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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玖第二天早上就出院了,其实最近他每一次发过烧之后,都会觉得心里的负担变得轻松一些。
大概就像是查理院长说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到了一定的负荷,那么所有的作用力都会表现在身体上面,发烧也算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它也算是在为温玖清理着那些累积下来,造成他身体、心理双重符合的‘脏东西’。
雪一直持续下了三天,外面的交通一直都很阻塞,等到街道上面的雪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后,才渐渐的又恢复起了往常的热闹。
温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在打雪仗的孩子们,桌边摆了一朵永生花,孤零零的一枝插在了放着水的玻璃瓶里面,显得有一种特别孤寂的美感。
温玖看了一会儿,笑着转身去吃饭。
“等会儿收拾一下。”贺兰枢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温玖果然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茫然的抬起了头,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啊?”
“结婚需要的所有相关证件。”贺兰枢抹掉了他嘴角的饭粒,直接把手送到了自己嘴里,看着温玖轻轻笑了一下,“忘了?”
温玖登时摇了摇脖子,速度快的差点摇成习惯一下子停不下来,“没忘,绝对没忘!”
他怎么敢说自己忘记啊!
温玖摸摸鼻子,灰溜溜的把饭吃完,夹着腿小步子的走到了自己摊开的行李箱里面翻了翻。
“可是咱们要找谁当证婚人啊?”温玖对于m国的婚姻法并不太懂,只记得好像还需要带着一个证婚人,另外需要州务卿亲自签字,其他的据说和c国的法规差不多,但是具体他也没有了解过。
证人似乎也必须要拥有m国的生效长达十年以上的国籍,温玖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来有谁能做这个见证。
说实在的,除了上一次去海岛独家之外,严谨上来说,他这还是第一次踏出c国的边界。
“有现成的。”贺兰枢扫了一眼温玖身上的衣服,他没有带换洗的睡衣,只有那么一件,之前切番茄的时候失手,整个番茄都糊在了白色睡衣上面,很明显的一条红色的印子,从上衣一直到大腿,位置也十分的尴尬。
他洗了一次之后没洗掉,睡衣又不能用水洗,干脆就放在那边不去管它了,后来在家就干脆穿起了贺兰枢的衣服,左右他的衬衫都长的能当睡袍,穿在身上也挺舒服的。
温玖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孩儿,贺兰枢看了看,本来想两个人一起穿着西装去,但是他突然发现,就穿着普通衣服的温玖,看起来才更像是真正的他。
所以一直到温玖收拾好一切,和一向都穿着一身西装的贺兰枢走到了公证厅的大楼的时候,看着身边同样一对对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来的恋人们,他才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自己一身毛茸茸的衣服——都是贺兰枢给他买的。
他好像十分的酷爱给自己买一些看起来比较幼稚的衣服,温玖本人喜静,衣服穿着也喜欢素色的,灰色、卡其色和浅色的要多一些,而贺兰枢给他买的衣服,颜色虽然也都是常见的,可是款式那就多了去了。
温玖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里面有一个夹层,还放着一片暖贴,他摇了摇贺兰枢的手,小心翼翼的迈入了这个他并不熟悉,却下意识的觉得很期待的地方。
“阿枢,我要不要回家换一身衣服啊?”温玖缩着脑袋,看着贺兰枢领取完了号码之后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已经拥有了c国的结婚证件,是全国性都有法律效应的,但是在每一个国家都可以重新办理一张新的证件,只是需要另作申请而已。
温玖曾经看到过一对周游了世界三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的夫夫,他们也是世界第一个获取结婚证件最多的人——有些国家的审批比较慢,尤其是重复申请结婚证件有不少国家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办理完,有些地方耽搁好几个月可能也不能办完。
那对夫夫是在飞机上面晒出自己的结婚证件和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他们两个加起来已经快要二百岁,但是笑容很灿烂,身体也都很健康,温玖最经常看到的,就是他们在脸书上面晒出的在户外运动的照片,十足是一对很让人羡慕的伴侣。
“不用。”贺兰枢坐在温玖边上,他胸前的口袋里面还礼节性的放了一个折叠的绢花,温玖擦了一下鼻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他脚上还穿着雪地靴,虽然也是崭新的,但是和贺兰枢干净的在灯下面都反光的皮鞋对比起来……就有些显得不那么能上得了台面了。
