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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星河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两种叫法,忽然觉得都挺生份的,还不如囡囡呢。
当然了,一向在他记忆中勇敢阳光的小姐姐,忽尔叫成这种软萌小丫头的称呼,他也不是不别扭的,思量几番,郦星河还是取了小唐这个称呼。
话说这个叫法,跟叫同窗啥的有什么差别吔?
他刚刚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小唐,看到姜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瞧过来时,别扭感便奇异地消失了,“小唐,那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名字吧?”
他细细回想,自打重逢,姜唐都是直接说话,偶而在人前都是喊郦探花,着实陌生。
“星河?”
姜唐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发现对面的美人眸光深邃,面似冠玉,泛起淡粉之色,更显得俊俏无双,心里竟然漏跳一拍。
唔,小河河已经长成了大美人,叫小河河是不行了,但叫郦公子又太生份,果然还是星河更好些,这名字,简直就是行走的诗啊!
“姜囡囡!姜囡囡!”
这二人才定好了称呼问题,就听到有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大喊着姜唐,嗓门还特别洪亮高亢。
原本两人这间升起的那点气氛上的小奇异瞬间惊散。
姜唐一转头,这才发现是同村人。
郦星河淡定地负着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跑来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出头,长得牛高马大,浓眉长眼厚嘴唇,黑不溜秋的,身穿一身黑布衫,虽然暗了些,但因体格强壮,鼓鼓的肌肉把布衫都撑起了形状,倒是算得精神,手里还握着一根手腕粗的长棍,有几分武者的架势。
“大壮?可是石堡那边有什么?”
她可是记得昨儿就是原大壮跟村里另一个壮年汉子在石门梁子值夜来着。
没错,这位青年,就是当初那个被姜小唐打趴之后屡败屡战的原大壮。
自打青风道长教给原大壮一套拳法之后,原大壮的性格好似也被影响了,注意力都放在练拳而不是欺负村里的小伙伴了……几年下来,居然也长成了村人夸赞的好小伙,身板壮,能干活,会拳脚,前年原大壮还凭借着几手工夫被镇上的镇长大人看中了,要招为商队的护卫,但原家爹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就怕这傻小子出到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这两年原大壮仍旧在青崖村种田,闲时也进山打猎,虽不如姜丰年经验老道收获丰厚,也很少空手而归。
“石门梁那边没事儿,姜囡囡,你看那儿!这可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原大壮略有些没好气,动作夸张地指着山下。
这个姜囡囡,能不能不要这么见色忘义?明明就站在山口,下头的动静都能瞧得见,却只顾着跟这个京城来的小白脸眉来眼去说笑聊天……哼有什么好的,不就会画个图么?
姜唐跟郦星河顺着原大壮指的方向看过去。
呃!
果然有动静!而且还是大的!
但见一辆辆的马车打从山谷入口去疾驰而来,显然是奔着包家庄院去的。
虽然看不清详细,但略约看出来的轮廓,也是眼熟。
“咦,这不是包家的马车么?”
“不对,似乎少了好几辆!”
郦星河可是记得清他们来时的配置,就算少了他这一辆马车,那也该还有六七辆,更何是逃难出行南下,带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包家庄子上也备的有车……
而且看那些马车行进的架势,似乎有歪扭狼狈?
姜唐定睛细看,眉头微蹙,“确实少了好些人!他们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路上遇阻?”
记得她从包老二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车队可远不止这个数,而且还跟着好些包家庄子上的青壮……这,难道真的是遇到了蛮兵?
想到她的便宜堂姑夫包老二就在这支队伍里头,姜唐心里就有些发沉。
她想的没错,包家庄子这支车队,的确是损兵折将,遇上了蛮兵,而且不只一次!
“快开门!快开门!”
一马当先奔到庄子大门前的一名侍卫,急切地拍着大门上的门环。
偏偏在贵人们南下之时,已是将所有的青壮都抽调走,此时留守的只有些个老弱病残。
本来动作就慢,昨儿也听说了些流言,又担惊受怕的,再猛地一听外头这动静,只当是来了匪徒,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问是谁。
“是二皇子殿下和世女回来了!还不快把门打开!”
侍卫也是满肚子憋着火气,抬脚就踹门。
昨夜里他们光是蛮兵就碰着了三拨!
也幸好那些蛮兵人数不多,都是十来个人左右,可那些人凶悍如猛兽,不管不顾瞪着绿幽幽的眼睛跟狼似的就冲进人群里,谁不害怕呀!
起先还有庄子上的青壮顶着,可后头两次,青壮也折损了大半,就只能他们这些侍卫上了。然而侍卫们平时跟着贵人们也是吃香喝辣,真到用武之地并不多,人都养懒了,哪里经过这般阵仗?更何况还有几位主子要保护?
