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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望着眼前的人,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没事……”林小川赶在周湛开口询问之前率先开了口,然后望了一眼远处那块摇摇欲坠的山石,道:“好像……有点太过了?”
“不是你的错。”周湛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然后伸手抹掉了林小川脸上已经被雨水冲淡的血迹,之后才将目光看向陶欣。
陶欣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小川,转而冲着周湛笑了笑,开口道:“湛哥,方敬让我替他给你带个好。”说罢她又毫不避讳的看了一眼远处那块“不小心”差点被劈落的山体,这才转身离开。
林小川侧头看了一眼周湛,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陶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骤然绷紧了许多,仿佛在抑制着巨大的矛盾,生怕一个不慎就骤然爆发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都看完了,索性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家。项左冒着雨跑过来,身后跟着落汤鸡一般的肖正。
“哥……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项左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我说怎么一叫二话不说就来了,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周湛看着项左皱了皱眉,示意对方不要做声。
“这是怎么了?”肖正上前扶着林小川,一脸的懵逼,方才他和项左离得较远,一时之间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小川冲着肖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眼前一黑,毫不犹豫的昏了过去。周湛顺势将人抱起来,大步朝前走去,项左和肖正忙跟在后头。
林小川从未如此高强度的使用过异能,所以一时之间有些透支才会至此。周湛将他送回去之后,嘱咐了肖正在一旁照看着,然后便带着项左匆匆离开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便有人来报,说陶欣没有在此逗留,已经离开了。项左闻言有些气急,后悔没当场把对方扣下,但是周湛却知道事已至此,即便陶欣留在这里,他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要怪就怪他思虑的不够周全,没有想到陶欣竟然会为了替方敬出气,而故意制造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阿左,你随时准备把寨子里所有的战士和能帮上忙的男人都召集起来,如果天黑前雨没有变小的话,那处山石很有可能会塌方,到时候水渠被堵塞,水排不出去,恐怕会很麻烦。”周湛道。
项左闻言忙应声。好在老天爷算是给了他们几分薄面,雨下着下着便小了,下午的时候已经彻底停了,丝毫没有继续要下的趋势。
周湛守着那处摇摇欲坠的山石一直待到入夜,确定没有继续下雨才稍稍安了心。
一路心事重重的在寨子里晃了半天,周湛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晃到了林小川的家门口。立在那里犹豫了片刻,周湛还是敲了敲门。不一会儿的功夫,门从里边打开,肖正的脑袋冒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肖正小声问道。
“你哥怎么样了?”周湛问。
肖正打开门侧身让了让,道:“大概是没事了。”
周湛本来没打算进门,但是肖正摆出了邀请他进去的架势,他想也没想就提步跨了进去,进门之后他才发觉林小川依然睡着,并没有醒。
他找了把椅子在林小川床前坐了一晚上,一句话也没说,而林小川昏得很彻底,其间眼睛也没睁一下。
那块悬而未堕的山石就那么戳在了那儿,周湛想过法子要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可是反反复复也没找到合适的办法,最后只能让项左组织部落里的人,将寨子另一侧的水渠加宽。
好在天气一直不错,除了着手弄水渠之外,周湛还匀出了一些人手开始搬运高地上那些山石,慢慢在寨子里地势最高的地方砌出了一块儿像模像样的广场。
几天的功夫里,林小川的身体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他原本也没有外伤,只需静养便可迅速恢复。
这日的天气十分清朗,黄昏的时候大半天空都被红红的晚霞覆盖。寨子里的人们终于有了需要劳作的活计,一个个都在黄昏歇工之后便匆匆回家,所以即便尚未入夜,外头也没什么人。
林小川一边仰望着漫天的云霞,一边可惜如此好的景致却没人欣赏。不过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发现了拥有好兴致的人,只见不远处用山石新砌的广场上,周湛正席地而坐,微仰着头似乎是在发呆。
林小川正在犹豫该上前还是转身回去的时候,周湛恰到好处的转过头望见了他,于是林小川便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他身边,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坐下。
“没想到……大家干起活儿来还挺利索的。”周湛环顾了一下周围,随口感叹道。林小川配合的四处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喜欢么?”周湛又问。
林小川盯着周湛,面露不解。
“我是问你……这里还不错吧?”周湛又问。
“嗯,挺好。”林小川道。
周湛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头,突然情绪便有些低落,脸上的笑容再也勉强不下去了。
“那天的事……对不起,害得你……”
“太阳落山了。”
周湛顺着林小川的视线望去,远处火红的太阳只剩半个脑袋还露着,剩下的部分已经被山体挡了个结实。
周湛一肚子鼓足了勇气要抖露出来的狼狈,被林小川这么一打岔,一下子憋在了原地,吐也吐不出,咽下去又有些内伤,于是他只好看着那半拉夕阳,等着让林小川主动出来化解这股尴尬。
好在林小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学会了善解人意,只见他慢悠悠的开口道:“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这块地天天被雨淋成半块沼泽,又被太阳晒成一地的泥疙瘩,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是弄一些石头铺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林小川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拍了拍屁/股下的石块,道:“这回不用担心下雨的时候两只脚在地上和稀泥了。”
周湛闻言有些脸红,傻子都能听出来,林小川这是在夸他。可是……周湛想到自己那一身不想提起却又避不过去的未清之事,顿时就觉得哪怕是再铺出这么十块地儿,也不足以掩盖自己的狼狈。
“不瞒你说,我一直都觉得这里的人太凉薄,他们大部分都是各取所需,甚至连知恩图报都不会。”林小川道:“可是我现在一想,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周湛闻言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暂时脱身,转头望向林小川。对方的侧脸上映着火红的霞光,五官的线条柔软而温和,与他之前带给周湛的感觉略有些出入。
“你刚决定要在这里长住,就开始忙忙活活的又是炸山又是修路,而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却也从未想过做些什么让这里变得更好。”林小川说罢转过头,望着周湛,道:“你说,我这个牧者是不是比他们更差劲?”