这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人坐到了贺兰枢右边,由于这里的人不是很多,空座也都有,贺兰枢把他随身给温玖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面,那个人也并没有直接的坐在他右手边,而是隔了一个椅子,温玖往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是一个人,心想着可能他的伴侣去给他买水或是也一样是领取号码牌了也说不准,只不过看他长得真的很漂亮,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他这才看到他好像脸上还扑着粉底,眼睛上面的眼线似乎是纹上去的。
温玖不太感冒的吸了吸鼻子,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往围巾里面埋了一下,“我想……”
他想说想把口罩摘掉,于是头就不可避免的扭到了贺兰枢那边,这一看……就发现坐在贺兰枢身边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人居然一直在用自己的腿在凳子下面蹭着左边不知道是谁的腿。
温玖一句话没说完就又卡在了喉咙里面,他像是有些吃惊,看了一会儿之后把头给扭到了后面,只见一个鼻子上面全都是洞,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的四五十岁的老头正在后面眯着眼睛享受一样的笑着。
“想什么?”贺兰枢见温玖说话到一半没了声音,转头问道。
温玖僵硬的吞了口唾沫,“没、没啥事儿。”
这个时候号码好像排到了后面的那个人,温玖十分好奇想看看他的伴侣会是谁,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看起来同样是四五十岁,只穿着薄薄的夹克衫,浑身上下都是刺青、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和他一起进去了。
那人要离开,自然而然的就抽回了腿,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儿好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下,木然的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蹭错了人之后,看着贺兰枢的眼神都带上了……嗔怒???
温玖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咬了一口口罩。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站了起来,娇娇弱弱的走到了贺兰枢面前,没有像是温玖想象之中那样的直接坐在贺兰枢的腿上,而是用温玖熟悉又听不怎么懂的法语可怜楚楚的问了一句什么。
贺兰枢面色淡漠,美人儿眼睛里面顿时浮现出了一层水色,温玖看的更紧张了,门牙砸吧砸吧的不停揪着口罩咬,已经被他给咬出来了一条缝了。
他们的号码在那个酒糟鼻的后面,温玖还是能听得懂数字的,当下就眨巴眨巴眼睛,静静的看着贺兰枢。
他自己觉得自己十分的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他活这么大,活这么久,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遇见上哪个敢往贺兰枢身上扑的!
可谁知道他目不转睛看戏的样子,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委屈和害怕,就在金发美人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贺兰枢突然站了起来。
他顿时一副要昏倒的样子就要仰躺在贺兰枢怀里,被贺兰枢一个闪身直接躲开了。
金发美人立马泪眼蒙蒙的躺在椅子上看贺兰枢,他倒下去的时候飘起来的那么一阵香风透过口罩都让温玖有些接受不能,他‘噌’的一下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贺兰枢收拾好了另外一张椅子上面的东西,冷着脸用法语对着金发美人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说了什么,美人儿的神色立马变得苍白无比。
这里是m国,相邻的地方就是f国,因此谁都不能保证这个人流多如牛毛的地方有没有别的能听懂法文的f国人,金发美人眼神四处看了看,再也顾不得继续做作,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就在温玖惊诧的眼神中,用一块流利的中文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兰枢却不再理他,转身牵着温玖走了。
温玖晃悠悠的跟在他身边,看着金发美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样的离开了展厅,温玖往那边凑着瞅了瞅,“你跟他说了什么呀?”
“没什么。”贺兰枢站在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在里面公证人员疑惑的目光中,和温玖道,“你怎么不生气?”
温玖满脸懵,“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你不吃醋吗?”贺兰枢眉毛很明显的皱了起来,面色有些不愉。
温玖偷乐,“因为你压根儿就不搭理他呀。”
贺兰枢挑眉,捏了捏温玖的脸,在公证人那里盖上了章。
温玖基本上是听不懂,只能一路懵圈的跟在贺兰枢旁边,看着那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就眼晕。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呀?”出了公证厅门口他们去二楼照相,依然要排队,温玖等的无聊,终于把口罩如愿以偿的摘下来了,急不可耐的扯着贺兰枢的袖子问。
贺兰枢扫了他一眼,进去的时候不让带帽子,他把温玖的头发也给顺了顺,摸了摸他还热烘烘的耳朵道,“冷不冷?”
