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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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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大快朵颐,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嘲讽:“那顾家的小娘子,说是大家闺秀,却是好生不知廉耻!与那易姓家奴躲在山洞,只怕做了不下一夜的夫妻了吧?!”

    只见听了这等话的顾姮不过是手上轻轻一顿,又细嚼慢咽地吃罢余下的虎肉,喝完最后一滴汤水。若非她一直不敢去看秦忘的脸,秦忘也会觉得她这是真的千锤百炼出来的云淡风轻。

    秦忘吃完以后,顾姮去收拾碗筷,不得已对上他,将目光别开,概因外头的赵仓说的话愈发不堪入耳,顾姮对着秦忘更是难掩难堪,若按世俗的说法,她和秦忘这两日相处,合该抹了脖子以证清白的。又或者,在被赵仓抓了以后就得想办法自尽才对得起女儿闺誉。可分明她也不过是个无辜卷入他们的公仇的受害人。她行的端正,世俗如何,赵仓如何,都不会动摇她分毫,更不会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做证。

    至于赵仓那厮,他定是一直关注着山洞这边的动静,一时闻到了虎肉的香气,便想法子要激她出去,好将她拿下吃了果腹。顾姮偏不如他的意,洗净了碗筷,拿大刀在岩壁上又刻下一横,随后起身在洞内来回走动,以做消食。

    秦忘看她怡然自得,外头的赵仓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她有丝毫动摇,不禁便有些好笑。

    赵仓大概也是察觉出这小娘子脸皮比想象中的要厚实,喊了大半个时辰,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便悻然离去。正巧顾姮也消食完了,用余下的热水粗粗净了手与面,与秦忘道了一声好歇,便如昨晚一般,将大刀贴身放着,脑袋缩在披风之中睡了过去。

    翌日起来,顾姮便将那虎肉烤好又切成均匀的肉块,放在洞内风干了保存。她是闺阁千金,本是用不着下厨。但就正如女红针黹,她不必动手去做,却总是要会的。何况,女子出嫁,陪嫁物中少不得几张祖传的养生、膳食秘方。养生之道与女子调养自己的身子,为夫家延绵血脉密不可分。而膳食食谱留下来,也是为着新妇去了夫家会几道拿手的好菜色。顾太太是独女,嫁于顾老爷之时,其母尚在世,家中所有的秘方都教了她。十五年前,顾太太仙逝,秘密吩咐李嬷嬷把那些秘方都私藏了起来,以免让白氏私吞了去。毕竟白家起与商贾,虽富贵一时,可手上绝对没有顾太太那等传世书香之家留下的珍奇秘方。她又殷殷托付李嬷嬷,等顾姮大一些便将这些秘方都交给她。这些年,顾老爷等人去了燕京,恰巧给了李嬷嬷这机会,她自己没看那秘方一眼,妥妥帖帖、仔仔细细都交给了顾姮。

    那秘方之中恰有一道处理野味的,虽非是虎肉,但也大同小异,因此顾姮处理起这些虎肉并非难事。秦忘本也不在意这些,不过雪山中并非每天都有那样的运气逮到一只大虫,见顾姮将虎肉切成两种大小的肉块,一一存好,倒也由着她去了。

    “若省着些吃,这虎肉也够咱们吃一个月了。校尉大人,这段时间你就在洞里好好养腿伤。”顾姮净了手,转身与秦忘说道,“是了,你觉得腿怎么样了?”概因昨日他又是赤手搏虎,又扛着三四百斤的大虫回来山洞,一路行来,又把腿上的伤口给撕裂了。她也是今早给她上药的时候才发觉了。

    秦忘道:“顾娘子这般关心我……”

    “校尉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他解了头盔,一头长发有些凌乱,额前的那道疤痕也更加明显。不知当时是怎么个情况,竟留下这么长,又深刻的疤痕。顾姮一时又怔怔地想,秦忘武功如此高强,赤手尚且能将大虫击毙,谁又有那等本事,非但伤了他,还留下这永世不去的疤痕?