“你只是还没有长大,不知道该担负什么。今日你能说这样的话,我想……你爷爷应当会很欣慰吧。”周湛道。
林小川闻言露出了一丝笑意,片刻后他轻轻的道:“谢谢你。”
周湛闻言有些讶然,随后林小川转头与他四目相对,带着笑意开口道:“这么久了,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但是……欢迎你……你们。”
林小川说罢朝周湛伸出了一只手,周湛下意识的伸手握住,那只手带着属于少年人特有的纤瘦,修长的手指泛着凉意,但是手心很干燥,似乎传递着无言的慰藉和力量。
那一刻周湛突然收起了满心的狼狈和消沉,这个曾经在他频死之际伸出过手的少年,如今再一次拉了他一把。从那以后,周湛所有的狼狈和怯懦都在那副手掌中被揉碎继而散落无踪了。
即便被曾经的部落抛弃,即便他的依靠和信任都被人踩在了泥泞中,也不妨碍他拥有新的生活。或许从两人第一次相见之时就注定了,林小川会成为周湛新的起点。
而林小川并不知道,自己这几句安慰对于周湛而言的意义,他更不会知道,他伸出了这只手,就再也没有缩回去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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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两人都睡的很好,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所以,下了大半夜的雨,他们竟然都没被吵醒。
林小川最后是被肖正叫醒的,肖正半夜起来迷迷糊糊想去尿尿,结果发现一下床就踩到了水里。雨下得太猛,水渠被阻,于是排不出去的水都闷在了寨子里。
“糟了!”
林小川被肖正叫醒以后听到外头的雨声立马就清醒了五分,等他踩到地下的水时顿时全醒了。外头不时传来人们大声说话的声音,夹杂在暴虐的雨声中,听不太真切。
“怎么办?”肖正问道。
“你跑去找风哥,你们互相照应着点,一起去新修的广场上待着,那里地势高,最安全。”林小川拿了外衣穿上才想起来雨那么大,多半是徒劳,于是又脱下来扔在了床上。
“你去哪儿?”肖正问道。
“我去找周湛,雨下的这么大,恐怕要不好了。”林小川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叮嘱道:“你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让他们往新修的广场上去,不要待在屋子里了。”
肖正忙应了,却依然有些不放心,下意识的抓着林小川的手不放。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发觉这一会儿的功夫,屋里的水竟然已经涨到了膝盖的高度。
林小川心里一沉,顿时觉得不太妙。他走过去打开门,立时有更多的水争先恐后的灌进了屋里。肖正一个没站稳,差点被水冲倒,幸亏林小川眼疾手快,将人及时拉住。
外面的水已经没过了膝盖的高度,林小川往外一看,水上飘着许多浮木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却一直往地势低的地方飘去,看来有房子已经被水冲垮了。
林小川顺手捞了一块手臂粗细的浮木,然后示意肖正抱着另外一头,以防水势变大两人被冲散。
“我先送你去找风哥,然后你和他们一起去广场。”林小川道。
肖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觉得自己这会儿不该质疑林小川的安排,于是便抱着半截木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小川身后。
“完了,鹿怎么办?”
