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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为何这般看着朕?莫非朕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宁帝见严静思神色微妙地看着自己良久不说话,出声道。
严静思迅速回神,莞尔一笑,顺嘴就溜出了一句:“没什么,就是觉得皇上您今儿格外神武!”
宁帝:“......”
严静思:“......”
这都是什么胡言乱语啊?!
严静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半截。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自己泼的水,跪着也要趟过去!
“看到皇上精神奕奕恢复如初,臣妾一时欣喜,没有唐突到皇上吧?”
“没有。”宁帝抖了抖嘴角,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回赠道:“朕也觉得,皇后今日格外活波开朗。”
宁帝和严静思不约而同再次:“......”
果然,他们之间压根就不适合这种谈话风格。
“皇上,臣妾有要事禀明皇上。”严静思果断转变画风,开门见山,“臣妾已经代表皇庄和泉州郭家、齐家签订了新稻育种和推种的契书,这是一式三份中的一份,呈给皇上您的。”
宁帝虽久居宫中,但对国内叫得上名号的一批巨贾也是有所耳闻。泉州的郭家和齐家,自然在耳闻之列,尤其是郭家,在认识皇后之前,就已经听说了郭家的富名。
宁帝仔细翻阅契书条款,越看,眉梢就挑得越高。
按照契书规定,郭、齐两家要先花上一大批银子购买皇庄新稻种的技术,虽然是独家,但新稻种的售价规定不能高过同年普通稻种的两成。初期,郭、齐两家还要与农户之间达成“赊借种稻-提供栽种指导-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回收稻米”的推种模式。
宁帝看完整个契书,摸着良心承认:郭、齐两家在这件事儿上,短期内不说是白忙活,那也是赚不了多少银子的。
皇后这是......杀熟?
这个念头刚兴起,就被宁帝第一时间否定。直觉告诉他,现在的皇后,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
“是不是可以从户部走些特例政策,譬如商家回购新稻时减免些商税?”郭、齐两家虽家财颇丰,但新稻怎么说也是朝廷未来几年主推的政务,让人家出钱出力扛大旗,想想还是有些汗颜的。
“皇上,皇庄的年终盘账,臣妾提前统计好了,相信您也已经过目了吧。”严静思实事求是道破现实窘迫:“国库连年赤字,这两年京官们的年节都是靠您的私库拨银子贴补的。现在,私库也没多少存银了。”
宁帝闻言沉默无语。私库库银的主要来源便是皇庄的子粒银,而皇庄现今是个什么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俨然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布口袋,缝缝补补的银子都不一定够,哪还有太大余力在不减少国家税收的前提下以优惠的条件推种新稻?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概括宁帝现在的境况,那就是:穷。
警钟这东西,最讲究敲的适度。用劲儿过猛,把皇上给深深打击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推种新稻,本就是为了在惠及百姓的同时,又能增加田税收入,于国于民双受益。这份契书,看似郭齐两家短期内获利不甚如人意,承担的压力也很大,可一旦推种出去,栽种新稻的田地越多,他们两家的受益就越大,毕竟,契书里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除了皇庄,三十年内,郭齐两家的种稻是唯一挂牌承认的正品。皇上您或许不是很清楚,农户们种田,大多一年一熟,部分地区能够一年两熟,极少数能一年三熟。一年忙到头,丰收还是欠收,一来看老天爷这一年赏不赏饭吃,二来看的就是种子。只要新稻能够推种成功,单单是种稻这一项收入,就能让郭齐两家赚的盆满钵满。”
“丰厚的收益总是要伴随高风险、高压力,这很公平。”严静思微微一笑,顾盼之间又透着那么一丝狡黠,“当然了,郭齐两家能够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主动让利配合朝廷推种新稻,也是胸怀大义之举,堪当大商之名、百商之表率!他日,皇上可以御笔亲题两块匾额赐予两家,相信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宁帝双眸微眯,看着笑意盈盈的皇后,良久后弯了弯眉眼,道:“此事若成,朕定会重赏郭齐两家,更不会忘了皇后你的功劳。”
“臣妾先行恭谢皇上!”严静思一点也不含蓄地坦然接下宁帝的允赏。
宁帝:“......”
皇后确确实实是比往日活泼开朗了许多。
严静思自然看出了宁帝的小感慨,奈何与郭齐两家的激烈谈判成功释放了她的天性,短时间内收不回来,这才导致适才见宁帝时端不住了。
非人力所能及,谓之不可抗力。
所以,刚才在宁帝面前小小崩了一下人设,纯属不可抗力。
严静思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反正,宁帝应该已经跟自己一样,习惯了对方时不时就要抽风反常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大宁帝国赫赫有名的“摔坏脑壳帝后二人组”!
