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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永远厮守,在最深的黑暗之中。”
应龙的缠绵耳语只让白绯浑身的鸡皮疙瘩疯魔般地跳起坟头。用上全部的力气,她一把推开黏在身上的男人。不停地擦着被舔的耳朵,她现在才看清应龙竟然是这样的应龙。
勉强地定了定神,白绯看着几步远的应龙,开口:“污秽之气竟如此厉害,不仅影响了你的身体,还导致你性情大变。”
“你是这么认为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应龙抬起头,那双金珀带红的眼睛灼热地凝视着她。
“与浊气无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愿意付出所有。”
红叶之下,有一位男子说过同样的话。脑海深处传来刺疼,白绯终于看清了那半年来与她在一起的男人的面容。
不是酷似应龙,而是确实是他。震惊的白绯竟一时失了言语。见应龙一步步逼近,她不由得连连后退。
察觉到白绯的警惕和抵触,应龙偏着头,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今后也一直在一起,好吗?”
面对他突然软化的态度,白绯不寒而栗。背后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着手掌心。借由那股痛感,她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个照顾我半年多的人就是你吧。是吗,应龙?”
应龙柔和地笑了。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獠牙利爪,像一只沐浴着初春雨水的小狗般温顺怜人。“是的,你记起来啦,女魃。”
按照以往的经验,应龙必定会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来掩饰自己道歉时的不好意思。可现在的应龙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她。白绯的眸子暗了暗,直问道:“你不准备道歉吗?”
应龙很爽快地道歉:“是我错了。”可话语之中却少了往日的真挚诚意。
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应龙了。鲜明地认识到这一点后,白绯仍试图挣扎:“我的事暂且先放在一边。你和长琴之间……”
她才刚说了名字,应龙就突然爆发了。“长琴、长琴的!你就只知道他!快多看看我啊!”应龙睁大充血的眼睛,大喊大叫着。他面目扭曲,狰狞若罗刹。
被吓了一大跳的白绯克制住向后退的*,努力不露出惧意地与应龙对视。“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但你们之前明明是好友,即使……”
“好友!哈哈哈!多么可笑啊。”应龙再一次粗鲁地打断了白绯的话。猛地一个箭步,他上前抓住了白绯的双臂,坚决地说:“我和他根本不是好友,只是因为你所以才和说了几句话。”
明明他们三人在这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应龙为什么要完全否定呢?因他的话而开始动摇,白绯失魂落魄地发问:“为什么?你怎么会变得那么绝情?”
“你又何尝不绝情。为什么不多看看我,看看我的心啊,不要再无视我的心意啊!”应龙摇晃着白绯。
“心意?”被摇得发晕的白绯不解道。
“我爱你。若是可以,我想将你融进我的血肉之中,不让任何人窥伺。”应龙一往情深地说,而握着白绯双臂的手在不断收缩。
忍受不了疼痛的白绯使劲地挥开了应龙的手。快步退到他无法一步靠近的地方,她一眨不眨地警惕着他的动作。心里翻涌着一股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白绯非常努力地控制住了。把那些“你以为你是琼瑶笔下的男主”“居然学台言总裁的巧取豪夺”“现在不流行病娇属性了”悉数吞了回去,她觉得她得为自己的迟钝负责。
那双明亮清澈的黑眸诚挚地凝视着他。应龙能看到映在其上的自己的倒影。她的双眼终于满满都是他的身影。她在全心全意地看着他。对此,应龙感到欣喜若狂。少女樱色的唇微微开启。他突生一种冲动,想要轻轻地去咬那水蜜桃的唇瓣,把自己的气息涂抹在那张诱人的嘴上。
“对不起。”少女的声音如山间泠泠的甘泉,令人不由得干渴。
恍惚间,应龙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瑰丽幻觉,把少女的回答妄想成旖旎情话。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有那样的感情。”白绯看着应龙神色恍惚,脚步虚浮地向她走近,不禁提高了音量,“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请你不要再靠近了!”说着,她伸出双手,在自己的前方竖起了多层透明屏障。
缭绕着浓郁黑气,应龙向前踏步。第一层屏障碎了。晶莹的碎片如粉如沙,若坠下的冷雪,落在他凌乱黯淡的黑发里、微耸的肩上、如血艳红的外衣。
第二层加强的屏障破碎了。块大的灵力碎片若冰雹砸落。一块碎片划过了他的脸。蜜色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细长的伤口。应龙伸手一摸,只见指尖是殷红的血。
见着了那红色,应龙柔声问道:“女魃也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吧。别害羞了,到我这儿来。”
又给前面加了两层屏障,白绯微颤地说:“对不起,请不要逼我了。我只把你当成挚友。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吗?”
“你还恋着那个家伙……”闻言,应龙露出嫉妒之色。身上的黑气也高涨了两倍。
那个家伙?他是指太子长琴吗?电光石火间,白绯想通了一切。她忙开口替长琴解释:“我和他只是挚友,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挚友!”应龙的口气像是在说她的话滑天下之大稽。“你看这个。”他的手中出现一枚流光溢彩的晶体,其上投射出一个动态的无声画面。“挚友之间会做这个?”