“不冷不冷。”温玖心急,眼见着快要到他们了,又摇了他两下。
像是一个得不到糖在原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一样。
贺兰枢眯着眼睛一笑,“刚才那个人在不少网站上面都很有名,有些来结婚的人感情并不好,对于m国的人来说,婚前一夜情,甚至是别的,都是比较稀松平常的。那个人是比较出名的异装癖,同性圈内并不受欢迎,而且经常会在结婚厅里面寻找下一个一夜情的对象。”
温玖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可他怎么会说中文的?”
“他是混血儿,他的母亲是m国挺有名的一家花街的老板。”贺兰枢点到即止,“m国内有不少人向政.府提出抗议举报,政府对此判了他两年的刑法,如果再犯,时间会翻倍。”
“啊,怪不得呢。”温玖恍然的点头,估计那个金发美人儿这是两年以后第一次出来,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直接碰到了贺兰枢这么一块啃不动的大冰山,还不小心磕到了牙。
他大概也是猜到了贺兰枢都说了什么了,温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高大的青年,在心里掰着指头数了数,他觉得贺兰枢好像每一次都能给他一些很不一样的惊喜,就他所知的,贺兰枢大学里面学的是法学,而且拿到了法学来说已经很高的证书,同时辅修了经商管理学跟心理学,其他的选修更是多如牛毛,要不是周漫柔从前经常说起,恐怕这样的人放在温玖身边,他也下意识的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学习机器。
温玖想到此又不由得感叹,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个天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个普通人,什么都要付出努力,还有些人,总有比别人欠缺的地方,努力更是要花上数十倍才可以勤能补拙。
这个时候正巧到了他们,温玖探着脑袋看了一圈,在里面摄像师的接引之下和坐到了椅子上面。
背景自然大红色的幕布,贺兰枢把盖了公章的证件放在了他们面前,之后坐到了温玖身边。
温玖平时挺不喜欢拍照,对着镜头的时候也总是笑不出来,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开心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贺兰枢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但是和温玖的距离很近。
m国的结婚证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需要正面的脸,并且能够清晰的看清楚五官就可以,所以温玖整个人都靠在了贺兰枢的肩膀上面的时候,这一幕就被老练的摄像师给抓拍了下来。
“你们可真幸福。”他们干了一辈子的摄像,是真的幸福还是装的幸福,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于是恭喜的时候,也带了一些真心。
照片都是现出的,温玖能听懂这么一句简单的句子,回了一句谢谢,贺兰枢道了谢之后就拿着证件走了出去。
温玖抢了半天才从他手里抢过来,顿时哭丧了脸,“好丑。”
他笑的眼睛都没了,嘴巴还咧的老大——这要是被苏秦或者是严郎看见,一点都不夸张,他们恐怕会笑到进棺材。
贺兰枢早就看过了,嘴角也有一线的笑意,“嗯,挺好的。”
他们在母国的那一份结婚证件上面的照片其实都是两个人后来才合照的,他那个时候很紧张,脸色十分严肃。温玖则是双眼都没有看镜头,摄像师一直重新拍了无数次,到最后还是他叫了停,温玖才拿起已经装订好的证件离开的。
和那个时候比起来,现在笑的像是个智障一样的温玖,其实才更加的好。
贺兰枢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份结婚证件,珍重的放在了胸前口袋里面,把里面的绢花拿出来之后,很土老冒的还扣上了暗扣。
温玖捧着那个结婚证一直上了三楼宣誓的地方,才突然蹦出来一句,“咱们回国之后,能不能离婚啊?”
贺兰枢的动作一僵,要是放在半年以前,他可能会沉默很久,再问温玖为什么。
可是现在……他看了一眼温玖,见他脸上的表情郁闷的不行,虽然还是同一句问句,但是意思却不相同了,他开口直接问道,“为什么?”