总要不负此名才好。
是的,对于荣登京城最热话题榜头条的伟绩,齐大儒一到皇庄就如实告悉她了。
就没见过这么热衷于八卦的大儒!
严静思从皇上的院子里出来,风风火火地赶回自己的院子,直扑小花园的辣椒地。
枝叶间的辣椒果实累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可是,最早的底捧果也才刚刚见红。
为了留种,没成熟的辣椒只能看,不能吃啊!
严静思蹲在菜畦边,如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叹了口气。
“娘娘,宁妃娘娘在外求见。”槐夏寻过来禀道。
严静思起身,抖了抖裙裾,“就请宁妃到这儿来吧。”
宁妃由小宫女引着一路走进小花园,在凉亭中与皇后娘娘问过礼后落座,直奔主题。
严静思仔细翻看着宁妃交给她的徐贵妃落水一案的详细调查记录。
案情整理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尤其是某些值得玩味的地方还特别划线标注了出来。
赏荷宴当日,严静曦在自行观赏时偶然见到徐贵妃独自在池边赏花,便打算主动上前问安示好。但没想到的是,走到距离徐贵妃不远时突然脚下一滑,慌乱挣扎中不小心就碰到了徐贵妃,导致贵妃落水。
看似是一场意外,但被重点勾勒出来的几处却透露着不寻常。
“臣妾第一时间派人到事发的池边查看过,肉眼看并看不出滑行的痕迹,后来泼了清水上去,方才显露出油渍滑行的痕迹。”宁妃稍有停顿,继续道:“贵妃娘娘始终表示,因为她是背对着严选侍,也没察觉到她过来,只知道突然就被人推了一下,落了水。而前去取茶水的迎春坚称,她看到的就是严选侍从背后推了贵妃娘娘那一幕。”
“地上的油渍经大理寺检验,是猪油。由于猪油是常用品,没有取用的登记记录,盘查起来十分困难,最后是皇上发了话,罚了大小厨房一众人半年的月银,打了几处厨房管事的板子,这事就拍板定了案。”
宁妃稍稍压低声线,补充道:“臣妾发现,池边的那处油渍应该事后被人用滚水冲浇过,石缝间零星的几棵杂草被烫枯了。”
“哦?”严静思挑了挑眉,“那案卷中为何没有丝毫提及?”
宁妃坦然迎上皇后的目光,轻叹一声,回道:“臣妾直觉,现在的结果,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孺子可教。
严静思心下喟叹。
宁妃选择坦言相告,严静思顺势承下了她的示好,礼尚往来,双方皆心领神会。
严静思素来喜欢这种识情知趣又有办事能力的人。
“查案途中,严七小姐的供词有些反复,无奈之下,臣妾不得已用了些手段,还请娘娘见谅!”
严静思无谓地摇了摇头,“若非你秉公办理,想来徒惹一身麻烦的便是本宫了,该是本宫向你道谢才是,何来你道歉一说!”
“罢了,时至今日,都是她自己作的,既然已结案,咱们就不提这些闹心事儿了!”严静思亲自给宁妃续了盏茶,道:“本宫虽然接回后宫的掌事权,但暂时还需在皇庄内继续静养,后宫的日常宫务,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宫已经向皇上请示过了,此次回京,日常的宫务就暂且由你主持。唯有如此,本宫才能安心在这边静养,只是你却要受累了。”
宁妃眸光微动,忙站起来福身道:“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定竭力办好差事,不负娘娘信任!”
“好了好了,免礼吧。”严静思招呼她坐下,“有你操持宫务,本宫是放心的。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本宫觉得,这次回去后,你最好先以本宫的名义,清算盘点一下接手的账簿和库房,登记备册,待徐贵妃回宫后当面做个交接。倒不是本宫信不过徐贵妃,只是免得日后若有所牵扯时,你我都说不清楚。”
“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定会妥善办好。”宁妃正有此意,只是被徐贵妃的威势掣肘。
为难之意她表述得隐晦,没想到皇后娘娘闻弦知雅意,给她送来了过墙梯。
送走宁妃,严静思哼着小调绕着辣椒地晃了两圈。
最大的烫手山芋甩了出去,心中好生欢喜!
康保站在一旁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还是决定如实禀报。
“娘娘,奴才新得到的消息,徐贵妃的那一胎,在未落水之前就有了滑胎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