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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白绯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去书房的路上,她碰巧看到了赶着上朝的藤原时平。轻咦了一声,她发现藤原时平的衣着异常华美,不似他平日的风格。难道今天宫内有什么重大活动?可时平昨天并没有提起呀。
怀着满腹的疑问,白绯走进了书房。一放下点心,她就被后面的巨大冲力压在了桌上。
“白绯……白绯……”背上的家伙在她的耳边不断地唤着。那雪白的头发磨蹭过她的脸颊,让人痒痒的。
自从当过她的宠物后,小狐丸就变得更加热情了。这让从未养过宠物的白绯终于明白了有一只黏人大狗是怎么样的感受。被亲近是很高兴,但无节制的靠近就有些烦人了。把团子递向身后,她无奈地说:“给你,还有快从我身上下来。”
小狐丸一口咬住她手里的团子,顺便舔了下那染粉的手指。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他蹭到了白绯的身边。抖动着一对狐耳,他兴奋地问道:“今天也讲讲白绯的国家吧。”
若说人的好奇心是一百,那小狐丸的好奇心便是九命猫的九条命都不够用的上千。白绯曾担心小狐丸不愿帮忙,因而用自己国家的趣闻逸事来钓他。结果,小狐丸一听便立马答应了,甚至愿意化为狐狸相助。白绯就设计了一出左大臣女房救助受伤白狐的戏。原本只是为了让小狐丸的出现不会突兀,哪想到这事的反响好得过头。不仅本院里的众人都知晓了,而且外界的人都对善良友爱的左大臣女房赞不绝口,乃至于还有了奸滑风流左大臣强抢善良美丽女房的传闻。他们大概觉得善良的人是不会在左大臣府邸就职的,所以那个女房一定是被逼的。
广大群众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回过神,白绯微皱着眉说:“那个先暂且放在一边。今天我来这儿的时候,看到了穿着华丽的藤原时平。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嚼着团子,小狐丸歪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应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我想,藤原时平大概是想换一下衣着风格,来找点不一样的感觉。毕竟他不是总穿着黑色朝服嘛,穿得华丽点就能以更好的心情去工作了。”
听到小狐丸的猜测,白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时平可不像你那么随便。陡然换了上朝时的衣服,绝不会是换种心情那么简单。再说了,官员的衣着打扮可是有严格规定的。违背的话是会受罚的。他虽然私下里比较随和,但在大事上颇具魄力,不会耍这种小性子。”
“白绯对他的评价真高。”小狐丸笑眯眯地说,“和我听到的那些完全不同。”
“这种评价算高吗?我只觉得算是有些偏袒的客观吧。”白绯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对时平一通恶言恶语?”
小狐丸点了点头,“也不像那些有求于他的人那样对他一顿胡乱吹捧。”
“还有那种表面奉承背地里贬低的。”白绯接道。
咬了一口樱饼,觉得它好吃的小狐丸把它喂给白绯。见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他说道:“明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白绯下意识地把樱饼胡乱地塞进嘴里,一不小心就咬到了小狐丸的手。粘稠的团子卡在喉咙里,她猛烈地咳嗽着。
“小姐,你怎么了!”拿着系了信的樱花枝,阿菊赶忙来到白绯身边,拍起她的背。
阿菊的手穿过小狐丸的手,拍在白绯的背上。
摆了摆手,白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看向阿菊,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阿菊把手中的樱花枝递给白绯,若有所指地笑道:“小姐,这是你的信。”
见阿菊笑得怪怪的,白绯看向一旁的小狐丸。
不被常人看见的小狐丸以手为梳,顺着他雪白的长发,平静地说:“肯定是情书。”
注意到白绯的视线,阿菊顺着它看过去,却未见到什么。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她在发呆?想到这的阿菊发声提醒道:“小姐,这是平大人给你的信。”
从情书的诧异中回过神,白绯接过樱花枝,向阿菊问道:“那位平大人是谁?”
“我们家大人的友人。”阿菊对白绯眨了眨眼,“小姐应该知道的吧?”
时平的友人?白绯想了想那次花宴上的参与者。可其中并没有姓平的人。想不出来的她摇了摇头,问道:“是被称为‘歌仙’的吗?”
阿菊轻啊了声,道:“不愧是小姐,对和歌的要求竟如此之高。虽然平大人的和歌不至于到歌仙的地步,但他年少俊美、气质高雅、言谈又风趣,无数贵族少女都被他俘虏了心。”说着,她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在为自己的多言而害羞。
一看这种无数女性情人的设定就知这人是个风流好色的。也不知他到底沾染了多少女人。思及此,白绯就觉得这樱花枝特别烫手。连信都不拆,她直接把它放到一边。
“小姐,你不看看吗?”阿菊非常可惜地看着被放置的信,“这可是兵卫佐平定文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白绯觉得很是熟悉。细细想去,她发现这人正是她在帘后弹琴时遇到的那位知心人的友人。那么,她的知心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平定文公子叫平中吗?”