三次下来,还囫囵着的,只剩下几个了。
最可气的是,那些蛮兵们还穷追不舍,每次都回拍马而走脱出去一两个人,大约是回去报信,没过两个时辰,果然就见带着更多的蛮兵来追,如此三番,弄得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又累又气又怕。
里头看门的哪里能听得出侍卫的声音,还是受了伤的庄头一瘸一拐地上前开口,这才把门叫开。
“还不快闪开!”
憋着火的侍卫们一把就把那老门房搡了个跟头,连庄头也差点带倒。
眼瞅着之前虽然仓促了些,但还是光鲜亮丽,带了好些个吃食用具的主子们,一个个没精打彩地被扶下马车,灰头土脸,面有菜色,衣衫不整,甚至姒小姐和表少爷身上还带了伤……而跟在车队边上的十来个带着伤的人,可不正是从包家庄子上抽走的那些!
包彤云一夜担惊受怕,根本没眨过眼,而且在马车疾驰中还撞伤了额头和肩膀,路上又遇到几次险情,此时已是头疼得不行,由着身边的侍女们将她扶回自己的院子……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的磨难呢……早知带着人南下,会铩羽而归,还不如就不走这么一趟,死了那么多人!
甚至还有她身边的两个侍女!
一个会各种梳头花样,另一个煲得一手好汤!
她昏昏沉沉地进了自己的院子,把院门口那些哭声给忽略到了脑后。
不管了,这里二皇子地位最尊,就由他去操心吧,不管怎么说,包家庄子这儿好歹有高耸的围墙,至少小股的蛮兵不可能打进来……
身上挂着彩的侍女们木着脸,习惯性地伺候着主子躺下,给主子换了舒服的家常衫子,又洗了脸,这位一直被侍女和侍卫们拿命护着的主子已是昏睡了过去,那保养得水光滑嫩的小脸上愁眉不展,时不时地还打梦中抽泣两声,细听却是‘父王’‘母亲’之类的噫语。
侍女们这才有工夫回想起昨夜所经历的一幕幕险境,五个丫环里头,除了淑燕,就剩下了她们两个!
她们倒是也想哭一声爹,喊一声娘啊!
包家庄院后街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家家都闻哭声。
包淑燕把陷入半错迷的包老二扶到屋里的床上,屋内一个人影都不见,包淑燕这才想起包老二说过,她那位继母带着孩子们都回了山上娘家。
包淑燕差不多一年才回来一次,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儿根本弄不清,抹着眼泪东翻西找,也没找着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包淑燕抹着眼泪,想了一会儿,就去厨房烧火,先给她爹做点能吃的粥再说,依稀记得听老人说过,只要还能吃,那就是好事。
忽然听得院外脚步声响,转眼就到了厨房门口,包淑燕心里一惊,一手抓起了案上的菜刀,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跟包淑燕四目相对,都是一惊。
姜唐可是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去厨房抓了个饼子就下了山来的。
连郦星河要跟来她都没让。
一来是山路已断,就算郦星河这些年也接着习武,但要通过石门梁子也要费点力气,二来姜唐也留了个心眼儿,山下包家庄子上可是回来了不少人呢,还都是所谓的贵人,万一郦星河去了,被他们盘问起来,听说青崖村比较安全,要跟着上山呢?
这些人可不是青崖村民那些个亲戚,到了村里就入村随俗,不会要求这要求那……一个个都是贵人祖宗,你伺候得他好了没好处,稍有点不满意了他能恨上你!
再说青崖村那简陋的条件,也盛不下这么多的大佛不是?
好吧,小心眼的姜唐就是不想收留包子女和人渣男……
她下这一趟山,主要是为了便宜姑夫,随便打听点蛮兵的消息。
然而一进后街,家家都是嚎啕之声,姜唐心里就是格登一下。
她在这片也是常来常往,再不熟那些人也是打过照面的,听这哭声,难道说……
等进了包家小院子,就听见厨房有动静,她还当是包老二呢,谁知道却是包二娘!
包二娘这会儿形容好不凄惨,红肿的双眼,乱糟糟的头发,凌乱脏污的衣衫,下巴上还有长长一道伤口,好险就割到了脖子了!
不能怪姜唐想太多,这模样,分明就像是被那啥了似的。
“包二姐?你怎么在这儿?姑夫呢?”
包二娘瞧见姜唐,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囡囡,你,你快救救我爹!”
姜唐一听这话不对,赶紧问清了包老二在哪儿,几步就窜进了房。
但见包老二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半身都是血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姜唐吓了一跳,“这是,这是伤到哪儿了!”
她是真没想到,那么老些人呢,怎么会弄成这样?
包二娘在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姜唐也小心翼翼地上手检查,发现包老二的脉膊还是有力的,气息也不弱,只是一只胳膊软软地弯着,显然是骨折了。
除此之外,大腿上还有一处不太深的刀伤,应该是擦过而没有割伤到血管,其余便是虎口迸裂和青肿的皮外伤,看着挺惨,但不致命,姜唐身上带的就有至血药和消炎药,拿出来给包老二内服外敷了。只是她不会正骨,这得找专业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