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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意晚紧紧捏起手帕陷入深思,良久将手帕藏入了自己的怀中。
“幺……儿……”
七婶苍白干瘪的嘴唇艰难地一字一字唤着,这是她此生最后的执念,唤着这名字是思念,是遗憾,是痛惜,是绝望,是亲情……
“幺……儿……”
“幺……儿……”
黑夜笼罩了整个世间,月光淡淡打落在二人的身上,两个即将阴阳相隔的至亲之人身上……
七婶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越来越分辨不清……
萧意晚泪水几近哭干,怀中的七婶唤名的嘴唇越张越小,即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她还在呼唤着她视为亲生孩子的幺儿……
“幺、幺儿……”
萧意晚紧紧搂住怀中的乳娘,她知道乳娘要走了……
她哽咽着轻轻地哼唱起了那首童谣,那首乳娘在她儿时哄她睡觉的歌谣。
“小月亮,出来了,娃娃就要睡觉觉……小星星,看见了,娃娃闭眼睡觉觉……妈妈去掐谷穗穗,掐的谷穗喂猪猪……”
怀中人一颤,好似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歌唱,轻轻扬起了嘴角……
那嘴角……却再也未放下……
萧意晚含泪一遍又一遍哼唱着,一遍一遍……
直至月落日升,直至怀中人渐渐没了温度……
“咚咚咚……”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可需要紫菀进来伺候?”
紫菀早早醒来便在院内等候小姐的传唤,却是一直到近午时都没有声响,不得已敲响了房门询问。
屋内一片寂静,毫无回应。
紫菀心下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正准备再次敲门询问时,身后传来一声:“里间情况如何?”
转身望去是堪堪下朝还未来得及换身衣裳的洛予安。
“二爷……”紫菀急忙向洛予安行礼,而后焦急望着房内方向道:“小姐从昨晚至今都没有唤奴婢,不知房内如何了,适才敲门询问也无人应答。”
洛予安清俊面容不改面色,微微侧眸看向紧闭的房门。
思索一二后,洛予安提步走向房门敲响,并对内问道:“洛初宁,回应一二,若不回应,我们便入内查看了!”
……
屋内依旧毫无声音,洛予安心下不由一惊,顾不得礼仪规制即刻推门而入。
入了房间,慌忙向厢房内床榻望去……
只见萧意晚如同失了魂魄了无生气的人偶,佝偻着身子,怀中依旧紧紧抱着早已没了温度的七婶。
她的双眼混沌无神,面色毫无血色,幽幽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姿势,默默无声地似望非望着怀中人,整个人像是陷入到了泥泞沼泽不可挣脱,越陷越深……
洛予安愣怔望着眼前一幕,他无法理解洛初宁的行为动机,无法理解七婶之死为何会给洛初宁带去如此打击……
洛予安对于七婶之死心痛遗憾,未能保护住萧意晚生前的至亲之人,也让洛初宁难以有机会翻供。
但是章家之仇无论如何他都会报!以十偿一都不足为够!
“洛初宁……让七婶安然下葬吧……”洛予安开口对床榻上跪坐着一动不动的萧意晚道。
他并不愿细想深究“洛初宁”如此表现,一盘专为章家设计的棋局还在精心布局中,洛初宁无法翻供只是少了指认章芸听一步棋,不过,章芸听必死,章家必死,换步棋罢了!
听到洛予安的声音,萧意晚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缓缓转眸看向洛予安,干裂苍白的嘴唇艰难张开:“二哥……”
仅仅两字却是不知为何令洛予安心口一阵异样,眼前人如同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惨白的面容,凄婉的声调,微弱的呼吸,澄澈的眼眸湿漉漉的,如一溺水之人,无所依靠,娇弱无助,仅有她口中的“二哥”似能解救她一般……
这是洛予安从未见过的洛初宁……她怎么会有如此神情语气,她怎么可能如此依赖信任自己?
“二哥……”还未等洛予安想清楚,萧意晚继而虚弱无力地道:“我想……放弃了……”
“……”洛予安并未感到震惊,说出要翻供指认的洛初宁才令他震惊,而今想要放弃保全性命的洛初宁反而让洛予安觉得正常。
“林管事已在筹备丧礼,先让七婶入棺吧……”
洛予安命人来从萧意晚怀中抬走了七婶的尸身,而后退下了所有人。
萧意晚一晚上未变换姿势,全身已然麻木失去了知觉,而今她半躺在床榻上,目光空空如也地望着床沿边的洛予安。
洛予安猜想应是证人接连死亡吓到了“洛初宁”,使得她认为自己无力与章家抗衡,不如苟且偷生。
但,人之惜命,无可厚非,能够提出翻供一词时,“洛初宁”已然找回了“久违”的良心。
只是这追寻正义之路,并不是良心二字就能铺平的……
“翻供一事不必再提,章家也并不知晓你有此意,性命无虞,安心休养吧。”
洛予安淡淡开口想要打消萧意晚心中的担忧,却看见目光如枯井般的萧意晚突地一阵苦笑:“二哥,我们无力与章家抗衡,无辜之人被用来顶罪,被无辜杀害,我……不敢再如此执着下去……”
“……”洛予安垂眸,不可否认地为无辜之人惨死而痛惜,却还是安慰道:“巧嫣之死为契机让刑部尚书楼应之关押入狱,太子党与章家少了刑部大臣扶持。七婶之死让顺天府府丞太子党身份暴露,肃清顺天府太子党。她们之死虽看似鸿毛,却对刑法正义,民冤公正起到了重如泰山的作用。”
“呵……”
萧意晚不禁冷笑,声嘶力竭地呐喊:“她们之死只不过是权利斗争中的区区筹码,她们的命只不过是权势之争里的利用棋子!她们是太子党与翊王之争的牺牲品,是萧家灭门案余波里的陪葬品!什么辅佐正义?什么矫正公平?哈哈哈哈!实在可笑!她们的死根本无人在意毫无意义!”
“……”洛予安默默望着眼前虚弱憔悴却依旧力竭而争的少女,终是不忍补了一句:“她们之死是否有意义,是活着的人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