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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勇连同一众玄甲军士卒将山贼的尸首集中填埋后天色已经渐渐擦黑,在同方翎商量了之后张冷张凉兄弟便寻了个背风处扎下了帐篷。
身为整个玄甲军中都排得上号的精英斥候,出身于猎户世家的张凉只是去附近的山林中转了一圈,几个被唤去搭手的士卒便连拖带扛地运回了整整一车猎物,那些野兔锦鸡也就罢了,它们如今刚刚熬过寒冬,浑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四两肉,捏在一起都不够张冷一个人吃的,但那堆猎物中最为显眼的是头浑身长满坚硬鬃毛的野猪,这头肥壮的野物作为如今家猪的祖先却是足够让全营士卒饱餐一顿了。
跟在张冷身后,方翎不由有些感叹地看着他好像拎着只鸡仔一样把那头体重至少两百斤以上野猪拎到不远处的小溪边麻利地洗剥干净后,抽出那柄斩马刀三两下将它剁成了好几块,又用从溪水旁的树木上采到的几枚巨大叶片包着带回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一边走,张冷一边向方翎介绍着这种难得的猎物:“这些山猪又蠢又凶,它们见了大虫还知道躲躲,但是见了人脑袋一摆就冲上来了,这个时候用猎弓随便一箭射进眼窝子就能放倒它们,现在这个时节山猪虽然熬干了一身的肥油,但那肌肉却是一年里最有嚼劲的时候,用柴火好好烤一烤虽然比不得秋天贴膘时一咬一口油但那肉却是越嚼越香。”
被他这么一说,方翎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了前世学校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烤肉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而张冷见这情景不由一笑道:“饿了好,饿了才能好好吃东西,不然往肚子里硬塞东西那可不就是在受苦吗,好好的饭吃成那样就是在作孽了。”
一边向方翎灌输着自己对食物的理解,张冷一边从驾驭着两架辎重车的士卒手里接过一罐粗盐,往手上倒了一些后仔细地揉搓着那些猪肉,而另一边去山林中寻找柴火的士卒也已经满载而归。
营地中央搭建起了十个火堆,大块的猪肉连同那些洗扒干净的野兔锦鸡一起在火上炙烤,等到烤得滋滋冒油时,用匕首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后腿肉夹在那些烤热了的干面饼子里,方翎第一次觉得这些只撒了些青盐的烤肉竟然会如此美味。
饱餐一顿后,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的山林深处渐渐响起了一阵阵悠远的狼嚎声,戊辰营中唯一的斥候张凉则在营地周围洒下了由大虫和熊瞎子的粪便晒干后混合某些草药研磨的粉末,据说这种东西会让那些难缠的山狼半个月内都不敢踏入这片区域。
而在营地中,作为校尉的张冷也分配好了值夜的人手,如今身在山林间,附近又时常有野兽山贼出没,倒是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小心,至于方翎,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实力都不允许他去做值夜这种辛苦而又责任重大的工作。
早春的山间夜凉如水,方勇在将那件虎皮大氅作为铺盖送进方翎的帐篷后便回到了他不远处的帐篷里,自从白天的意外发生后,方勇便有了些寸步不离方翎左右的倾向,若不是受到了方翎的强烈反对,他可是想和方翎睡在一个帐篷里的。
而在确认了自己的营帐外没有人活动后,方翎将自己的身体缩在那间虎皮大氅中,解下了用来遮住右手手背上印文的皮手套。
那八个由传国玉玺拓印下的鸟篆文在油灯下也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圣感。
传国玉玺又称“传国玺”、“传国之宝”,是秦相李斯奉秦始皇之命,使用和氏璧所镌刻,后来为中国历代皇帝相传之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视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示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历代欲谋大宝之辈你争我夺,致使传国玉玺屡易其主,终于杳无音讯,而现在它又为何会在自己斩杀那黑大汉之后蓦然出现,还在自己的手背上印了一记?
轻轻摸了摸那朱红印文,方翎忽然福至心灵地抽出秋水剑,食指在那剑刃上轻轻一抹,染血的手指顺着那八个篆字的笔画仔细描过,而在吸收了方翎的鲜血之后,那一道道笔迹忽的泛起淡淡的金红色灵光,轻轻咽了口唾沫,方翎正要取过那用途广泛的秋水剑护身,蓦然间眼前一暗,复在亮起时他已经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尽是浓浓的白色雾气,雾气无风自动但却始终遮蔽着方翎的视线,心中悚然一惊后,方翎迅速镇静了下来,他发现此刻自己右手手背上的玉玺印文已经消失,显然自己被带到这个有些诡异的雾气世界是出自它的手笔,而自己手指上被秋水剑划出的伤口也同样已经消失,但却依然有丝丝痛感传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目前出现在这里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
“灵魂或者说梦境吗……”
而方翎本人则更加倾向前者,毕竟在梦中可是感受不到痛感的。
至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方翎也没有什么破局之法,四周浓雾弥漫没有任何视野,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如今除了雾气什么都看不到,方翎索性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今天在马车上晃荡了一天,又因为第一次杀人受了些刺激,现在感觉实在是有些累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方翎突然感觉眼前一亮,酝酿了许久的睡意骤然间被那道明光照得烟消云散,这种感觉分外让人不适,就好像一只强光手电正近距离直射你的眼睛,即使已经闭上了双眼,但薄薄的眼皮也依然难以阻拦那灼眼的光线。
有些烦躁地睁开了眼睛,方翎心中却不由猛地一颤,原本这片空间白茫茫一片的空中此刻竟同时挂着一轮明月和一轮耀阳,两轮宏伟的天体正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光辉洒向这片空间,而位于那日与月正下方的一座坐落于三层高台上的宏伟宫殿更是独得其中五成的日月明光,只是在方翎前世只要稍有些天文知识的人都知道月亮作为地球的卫星其发出的光芒只是太阳的反射光而已,但此刻天空中那轮皎皎明月确实是在自主地散发着银白色的清冷月光,日光月光交相辉映,让下方那座宫殿顶部覆盖的琉璃瓦散发出了无比宏伟辉煌的金色神芒。
下意识地向那座宫殿迈出一步,四周浓密的白雾也犹如沸腾般不断滚动,片刻间便分开一条通道由方翎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了那座宫殿的台阶前。
轻叹一声,方翎迈步走向那座神异的宫殿,如今除了那里整片空间中仅剩下浓浓的白雾,无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抑或是想要返回自己的世界,那座宫殿他都势在必行。
而随着方翎越走越近,他也渐渐看清了那座宫殿位于门楣正中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含元殿……吗。”方翎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如今总算知道是谁把自己弄到这片空间的了。
大明宫含元殿,同踞高天的日月以及这座盛唐第一正殿殿前左右两边分峙的翔鸾、栖凤巨像,此刻端坐于那座含元殿中的除了那位牝鸡司晨的武曌武媚娘之外还能是谁。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算整洁的服饰,方翎不由暗暗感激那传国玉玺拘来自己魂魄时还给自己弄了身衣服,不然怕是连正主都见不到就被那些御前侍卫一刀砍了脑袋,只是直到方翎顺着那三段共九十九阶的汉白玉阶走到那含元殿正门外时依然没有任何应有的侍卫或是宦官,仿佛这片空间中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只是当方翎抬头看向那含元殿中时不由苦笑着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此刻在那大殿中的龙椅上,一位穿着一身帝皇九龙袍服如同风干榛子仁一样的干瘪老妇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而在她身前的龙案上,一方方圆四寸、上纽为五龙夺珠的白玉国玺中正有丝丝紫光流转,显得分外神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