    两人一个不厌其烦地打扫着空荡荡的山洞,一个全心全意地养伤,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三日。奇的是这三日来,那赵仓也不曾来寻过他们的麻烦。两人偶尔谈起来,顾姮以为他是如法炮制去山里狩猎野兽了,倒是有些担心这大雪里,原本出没的就少的野兽被赵仓得了去,自己和秦忘就更能打到新的猎物了。秦忘倒是不以为然,自负赵仓武功不及自己,这雪山里的野兽并非他想抓就能抓了去的。

    顾姮身上的那瓶伤药悉数用完以后,秦忘的腿渐渐彻底痊愈了。新痂脱落以后,便露出了心生的肌肤。如此,顾姮也不必再日日为秦忘上药,避免了一起来就对着一双毛腿的尴尬情况。

    虎皮风干之后,顾姮将它铺在地上,能占据半个山洞。故她又把烧火的地方往外挪了几寸。这虎皮铺着的地方,就成了她与秦忘歇息之处。她素来喜净,虽说自己仍和以前一样,缩倒岩壁脚下就能打发一晚,和每晚都顾着打坐练武的秦忘更是泾渭分明,但到底是一张虎皮上,秦忘待要休息,她便要他净了手脚与脸。

    不知不觉间,岩壁上的刀痕又多了四道。来到雪谷中,竟然已有六天了。

    六天来,顾姮守着秦忘,不敢离开半步,赵仓越是没有动静,她心里的不安越是强烈。

    秦忘伤愈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提起了手中佩剑,这柄六天来被用来做砍柴、削碗,后来还做了脸盆之用的佩剑。因他们都不知道赵仓的落脚之处,出去寻找势必要花费一番功夫,顾姮唯恐秦忘前脚刚走,赵仓后脚就找上了自己,但又担忧他们同时出去了,山洞里的东西再度被赵仓洗劫一空。

    可转念一想,秦忘若是杀了赵仓,害怕拿不回属于他们的东西吗?因此,说什么也要继续跟着秦忘。

    顾姮为秦忘准备了两倍分量的虎肉,又拿了两块用帕子包好放在自己的怀里,仿佛是真怕赵仓来抢一般。雪谷很大,找到一个人并非易事,尤其他们在明,赵仓在暗。几乎寻了一日无果,秦忘倒也真是不急不缓,回去之前砍了一株大树,扔在雪上,便往回拖去。顾姮则抱着零散的枝桠跟在后头。

    顾姮本想问问秦忘是否有了寻人的计划,可一想他也未必会和自己说,便欲言又止。

    两人走到一半,忽然又下起了大雪。连着数日放晴,雪谷中迎来了更为艰辛的日子。

    大雪一下,还夹杂着凛冽的寒风,顾姮抱紧了枝桠,想起了什么便开口,岂料一张嘴就吸入满口的雪花,只得吃力地抬首挡着嘴巴,道:“大人……咱们……寻遍了雪谷……不见人……那歹人会否就在……咱们的……山洞里……”

    风雪越来越大,渐渐迷了人的视线。顾姮只见秦忘停了下来,分明隔着风雪,那声音却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道:“你先回去。”

    顾姮一愣,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略显仓皇的人影。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徒然止了脚步。正是赵仓,他来的方向正是他们的山洞所在。风雪中,身边的男子发带被吹了去,顾姮连忙扔了那一堆的枝桠,踉跄着脚步去捡了他的发带。

    再看之时,他披散着一头青丝,金色的罩甲在大风雪中闪着寒光,手一动,剑已出鞘。

    顾姮不敢再停留,紧紧抓着手中的发带,一咬牙往山洞的方向去。去山洞必然会经过赵仓的身边,可是赵仓不敢贸然去抓人,他一动手,就会给秦忘机会,一击便能拿下他。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姮惊恐交加地从自己身边经过——

    穿在男人外头的那件藏蓝色道袍,只余齐全的右袖裹着他肮脏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