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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陪着朱棣又去了营地,等了整个上午,都没见着什么来找晦气的人,陆长亭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朱棣这是骗他玩儿呢。
“走了。”陆长亭起身撩起帘帐便要往外走。
朱棣无奈一笑:“我也没骗你,我是说兴许他们会来,但这两日没来,说不准明日便来了。”
陆长亭没搭理他,独自快步朝着营地外出去了。
朱棣心底莫名愉悦了起来,将程二留在营地后,他便忙跟着陆长亭一块儿出去了。两人正是在回到燕王府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个当铺的伙计。
陆长亭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冲那伙计招了招手。
原本这头的伙计都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就差没跪着求门外的守卫放他进去了,这时候却是突然间见到了那陆公子!再仔细一瞧,背后还站着燕王呢!伙计顿时喜极而泣,赶紧跑上前去。
“你可是当铺的伙计?”陆长亭当先问。
“是、是小的!”伙计应声的时候,神色都还有些激动。
“你找到燕王府来,可是有何事?”这次开口的照样还是陆长亭,朱棣就站在他的身旁,不苟言笑,使得那伙计看一眼都忍不住浑身发颤,顿时不由变得更加恭谨了。
伙计咽了咽口水:“有的有的!能……能进去说吗?”
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朱棣这才点头沉声道:“进去吧。”
陆长亭闻言,便当先和朱棣一块儿往里走了。
伙计会意,马上跟了上去,而这次倒是没守卫拦着他了,那伙计心底顿时更觉得,燕王府不是常人能惹得起的,瞧瞧那燕王的气势,谁敢与之对立?伙计庆幸自己及时前来了。
待进了厅堂后,那伙计便立即跪了下来。
下人们入了厅堂,开始摆茶水和点心。朱棣看了一眼伙计,道:“寻个位置坐着吧。”朱棣倒是没那么讲究这些个规矩。
伙计却是不敢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他笑了笑,蜷着双腿,就这么在地上坐着了,他还拍了拍地面,笑道:“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了!”一旁的丫鬟闻言,顿时忍俊不禁,一边蹲下身去,将茶点摆放在了伙计的手边。
伙计还赶紧弯腰道谢。
见他这般做派,陆长亭便能推断出这人品性应该不错,也应当不是会撒谎的人。
伙计不知道陆长亭在打量自己,他小心地端着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两口,长舒一口气,这才抬起头,低声却极为有力地道:“燕王殿下,陆公子,小人前来是为那当铺掌柜。今日一早掌柜回了铺子……”
陆长亭听到这里,便不得不出声截断了他:“一早?”
“是,是一早,陆公子,可是有何不对吗?”
陆长亭憋不住又和朱棣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反应过来,王府的人竟然是被这么低级的手段给迷惑了,他们自然没能发现那掌柜从酒馆出来,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出来!
“无事,你继续说。”陆长亭道。
反正人都跟丢了,倒也不必再去悔恨那么多了。
伙计点点头,继续道:“小人并非那背主的人,只是掌柜待小人非打即骂,是人都难以忍受!今日一早掌柜回来,又大骂小人为何不将陆公子擅风水之事告诉他,小人无从辩解,被他好一顿打骂……小人不知晓掌柜为何对此这般在意此事,心中不免担忧掌柜会对陆公子造成危害,于是便上门来了……”
这伙计讲清了前因后果,倒是有条理得很。
陆长亭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夸了一句:“你有心了。”
伙计脸上笑容登时更灿烂了些,他忙接着又道:“今日来了,小人便与燕王殿下、陆公子说一说那掌柜的可疑之处。”
“嗯,你说。”陆长亭端起茶杯,作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伙计顿时倍觉尊重,卖起掌柜来,就更愉快了!
“小人一直觉得掌柜的很是邪门,他从来不管事,更是很少迈出门,谁家做生意的会这般日日躲在屋中?都不出去听个消息,结交个好友吗?他不知晓陆公子擅风水的事,也是因为他几乎从不出门,这与小人又有何干系呢?”伙计忿忿地道。
伙计勉强收住了情绪,接着道:“不出门也就罢了,掌柜竟然还日日宿在当铺里。我们那当铺赚的钱也着实不少了,但小人却从来不见掌柜的妻儿,更不见他归家。”
伙计叹了口气:“掌柜最不能让人容忍的,还是他的脾气……那是越来越糟!铺子里的伙计都不知走了多少个了……除了见着燕王殿下和陆公子,掌柜方才有好脸外,别的人谁都得不到他一个好脸。而就是这般行事,当铺生意却从不见下滑!这着实令人想一想,便觉浑身发寒!”
