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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我的心猛地一紧。
虽然我很喜欢汉服,但师父最忌讳两样东西:一是古风发簪,二是汉服。
记得我还上高中的时候,学校举行成人礼,便是穿着汉服,由老师戴双笄以示成礼。我觉得好看,特地没有把那身汉服换下来,直接穿回家给师父瞧,没想到师父罚我站了两个小时,还不给我吃晚饭,抄了100遍“义勇军进行曲”才肯饶了我。
曲三清跟我们最熟,晓得那年的事,现在他以这么个口吻跟我说幽冥珠里面的女子,不仅跟我长得像,还穿着汉服,明显是在调笑我。
我瞪了曲三清一眼,当他是开玩笑,不以为意。
师父从秦女的这间石室走到外面,吩咐曲三清先出去。等曲三清走后,师父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下来,给我披着,然后把绳子系在我的腰间,拉我出了颛顼陵墓。
墓外天空的云压得很低,仿佛用手指轻轻一捅,就会破出一个大洞,倾倒出水来。
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再次看了看天,觉得应该是下午两三点钟。我问曲三清现在具体几点了,别赶不上回上海的车,他却告诉我所有的电子产品都坏掉了。我向四面看了看,惊奇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们进墓的地方,别说那个巴掌大小的八卦图不见了,就连这绿化带也大大变了样。原先的古城墙靠近墙角种的是草坪,远一些是长青树,可我们眼前全是桃树,且正是花开季节。桃红、浅紫,大片大片,仿若九天霞光。
唯一相同点,便是都有一道古城墙。
真是奇了怪了,我们明明是旧路返回啊,怎么会到了这么个地儿?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走出阴司的范围啊?”我扭头去问站着一言不发的师父。
师父没有理我,只是顺着桃林间的小路直接登上了城墙。我紧跟着他的步子,曲三清则随在我身后。
要不是有师父这件中长的黑色风衣做遮挡,我还真不敢把曲三清扔在后面,看我的背影。
我们三人站在城墙顶上各个沉默了一会儿,曲三清终于忍不住,把我刚才问的话又说一遍给师父听,求解。师父皱着眉,告诉我们这其实是一处相同的地方,之所以看起来像不同景点,是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二千多年前的景象。我和曲三清面面相觑,惊讶得体内气流乱蹿,问师父这算是穿越了么?师父摇头说不是,只不过荆州古城墙建成已经有几千年,在风、雨、雷、电的相撞之下叠加了时间,导致磁场相撞,碰巧让我们看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古城。
要是师父此刻直接告诉我,是因为我们人频频进入阴司,导致人间时间有所错乱,我还比较容易能接受些。
我瞄了曲三清一眼,显然他也不相信师父用科学来解释这件事情,但既然师父已经把话说在这儿了,我们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不太好了。不过,师父的这条科学的解释,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件关于帝都故宫的鬼事。
那是1992年,有一拨到北京故宫去旅游的游客,正参观宫殿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数分钟后,雨势渐大,间或有雷电之声。游客们正等雨停,这时一道惊天响雷划破天际,所有的游客都亲眼目睹了一队清朝打扮的宫女从路上经过。游客中的一些人还用相机记录了这一刻。
这件事情因为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专家不能说那些游客全部都看花了眼,只能解释是因为宫墙是红色的,含有四氧化三铁,而闪电可能会将电能传导下来,如果碰巧有宫女经过,那么这时候宫墙就相当于录象带的功能,如果以后再有闪电巧合出现,可能就会像录象放映一样,出现那个被录下来宫女的影子。
像这种用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在国外也频频出现,大都离不开古老的建筑。
师父淡淡道:“往东走三里地,会有个小村子,走过小村,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自然会消散。”我正天马行空地思索着,师父突然唤我的名字:“阿辞,进了村子,不必惊慌,跟着我。”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师父,见他正用右手指着城墙的东面,我顺着师父指的方向看去,隐约有屋影,相距不过两三里。此时我除了双腿间的不适,走这段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师父向了我和曲三清一眼,添了一句:“日后若有人相问,你们就说这三界已无阴司。”
“为什么呀师父?”我不解,“我们刚才明明通过半步间到阴司啊,我们还看到了两生花,渡了三途河,上黑雾……”
“阿辞!”师父打断我的话,“照说便是。”
我嘟了嘟嘴,朝曲三清打了个眼色。曲三清心领神会地道:“楚先生,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们这么说?”
