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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二月,雪照沧溟。
漫天飞雪中,连对面而立的人的脸也瞧不清楚,傅灵瑶只觉抱着她的人缓缓松开手,倒在地上,她整个人也跟着跪倒在地。
琼雪下了许久,渐变渐小,雪衣妖皇仰面望着苍穹,低声道:“终于,要结束了!”
侧头,身侧的女子泪落不止,他抬手抚着她的脸颊微笑道:“你免我百年寂寞,我却带给你两世情劫!凡妖终是殊途,曦儿,做回你自己,好不好?”
傅灵瑶握着他的手贴紧面颊,泣道:“无我原非你,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雪衣妖皇闭目摇头道:“相思不死,生死相随,只是一个浪漫的传说罢了!对你我而言,不肯放下执念,只会让悲剧重演,一世一世的轮回,永无止境,所以我们彼此都要放下才行!”
口齿之间一阵血腥味,傅灵瑶却只是摇头,忽听得身后楚岳涵悲戚的声音道:“灵魄化雪,消弭无形,灵瑶姑娘,若你不肯答应,他的灵魄便会飞散殆尽,再也无法凝聚,就真的要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
傅灵瑶恍然出神,“所以,我们真的要永世不见了,是么?”她突然笑起来,笑的有些没来由,却柔柔的,甚至带着一丝甜意,“你走吧!我把你放在心上,留在梦里,可我不保证等你回来以后还会记得你,两世凄苦,确实没有理由再继续下去!”
话音落他突然闭上双眼,躯体化雪飞去,只留给她满手洁白。
好快——他走的好快——
雪影渐渐消散,楚岳涵正自伤心难过,身侧的和王突然昏倒在地。
半个时辰之后,琼华殿中,和王依旧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洛瑾萱震怒,下令处决傅灵瑶。
楚岳涵忆起雪衣妖皇生前所托,慌忙跪下求情,“太后娘娘息怒,和王殿下的情形并非是受伤,只是突然之间失去了神识,过不了多久自然会醒来,望娘娘开恩!”
她此时开口替傅灵瑶求情自是极为不妥,所幸楚玄及时解围,“太后娘娘,和王殿下魂魄受妖灵惊扰,故而暂时冰眠,此刻若杀那女子,只怕殿下会再也醒不过来!”
洛瑾萱面色大变,一番思忖沉声道:“依卿所见,哀家的孙儿何时才能醒来?”
楚玄拱手施礼道:“最多不超过十日,殿下必然苏醒,太后娘娘稍安勿躁!”
洛瑾萱颔首,“十日之内,若琰儿不能苏醒,本宫要处决的可不止那妖女,你父女二人好自为之!”语毕长袖一挥转身而去。
众人皆暗松了口气,忽听楚玄道:“涵儿,此事既是你要扛下的,这几日你就留在琼华殿里照看,直到殿下醒来为止!”
江越蓦然抬眼,楚岳涵面上微露羞惭为难之色,却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夜半,司天台。
许久未见如此柔亮安宁的夜色,四下一片静寂,甚至可以听到夜露悄然降落的声音。
见江越独立于夜月之下,楚玄上前道:“越儿,你是否是有什么话要同为师讲?”
江越转过头来,淡然道:“听说师父今日上报朝堂,建康淑女案原凶已然伏诛!”
“琼花妖皇已死,此案自然了结!”楚玄淡淡道:“不管你心里还有什么疑惑,再过半月便是太后娘娘寿辰,所以此事,勿要再提起!”
“就算,不再提及此事,那么涵儿呢?”江越眸色微变,“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师父为何要她去照顾和王?和王对涵儿的心思,眼下已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楚玄斜睨他,沉声道:“涵儿性情莽撞,屡次三番惹祸上身尚不自知,若非和王殿下对她怀有心思,你认为太后娘娘会放过她吗?越儿,师父知道这番安排对你有失公允,可无论如何都必须让涵儿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否则她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第五日晚,和王依旧不曾苏醒。
楚岳涵守在榻前,日夜对着他的那张睡颜,脑中尽是些混乱的思绪,有无数回忆跳出来,清河镇、万梅园、兰烟岛、野江驿站,还有之前被傅灵瑶困在水榭之中,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
她给他千般伤痛,他却还她万般柔情!
他睡了这么久,为何还不醒来?
他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不自觉抬手轻抚他的眉眼,稍时指尖自眉梢缓缓下滑,至唇角,又贴着下唇轻轻抚过去……
烛火明灭,她恍然间止住了手,站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明明她喜欢的人是江越,为何还会对和王殿下做出如此轻佻的动作?
兀自心惊,榻上的和王突然眉心紧蹙,不安的动了几下,却迟迟不肯醒来。
魂魄冰眠期间遇到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被梦魇所困,倘若挣脱不开,想要苏醒便千难万难!
楚岳涵不及多想,将他扶起来,相对坐于榻上,眼下也只有靠输送灵力强行打破梦魇,好将他唤醒。
四掌相对,闭上眼,本想催动真气,却在一霎间反被他的梦魇吸了进去!
梦里一树梨花盛开,树下的和王依旧是一袭素锦白衣,正瞧着身侧的紫衣少女微笑,两个人都蹲着,那紫衣少女将一个深黑色的酒坛埋在树下,歪着头道:“‘武陵溪头青酒旗,临安初雨梨花雪’。将新酿的梨花酒埋在梨花树下,在第二年同一天的黄昏取出,以玉畾盛之,临风而饮,可是别有一番风味哦!”
和王听的甚认真,禁不住皱眉道:“等到第二年的同一天,那时候你还在不在这里?”
“我……”紫衣少女含糊不清。
便是她这般迟迟不作答,令和王始终无法走出来,可不知为何,不管楚岳涵输多少灵力也毫无作用,反而令自己也深陷其中。
过了许久,梦魇之外,和王终于有些清醒,低声喊道:“小雨……小雨……”
紫衣少女终于转过头来,楚岳涵几乎便要看清楚她的脸,却忽然灵力骤散,梦魇变成了一大片白雾,自己也倒在和王身上昏睡过去。
和王醒过来时,本觉身上颇为沉重,待看清怀里少女的模样,便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楚岳涵也醒过来,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怔了片刻,大喜,跳起来喊道:“和王殿下醒了!”一边喊一边跑去开门。
“涵儿——”和王起身,轻唤了一声。
楚岳涵回头望他,乍然间思起自己初醒时的情形,一阵局促与茫然。
天牢中傅灵瑶五日不饮不食,放出来的时候精神也颓靡不堪,楚岳涵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一句未答,只是默默走着自己的路。
楚岳涵满心焦虑,问江越道:“师兄,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
江越摇头道:“情之为物,究竟有多伤人,是旁人无法预料到的,不过她若真的想要自尽,天牢里无人理会,应该早就去了!”
“可我还是不大放心!”说着抓住他的手,“我们跟着她好不好,看看她是否还想要活下去!”
江越低头看着她那只玲珑小手,心下一动,不由应了一声。
傅灵瑶一路走到西洲城,石桥烟柳、青梅台、斗酒场,早已不是当年模样,她一处处行来,仍看的十分仔细,又伸手在各处摸了摸。
最后背倚着一棵垂柳,缓缓道:“沈郎,我要走了,不知道会去哪儿!你走后,我的心好像也睡着了。我想,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吧。你说,我真的再也等不到你了么?”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石桥上,望着她渐行渐远的孤单背影,楚岳涵不由问道:“师兄,你说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