可不是令人浑身发寒吗?听来这掌柜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一张嘴是会说了些,但那都仅限于在踩低捧高的时候,而并非在于拉拢顾客的时候。一个真正会做生意的商人,不管客人贫贱高低,都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而这一点,这掌柜很明显做不到。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将一个当铺做得财源广进。
谁会日日都去当东西?想一想都不可能啊。而作为一个当铺,生意能好到这样的地步,那不是很奇怪吗?
朱棣都不由得拧眉。
那伙计一边说,自己都一边觉得这铺子着实邪门,他忍不住道:“请燕王殿下与陆公子详查一番!这个当铺着实太吓人了……”
说到这里,便算是最后的结语了。
陆长亭主动提起了那当铺里的风水阵:“你从前可曾见过那风水阵的模样?”
伙计摇头,“掌柜是不给瞧的。”
陆长亭不由微微皱眉。连伙计也都没瞧过吗?
伙计小心地打量了一眼陆长亭和朱棣的神色,咬咬牙,再度跪拜道:“若是燕王殿下和陆公子放得下心,不如便让小人先查探一番那风水阵是个什么模样,待查探清楚,小人再从当铺离开,前来报给殿下和陆公子。”
陆长亭微微惊讶。他没想到伙计会主动表示,愿意为他所驱使。这伙计能出手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但……陆长亭还是对他道:“万事小心,那掌柜这般可恶,切莫让他发现了你。”
伙计点点头,抬起头来,双眼竟是熠熠生辉,显然很是乐得去做这样的事。
能得燕王府的人一句关心,长久被当铺掌柜打骂的伙计,这会儿觉得激动极了,就差没说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话了。
伙计笑着起身,正要告辞,陆长亭却叫住了他:“还不知晓你叫什么。”
伙计愣了愣,随即笑得更为灿烂,“旁人多称呼小人为三子!嘿嘿,小人这等贱名,让殿下和陆公子见笑了。”
“怎会?”陆长亭心说,那是你不知道我以前叫狗儿。
朱棣显然也和陆长亭想到一处去了,不由得转过头来,冲着陆长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头三子谢过了两人,便由下人领着离开王府了。
三子出了王府后,赶紧朝着当铺回去了,因为他回去得迟了些,那掌柜对他又是好一顿打骂,但三子却半点也不生气,他低着头任由掌柜打骂,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不用忍受这些了。
掌柜并不知晓三子去做了什么,他经常打骂铺中伙计,那些伙计忍不住了,便躲起来哭一哭,掌柜只当三子也是躲着哭鼻子去了。
哭就哭呗!
掌柜对此很是嗤之以鼻,发工钱的是他,这些人有本事倒是别拿他的工钱啊!
掌柜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待到入夜后,那掌柜自然依旧歇在了铺子里,而伙计三子也就留着守铺子。当然,掌柜有床睡,他是没床的,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头。掌柜对这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睡得很是香甜。
三子悄悄爬了起来……搭上椅子,踩上去撬开了顶上用来钉木板的钉子,钉子被拆除以后,外面盖着的木头盖子,就能很轻易地掀开了……
说来复杂,其实哪里复杂了……
三子抓着油灯,小心地朝里头照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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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不知道那三子是否会回到当铺后便立即动手,第二日思前想后一番,陆长亭上午还是先跟着朱棣去了营地,等到中午,陆长亭方才回到燕王府。
今日他自然还是不曾见到那些来找岔子的人。
这些人没来准时报到,三子却是来了。
下人直接引着他进了燕王府,因着这日朱棣没有跟回来的缘故,陆长亭一个外人,自然不能在厅堂待客,于是人便是留在了倒座房里等待。
陆长亭进门的时候,三子正紧张地捧着茶杯喝着。
“陆公子。”三子忙站起身来,冲陆长亭笑了笑。因为朱棣不在,三子今日显得倒是没那样局促和小心翼翼了。
“辛苦了。”陆长亭当先道。
见自己得到了陆公子的肯定和关心,三子忙露出笑容,道:“不辛苦不辛苦。昨日小人已经偷偷瞧过那风水阵了。”
陆长亭在他对面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问:“嗯,如何?”
“那风水阵小人也看不大明白,只能向陆公子描述一番,那是如何摆置的。”
“嗯,请说。”陆长亭认真地看着三子,等着他往下说下去。
“那中间挂了个蜘蛛!一个做得浑身冒金光的蜘蛛!蜘蛛身上还牵着银线,朝着周围散开,有的银线上头还连着金蟾,那个金蟾……就是招财的那种金蟾……一共四只!”三子咽了咽口水,“别的我就看不大清楚了,因着是晚上,只能点着油灯去照,加之掌柜又在里头睡着,我也只能瞧见这些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无事,如此便已足够,你做得很好,着实辛苦你了。”他能想象得到三子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备受折磨。
三子再度得到赞赏和肯定,心都快一下子破出胸腔,飞上天去了。
这多难得啊,往日里他受的可都是辱骂啊,哪有什么赞赏关心啊?三子弯下腰问道:“陆公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陆长亭摇摇头,“到这里就成了。”
三子咧嘴笑了笑:“好嘞,小人在铺子再留满三日便离去了,若是陆公子还有吩咐,告诉小人便是。”
这样的事做一次便够了,做几次着实风险太大,那掌柜的脾气那般暴戾,若是三子被他发现,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来。三子本就不是适合做这些事的人,陆长亭怎么可能还让他再继续做?