肖正突然想起了他那两只鹿崽子,这些日子得益于肖正的悉心照顾,两只小鹿崽已经渐长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肖正一直把它们当宠物养着,如今即便是不拴绳儿,小家伙也不会随意乱跑了。
“应该没事,一会儿我路过去瞅一眼。”林小川道。
这会儿他实在是匀不出心思再惦记那两只鹿了,他脑袋里想的都是这场雨,和已经没膝了的水。他一路走着一路叫喊,因为担心屋子里还有人没醒。
不时有人从屋里探出头来,林小川都会提醒他们离开自家房子,到广场上去。依照现在的趋势,水只会越来越大,时间拖得越久,待在屋里的人就会越麻烦。
“先生!”雨水中传来一个声音,林小川回头看去发现是许程,对方坐在一艘特别简易但却能称之为船的东西上,手里还拿着个十分像样的桨。
“上来吧!”许程对林小川道,林小川打量了一下那艘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小船,觉得够呛能塞下自己和肖正,便见许程正小心翼翼的打算从船里下来,“你们俩上来,我在下面推着走。”
林小川伸手按住许程,道:“我们俩能自己走,你要是愿意帮忙的话,前面不远是顾风的家,他们家有两个孩子。”
许程盯着林小川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好,我去接他们。”
“你们一起去广场上待着,那里地势高,不会被淹。”林小川又道。
许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顾风家划去。
其实若是在平常,大家都不会睡的这么沉,可是最近几日寨子里老老小小几乎能帮上忙的人都加入了砸石头、运石头和砌石头的行列,因此都累的够呛,恨不得一觉睡过去一直到天亮才醒。
至于雨声,因为常年多雨的缘故,大家早已习惯了,很少有人会单纯的因为雨声而被吵醒。
“小川哥,咱们现在去哪儿?”肖正问道。
林小川立在水里犹豫了片刻,耳边的雨声大的有些聒噪,脚下的水位似乎又涨了一些。
周围三三两两都是抱着木头或者干脆抱着板凳往上游走的人,他们起先都有些迷茫,但是在林小川来来回回喊了无数遍之后,人们都开始朝着林小川说的方向走,并且开始在路上不断的捡人。
“肖正,你和他们一起往上游走,一会儿我过去找你。”林小川不由分说便把肖正推到了路过的人手里,“记住不要单独行动,人多了拉在一起走不容易被水冲走。”
肖正似乎想挣扎,却被人紧紧的拽住了,对方似乎是为了完成林小川的托付,非常认真负责的拉着肖正便朝上游走。
“小川哥……”肖正还想喊什么,可是声音很快便被雨声淹没了。
林小川抱着手里的木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人便不断的叮嘱他们该去哪儿,同时他还不忘确认路边的房门是否有关着没开的。这种情况下,门打开了便很难再关上,所以如果有紧闭的房门便说明屋里有人。
一场大水来的突然,所有人几乎都是凭着本能去行动。
林小川第一件事儿是想着去找周湛,因为在他看来,周湛是寨子里的主心骨,有他在,凡事都好安排。当然,他出来之后便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尽自己的所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尤其是人员上的损失。
好在林小川情急之下做出的判断是对的,新修的广场的确因为地势的原因并没有被大水波及,而且因为砌了石头的缘故,即便是大雨当头,那里也并没有泥泞。
人们在林小川的大力吆喝下,一传十十传百的都朝着广场上聚集,那里的人越来越多。
“你小子在这儿呢!”
肖正坐在顾风旁边正心神不宁的胡思乱想,脑袋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项左几乎是有些激动的揉着肖正的脑袋,将那头湿发揉的十分不像样子。
“你的鹿我给你带来了,在那儿呢!”项左说着往不远处指了指,两头小鹿被拴在一截木头上,都活的好好的。
肖正看了一眼两头鹿,便收回了视线,问道:“你哥呢?”
项左四处看了看,道:“应该快来了!”
周湛看来是个不经念叨的主儿,说到一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他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湿发,然后目光在人群中快速的逡巡了一周,很快便锁定了项左和他旁边的肖正。他快速的在肖正的前后左右都看了一眼,随即面色一变,快步走了过来。
“他呢?”周湛问道。
“哥……”项左刚想说话,被周湛有些暴躁的打断了。
“你哥呢?”周湛又问道。
“我以为他去找你了。”肖正道。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虽然因为大雨的缘故有些阴沉,但是好在不像夜里那么黑,视野也更宽阔了一些。周湛望着已经被淹的惨不忍睹的寨子,眉头拧的快出水了。
肖正原本就急的不行,这会儿看周湛的表情这么难看,顿时更急了几分。项左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四处看了看。这会儿刚好有刚蹚水过来的人,他急忙跑上前去打听林小川的下落。
“他在最里头呢!”那个刚到的人指了指身后,说:“我让他一起过来,他说是怕有人还没出来,不放心得看一圈。”
周湛闻言便按捺不住了,起身便朝着寨子的方向走去,这时许程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周湛很暴躁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许程并不是要跟他一起去,而是将搁浅在一旁的小船拉过来给了周湛。
雨势未歇,水势也越涨越高。
很多房子被水一冲都散的不成样子了,还有一些摇摇欲坠,恨不得下一刻就七零八落,能囫囵个儿立在水里的只占了半数。如果周湛这会儿不是心乱如麻的话,他就应该想到把房子弄得结实一点是多么的重要。可是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小子要淹死了怎么办?