阿菊惊讶地看着白绯,直言:“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听闻过他的名字。”白绯抚着额,含糊地带过去。看来她的知心人便是时平了。现在想来那个左大臣绝对不会错过的赏樱之地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饵。而她偏就那么傻傻地上钩了。
不过,这确实是时平会干出来的事。虽然很可恶却有着孩子气的天真狡猾。
小狐丸见白绯一会儿哀愁叹气一会儿又重展笑颜,心中顿时升起不爽。那个叫平定文的家伙有什么好的,竟能如此牵动她的心绪。按下心底的不满,他蹲在白绯的脚边,伸手抓住她藏在衣袖下的手。
“阿菊,你觉得……”白绯才刚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轻挠了几下。从指跟到指尖,每一根手指都被这样仔细地抚摸过。就好像是野兽在用那带着带刺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舐着毛发。
这种混杂着野性的举动令白绯不由得红了脸,坐姿也愈发端正拘谨。用袖子遮掩着,她飞快地瞪了眼脚边正专注着作乱的小狐丸。想抽回那只被玩弄的手,却被更强的力道禁锢住了。
白绯想这大概是小狐丸在表达被无视的不快吧。心生些许愧疚的她便豁达地决定秋后算账。
“小姐要给平公子回信吗?”阿菊误解了白绯的沉默,略显兴奋地问道。
“不是。我不打算给任何人回赠和歌。”白绯轻咳了一声,“我想问的是,阿菊对藤原大人穿着过分华美地上朝有什么看法。今天宫内有什么盛大的活动吗?”
“小姐关心的是这个啊。”阿菊明显失落地低下了声音,“大人穿什么是他的自由。毕竟,他可是左大臣,权倾朝野的藤原北家当家!”
小啧了一声,阿菊自豪地说:“有谁能管得着?”
听到阿菊的发言,白绯有些明白为什么外界的人认为时平十分嚣张跋扈,是个十足的坏人了。
打发了阿菊后,白绯终于可以教训这个爱恶作剧的小狐丸了。另一只手揪住他颤抖的狐狸耳朵,她冷冷地笑道:“你在干什么?”
小狐丸昂起头,一派无辜地说:“我只是在研究白绯的手。小小软软的,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骗鬼啦。早不研究,晚不研究,偏偏在这个时候搞起研究。这分明是恶劣的捣乱。白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揉捏着小狐丸的耳朵:“你觉得怎么样?”
“怎……怎么……样?”小狐丸断断续续地说着,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无力。那双椿红的眼眸变得水光潋滟,盈盈如一潭春水。白羽般的睫毛翕张了下,那化成水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白雾。眼角微微湿润,显得极为可怜。
心软了白绯安抚地摸了下他的头,柔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哈……哈……轻声地喘着气,小狐丸抓住了白绯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胸口:“我好像生病了,怎么办?”
刀叶回生病?多半是生锈了。白绯认真建议道:“好好擦拭身体,保证身体的洁净。”
小狐丸气恼地放下扔下白绯的手,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为了哄他,白绯特意讲了一个化用现代的有趣故事。见他被这吸引忘记了生气,她装作无意地说:“你不想随我离开去见见我的国家吗?”
“当然很想!”
白绯原以为自己的任务就这样轻松地完成了,却听见小狐丸这么说。
“可是现在不行。”小狐丸认真地凝视着白绯,“我想知道藤原时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奸相,但我觉得他并不是个脸谱化的恶人。等我弄清楚后,我就和你一起去你的国家。你的国家也有很多奇妙的事物呢,我对此非常好奇。”
看来不解开小狐丸的好奇,他就不会跟她走了。白绯点头道:“那么,我们今天先弄明白一点。时平为什么要穿华美的衣服上朝。”
中午时分,藤原时平十分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等踏入书房后,他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上,脸上还露出自在高兴的神情。“有一个月的休假了,还可以不见任何客人。”
看着藤原时平高兴的样子,对比之前的诚惶诚恐,白绯不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藤原时平笑着在白绯面前转了个圈儿:“你觉得我今天穿得怎么样?”
“十分华美。”莫非这一个月的休假与穿着有关?
“所以我被天皇惩戒了。”藤原时平浅笑着打开扇子,“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闭门谢客,以此表示思过。”说着,他把脸掩去,装出惶恐狼狈的模样。
“那不是很严重吗?”白绯有些心疼。可见他神态轻松,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是故意让天皇抓住的。”
“就不能忧心得长一点吗?”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藤原时平说起了轻佻的态度,认真地答道:“这是我和天皇事先商量好的苦肉计,以此来惩戒现在的奢靡之风。”
“杀鸡儆猴。”白绯微皱了下眉头,“好像不太对。时平可不是无用的鸡。”
“意思是对的。我就是那只作秀的鸡。”藤原时平浅笑道,“大凌小者,警以诱之。天皇想要世人改变奢靡之风,所以用警戒的方法去诱导他们。而最好的警戒方法就是让他来惩戒触犯规戒的我。”
这一招确实妙,可是……白绯担心地说:“时平的名声本身不佳,这样不是更……”
“那些无所谓。只要行之有效,对国家有利就好了。”藤原时平合上了扇子,“只可惜要让那个右大臣得意一段时间了。”
世人只知其表,难知其实。既然藤原时平心胸开阔,毫不在意,那么白绯便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很快的,她就被另一件事绊住了手脚。
有一名男人常常在女官们的房间外流连徘徊。因为他自称是藤原时平的客人,所以大家都不好赶他。
一天夜深,白绯收到了一首满是仰慕之情的和歌。“夜夜难安枕,无眠辗转身。如何能入梦,一见梦中人。”语言缱绻绮丽,情感痴缠炽烈。
听着阿菊的传话,白绯心底一惊。那个徘徊在屋外的男人居然就是平定文。
他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