如今话已说完,三子便要告退,陆长亭喊住了他:“你等一等。”
三子颇为摸不着头脑地站在那里不敢动,等着陆长亭往下说话。
这时候门外有人推门而入,那是个小丫鬟,小丫鬟捧着手里的钱袋递到了三子的跟前,三子顿时脸色涨红,既不敢看那小丫鬟,也不敢看钱袋,他低着头道:“陆公子这是做什么?小人并非贪图钱财……”
“这是你应得的。”陆长亭口吻强硬地打断了他,明显不容拒绝。
三子愣了愣。
这时候陆长亭才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你付出了,就应当得到,不是吗?和你在铺子里做工便应当得工钱是一样的。拿着吧。”
三子笑了笑,腼腆地抓过了那钱袋,“那小人便不推辞了,离开了当铺,小人也确实需要钱来周转,多谢、多谢陆公子,也多谢燕王殿下!”
“去吧。”
三子这才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等出了燕王府,三子忍不住咂了咂嘴,这贵人就是不一样啊!瞧瞧那当铺掌柜,才多大点儿本事,便不拿伙计当人看了!而人家陆公子是燕王身边的人,却是待人这般客气,并且给予的都是厚待!
三子捏紧手里的钱袋,先小跑着回了自己家中,将钱财藏好了,这才回了铺子。
那当铺掌柜,厉害起来,能扒了伙计的衣裳抽!若是不慎被那掌柜瞧见了钱袋,他怕是得完蛋!
掌柜不知道自己的伙计干了什么好事,只是等伙计归来的时候,照旧打骂一顿,便去后头休息了。
只是这日当铺里却来了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进门来,也不说要当东西,他只在铺子里转了转,到最后三子才发现,这男子竟是一句话都不曾开口说过。直到他那掌柜休息够了,走到门外,见了男子,陡然一惊,忙将人迎进去了。
三子顿时觉得这男子有些不对劲,恨不得立即拔腿去报告陆长亭。
但是他才刚回来没一会儿,那三子也不敢走。
等男子再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他那冷冰冰的目光从三子脸上扫过,扫得三子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突然对那掌柜道:“你要小心了,手下人有背主之心。”
这是三子头次听见这人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令人毛骨悚然。
他打着哆嗦,然后对上了掌柜憎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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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那三子所言,陆长亭大致在纸上画了个图出来。金蜘蛛,银线作蛛丝,延伸连向金蟾。陆长亭没见过这样的风水阵。不过他这会儿倒是想到了,上次在林老爷家里的那个装着米的碗。
或许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以金蟾聚的财气供养蜘蛛,待到财气不足后,便开始夺取他人财气,有多少的蛛丝,延伸向什么方向,或许便是决定着,被坑害的人家有多少,坑害的铺子又分别在何处。
当然,这还只是陆长亭的猜想。
世间风水阵有数种,陆长亭也不能一一说全,不过既然是风水,那就总有破解之法,陆长亭倒是并不惊慌。
眼下最简单的,便莫过于,直接损坏风水阵里摆置的物品。
但是陆长亭也不可能直接了当地闯进去,所以还是算了吧,只能从计宝山这边入手。
陆长亭揉揉额角,开始深思,得做个什么样的风水物方能克制。
既然那铺子都这般狠毒,他做的风水物那也不能逊色才是!
而且陆长亭相信,就算那风水师可以指点当铺掌柜,但那风水师毕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铺子里,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陆长亭。
正想着呢,外头的下人便说燕王回来了。
陆长亭搁下笔,起身正要出去,倒是朱棣先一步推门进来了,他看了看桌案上的图纸,道:“在忙?那不如将饭摆在屋子里?”
陆长亭当然没意见,朱棣都不讲究那么多,这是好事。
下人上菜的时候,陆长亭便忍不住问朱棣:“四哥,你觉得对付一个爱财之人,什么招儿最损?”
“让他家财散尽?”
“还有呢?”
“辛辛苦苦赚了钱,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我知道了。”
陆长亭对外面招招手:“我有一事,须得托付管家。”
“您说您说。”
“去买点儿阴钱回来。”
“阴……钱?”那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
“冥币,纸钱,就这玩意儿,能买来吗?”
“能!”管家口头响亮地应道,只怕人家那铺子里都要忍不住疑惑了,这燕王府怎么老来光顾他们丧葬铺子呢?可着实让人觉得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