨笛,看了眼应子珏,不悲不喜的说了一句,“我要拿它回青丘。”
魔君仰天大笑,口里不停的夸赞白诺,白诺仍如木偶般站在那儿,不去看任何人。
应子珏与众神相抵,仍伤不得魔君分毫,周围充斥着的依然是惨绝人寰的景象,再这样下去,大地就要覆灭了。
大地一灭,天宫与地府也会不见,六界就当是另一番景象,这不得不说,是属于神界的一次改朝换代。
但,作为这个朝代的臣子,无论是云伊还是应子珏都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白诺转过身,不理这场大战,他虽然感知不到喜怒哀乐,但却是知道自己心里是想做什么的。
“小诺,别胡来。”云伊在战斗中心急火燎怒气滔天的吼道,一袭雪白长发,从最初的优雅绝美到如今,变的有些狰狞难看了。
白诺仍是背着身,没有动作,已没有感觉的他自是不会因为云伊的话而感到疼痛的。
只是,当自己的身体被人一掌打过来,摔倒在下去时,白诺才感觉到了疼痛,只是那痛只在身体里流连,无法上达神识,所以,他有感觉,又似乎没有感觉,只倒在云层上,静静的看着从他手中抢走骨笛的应子珏。
想不到,他也学了顾垣之一回,只是,应子珏不是御齐风,雷神始终只是雷神。若他真要带着骨笛走,何至于只是一个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