师父把视线越过城墙的围栏投到极远处,目光深邃悠远,仿佛古老的神邸一般,亘古未变。
“如今这个世界的人们大多已不信神佛仙鬼,自毁根基。神明不再庇佑人间,回了盘古灵墟清修。”师父的眸漆黑如墨,仿佛轮回的漩涡,深不见底,“颛顼墓被我父亲以鳞尸相辅,困了一道阴关口在此,以保人间平安。这虽是好事一桩,却也违背了天命,惊动了神明。神明困我父亲于神灵之门,目的是为警戒阳世之人不得随意改变他人的命格。”
那个以北方鬼帝颛顼之灵锁阴关口在墓地的高人,竟然是师父的父亲!
师父年纪轻轻就是阴阳门中的佼佼者,风水、过阴无一不精,真是虎父无犬子。
曲三清在一旁道:“楚先生,你老爸这么做,是为了你老妈吧?”
师父所说的话和做出来的动作,无一不类似于古风,但曲三清这一句话,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老爸、老妈,还真是个接地气的词呢。
师父轻轻点头,道:“阿辞,三清,我叫你们这么说,是为了遮人耳目。一人的念力不足以达到盘古灵墟,但万万人便可行。”
念力,我从入门那日就晓得了。那是一种超自然的能力,是人在不受外界影响的情况下用意图完成的一种力量。
人的念力有深有浅,有些念力支配着人类一生的命运,有些念力瞬间淡化,消失无踪。而深与不深,只看这股念力有没有进入人的潜意识里。如果一个人的感情够强烈,便能够控制这股念力,进而掌握自己的命运。
佛家认为人一生的成败得失,所走的道路,所遇见的人,基本上都是由这个人的“体内意识”做决定的。这个意识可以说是生生不息存在着的。死后不灭,便有了执念;有了执念,便有了魂鬼。每个人起心动念,都会对这个体内意识产生作用,一旦产生了作用,个人的思想和意志力也变成了体内意识的一部分。一个人的“念力”和“业力”决定了这个人一生的命运。
师父警示我们小心自己的言行,不要告诉别人我们进入过阴司,要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这些事情,便是不希望我们传达出来的消息造成了他人的“念力”,让他将“念力”升华成体内意识,进而惊动盘古灵墟的神明。
在我国诸多传说中,就有这么一条,说女孩子的美都是夸出来的。这是最直接的念力一说。
家里养了女儿,从小就夸她,长大了她自然是个美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好多父母长得很一般,却能生出国色天香的闺女来。
这事并不假,你们不防一试。
说话间,太阳光拨开云层,缓缓升了起来,转瞬间就爬到了当空正午。方才还灰雾雾的云朵一见这日头,立刻消散了去。天亮了起来,如春日正浓,碧蓝的天一望无际。
温暖的日光照在师父的脸上,似佛镶金衣。我想上古便存在的神灵,一定是如师父这般,儒雅淡然、上善若水。
我们刚准备动身前往东边那个小村子,师父把手往我后颈一搭,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腰间,一搂,又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乐呵呵地傻笑,勾上师父的脖子,曲三清不屑地“切”了一声,道:“楚先生,瞧你把她惯得,这几步路都走不得了,她可以跑佘山十个来回。”
“师父宠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是嫉妒啊还是羡慕啊?”我得意洋洋地同曲三清拌嘴。
曲三清望了望师父,见师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换了个话题,“诶辞世,你以后怎么跟人说阴司这事儿?”
我告诉曲三清,这事我刚才就盘算好了。师父不是说颛顼陵墓内有具鳞尸么?我就说那鳞尸身上有鱼鳞,鱼鳞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在鳞下设置机关,可以积四周浊气,供其驱使,形成一股气流。配合药物,让人产生幻觉。
曲三清一听,觉得好,说以后就这么解释过了阴关口后,发生在黑雾峰以及阴木藤等一系列的鬼事的原由。
走了一段路,视线所触之处皆是桃花满天,清香入鼻。在桃林间顺着小路有一条溪流,偶尔闻见有女子捣衣的声音。师父抱着我缓缓前行在花间,曲三清走在师父身侧。清笳不绝,风和日暖,浮生安静。
“来人呐……有鬼啊……”
要不是这声尖叫将我吓得打了个冷战,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