白绯神情复杂地看着画面中的她和太子长琴相互靠近、脸交叠在一起。那是为庆祝她康复所举办的宴会。而这看似深情亲吻的画面不过是长琴在查看她那只不舒服的眼睛。
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们。
心猛地一沉,白绯冷声道:“你怎么弄到这个的?”
“是榣山山神给我的,怎么了?”应龙愤恨地捏着晶体,灭掉了画面,“你还坚持自己和他没什么吗?”
瞪着这死脑筋的应龙,白绯忿忿地说:“这是借位画面,并不是真的。你居然相信这种东西。而且那个山神不是可信之人。”
“哈哈哈哈……”应龙大笑着,“至少比那个家伙可信多了!”
“你宁愿相信山神,却不肯相信我。”白绯也跟着冷笑道,“你的这份爱不仅浅薄幼稚还没有根本的信任。或许,你根本不爱我吧,只是你那幼稚的独占欲发作罢了!”
被怒斥的应龙稍微冷静了些,这其中似乎有些隐情。想起自己与山神的交往,应龙一直不怎么把山神看在眼里,但山神的话却确实地影响了他的判断。连这块晶体都是山神给的。然而他的自尊却不允许自己低头,继而狡辩道:“为了偏袒他,你甚至不惜诋毁我对你的爱。看来,你的心终究更偏向他。”
“我的心从未更偏向过谁。但现在,我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白绯凝视着发愣的应龙,“我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可以变得更好。看来是我错了,你的心里一直只装着自己。从今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说罢,她朝应龙鞠了个躬。
再起身时,应龙错愕地发现她的眼眸中已没有了自己的身影。她看着他就如同看地上的石子一般,毫无波澜。
“哈哈哈哈!”被无视的应龙开始失心疯般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站他那一边也没有用了。那家伙现在怕是被压在邢台上抽骨拔筋,备受折磨吧。真是大快人心,令人好生痛快,哈哈哈……”
在白绯惊疑无断之时,凤来急匆匆地飞来告之。
“唧唧!唧唧!(不周山天柱倾塌,共工负主责。怜其身殒魂消,故剥夺水神一职。祝融因挑起祸端,故至归墟,思过千年。千年内,应龙不得化为龙形,不准修行法术。太子长琴严重渎职,故贬为凡人,永生永世孤煞之命。)”
“为什么太子长琴的处罚那么重?”白绯捂着刺疼的心。她身上的黑气翻滚地浮现于肌肤之上。
“唧唧!(白绯,你不要动怒!)”凤来焦急地围着白绯打转。
一旁的应龙痴迷地看着她黑气缭绕的模样,解释道:“因为上古龙族混沌未分,且不完全受天帝管辖。所以,他管不了我!”说着,又破了她几个透明屏障。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白绯心中又是一塞。这该死的特权主义!在他们之间补上两倍的屏障,她思考着该如何援救太子长琴。以她现在的身体是不可能回到天上的,最多只能到半空中。既然是贬为凡人,那么长琴的魂魄应该不会受损。否则,他如何转世为凡人呢。
很快的,白绯有了一个计划。
断仙台上,太子长琴听着鸾来为他鸣啭《凤求凰》。“谢谢你了。”他朝鸾来露出温柔的浅笑,“请告诉白绯,我恐怕回不去了。若下一世……罢了,请她不要去寻我的转世。就当长琴已形消魂散。”
托付之后,太子长琴被行刑者摁倒在断仙台上,生生地被抽去了支撑整个身体的仙骨。身体化散为一堆齑粉,一团白色的魂魄被随意地抛下了九霄。
鸾来急忙扇动翅膀,让那条魂魄随风去往榣山。躲藏在云层之下的皇来也赶忙扇风相助。
不知不觉间,那团魂魄乘风飘荡到了榣山的上空。
飞在空中的白绯捧着太子长琴的半身琴,催动全身的灵力弹拨着琴弦。铮铮乐声响彻半空。她只希望他的魂魄能被乐声吸引,进而寄托于琴中。
刚开始,太子长琴的魂魄确实朝着半身琴飞去。可飞到了一半,它似乎受到什么东西吸引,竟朝着榣山山脚飞去。
不愿放弃的白绯一边弹琴,一边追了上去。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她不间断地弹奏着,弹了《白雪》《绿水》《桃夭》等等,甚至连长琴为她创作的无名小调都弹了。
在弹奏《桃夭》之时,那团魂魄明显一滞。它像是受到两个力量拉扯一般,竟在中央有了一小条缝。
察觉到异常的白绯立刻用手去搂那团魂魄,并为它撑起了球状的透明罩。那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地拍打着透明罩子。
在力量的撞击之中,白绯察觉到这股力量的拥有者正是应龙。污秽肮脏的黑气、龙神的血脉以及隐约的山神之力。面对这股强大的力量,白绯的多重屏障只能撑个一两分钟。
白绯不敢分心,全身投入于那首无名小调,以希求能尽快地引魂入琴。她且奏且歌:“江有窈窕,水生艳滨。彼美灵献,可以寤神。交甫丧佩,无思远人。”
恰到“人”字刚落,太子长琴的魂魄已全部进入半身琴中。而那龟裂出无数道缝的屏障终于碎出了一个口。
白绯抱着琴,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在这场博弈中,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