“那张更丑啊……”温玖泪流满面的把两个结婚证件放在了一起,闷闷不乐的,“一个笑的像是个二傻子,一个笑的像是个二愣子。”
贺兰枢肩头耸动,他把头凑过去看了看,随后认同一样的点了点头,“嗯,还真是。”
“你这人……”温玖又看了一会儿,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把结婚证摊开分别盖住了两只眼睛,“算了,不离婚。怎么都不离婚,看久了也没什么了。”
结婚证这个东西,外人反正是永远都看不见的。
他只要给藏好了,以后也就只有他和贺兰枢两个人才能看得到,丢人也丢不到外面去了——反正他在贺兰枢面前早就已经丢的不是人了。
温玖十分没有骨气的自我安慰,还是十分小心的把结婚证收好,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面。
宣誓的地方布置的十分的温馨,是典型的欧式风格,温玖还没进去就有些紧张,“我要是看不懂怎么办啊!”
“不会,都是最基本的宣誓词。”贺兰枢摸了摸温玖的头,“等会我们跟着牧师念词,他说一句,我们两个复述一句。”
温玖这才放下了心,上辈子他们俩是根本就没有念过宣誓词的,所有的证件都是贺兰枢脱了关系直接拿回家,他签了字之后就算是完事了。
温玖这才紧紧张张的捧起了那本十分厚重的书册。
m国的宣誓书是可以直接带走的,只不过需要支付一百的费用,一般来说,抠门的m国人是不会买的,但是贺兰枢一定是选择了直接带走。
温玖出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了,他又怂又遗憾的道,“刚才实在是太蠢了。”
他就像是小学在老师面前背课文一样,念得磕磕巴巴,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看一看再继续念,有几次还念错了行。
贺兰枢点点头,他出来的时候顺带要了一份记录,这里的新人在宣誓的过程也同样是可以支付十块钱的费用进行录制,这一个环节买的人就多了——只不过温玖不知道是可以带走的,所以他连看那个大机器一眼都没有,只单纯的以为那是人家工作人员记录的工作而已。
贺兰枢也没打算告诉他,走完了剩下的流程以后就上了车。
温玖看着他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发喜糖。”贺兰枢挑眉,“撒狗粮。”
哦,前面的大概是去找余典和夏佑他们,后面的……嗯,指定就是苏秦跑不了了。
“咱们接下来还要办酒席之类的吗?”温玖并不是太想办,其实他们两个又领了一个证件的事情,他是希望知道的人比较少的。
倒不是他不愿意对外说,只是他们是夫夫的关系在国内已经不是个秘密,当时举办的典礼虽然小,也没有邀请多少人,但是那么个圈子里面,该知道的,总是都知道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私密的事情,瞒也瞒不住。
贺兰枢大概和他想的一样,“不办。”
他把胸口的结婚拿了出来,在温玖面前晃了晃,笑道,“我们两个拿这个证件,是给我们自己的。”
温玖眨了眨眼睛,笑了。
他在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贺兰枢负责拎着,温玖负责……掏他的钱包付钱,等到他们快要走到苏秦病房门口的时候,温玖才突然停下来,扯住了贺兰枢的袖子,道,“阿枢,我忘了一个挺重要事儿了。”
“什么?”贺兰枢闻言皱起了眉,今天的流程他记得很清楚,一点闪失都没有。
为了以防万一,他其实自从第一次在家里提出来要和温玖来m国拿证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相关方面的资料研究了。
“少了一个戳呀。”温玖歪着脑袋,笑的贼贼的,双眼闪烁着亮光。
他也是刚才看到路过的护士一边走一边在表格上面签名的时候才灵机一闪想起来的,这个是从哪里看来得他也忘记了,他记得,当时看的时候他还觉得肉麻,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想试一试了。
贺兰枢闻言把手里的果篮放在一边,刚弯腰的一瞬间,温玖就垫着脚尖亲到了他的嘴巴上面。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亲吻,温玖碰了一下之后马上就离开了,贺兰枢却愣在了当场,随后,他少见的愣着看了温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同样侧头主动的亲吻了温玖。
几乎是同一时刻,刚睡醒,正打开门打算去领取中午饭吃的苏秦还打着哈欠,眼睛半睁半闭的显然还没清醒,在看到贺兰枢和温玖的一瞬间,他还没有打出去的哈欠变成了一个响亮的‘嗝’,贺兰枢慢慢的放开温玖,施施然的看着还捂着嘴的苏秦。
苏秦嘴巴上的手没有动弹,另外一只手……干净利落的当着贺兰枢的面一下子摔上了门。
大清早的!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