他一边想着最坏的结果,一边又暗骂自己不该那么咒人家,心里矛盾的简直是如坐针毡。
小破船顺水而下,速度倒是很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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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担心被人淹死的林小川,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危险。他并不是不惜命的人,他知道水虽然很大,但是不起大风的话只要稳稳当当的涉水,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才会在寨子里又逛了一圈。
不过他这一逛倒是颇有收获,在寨子的最里头,当真有一户人家房门紧闭,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打算。
“喂!”林小川抱着手里的木头慢慢的挪到门口,大力的拍了下门,发觉那门竟然在里头被扣住了,当下不由有些着急。
“有人么?”林小川使劲在门上又拍又踹。
片刻后屋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道:“别拍了,再拍房子都要塌了。”
林小川听着对方的声音愣怔了片刻,记起来这房子似是王兴的家。他对那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此刻人已到了门口,总不能掉头就走吧。
“你也知道房子要塌了,还猫在里边等着被埋吗?”林小川隔着门大声道。
“你不拍就塌不了。”屋里的王兴道。
林小川懒得和他废话,抬脚对着门哐哐两脚,门应声打开,或者说是应声倒下才对。那门板原来就不结实,如今被林小川一踹直接整块掉了。
打开门之后林小川才发觉异样,只觉得一股大力骤然推来,将他整个人冲进了房子里。林小川没想到这屋里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被淹的一塌糊涂,倒是他把门一踹才连带着快速涌入的大水,一起被冲进了屋。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林小川被水裹着一时间浮浮沉沉,呛了几口水。他并不会游泳,倒在水里之后就很难再找回平衡,再加上一呛水,整个人一慌瞬间就沉到了水里。
那一瞬间,林小川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在死前回想自己的一生,便觉得脑袋一凉,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林小川才觉察到自己虽然还在水里,可是脑袋周围却没有水,好像是有人在他头上套了一个看不见的袋子,自动将他脖子以上与水隔绝开了。
“哈哈……先生会游水了。”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响起。
林小川往声音的来处看去,便见王兴正揽着自己不过四五岁的女儿,坐在已经飘起来了的床上。
短暂的安静之后,林小川终于在略微有些诡异的气氛中意识到了什么,王兴竟然可以控制水,他也是异能者?
“把手给我。”王兴冲着水里的林小川伸出了一只手。
林小川拽着对方的手十分狼狈的爬到了床上,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床保持住了平衡。王兴伸出一只手在林小川的身上一点,林小川身上的水迹便快速凝成水珠落到了地上的水里。
“你竟然会控制水?”林小川摸了摸自己瞬间干透的衣服和蓬松的短发,再看向王兴的时候,眼神明显带上了一丝探究。
王兴似乎有些不自在,只随便应了一声。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异能就关在家里不出来啊,万一这房子塌了呢?”林小川道。
“雨点儿怕水,不想出去……而且你要是不把门踹开,这房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事儿。”王兴道。
雨点儿是王兴小女儿的名字,说起这孩子也是可怜,自小就没妈。寨子里虽然有医生,但是医生能治伤治病却治不了命,人到了生命的尽头,是无法医治的,即便是身负异能的医生。
林小川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不由分说开始想起了法子。
“你对水的控制能到什么程度?”林小川问道。
“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很有限。”王兴道。
林小川倒是信了王兴的话,虽然对方是个很不讨他喜欢的人,但是如今关系到的也包括他们父女的性命,王兴没必要说谎。而且据林小川所知,这些自己就能觉醒的异能者,多半在没有牧者辅助的情况下,能力都十分有限。
“我们必须离开了,说不定水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非得被埋在这儿不可。”林小川说着扯过床上的一件衣服撕开,然后示意王兴将孩子绑到背上。
雨点儿听说要出去,脸色一下就变了,明明是个水系异能者的孩子,却不知为何那么怕水。
见女儿如此,王兴道:“水这么大,根本就出不去,再说了,整个寨子都淹了,水退下来之前,能去哪儿?”
“去另一边的广场,那里没有水,大家都在。”林小川不由分说接起扯开的布条,便打算将小女孩绑到王兴的背上。
恰在这时,房子突然传来异响,然后似乎是为了应验林小川的乌鸦嘴,整座房子一晃,差点当场塌下来。
屋子里的三人顿时噤声,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生怕一个大喘气把摇摇欲坠的房子震塌了。
“林小山!”外头一声呼唤响起。
林小川闻言一怔,分辨出是周湛的声音,于是顿时松了口气。他扶着床沿小心翼翼的跳入水里,然后就近捞了一个浮在水里的木筐子拿在手里。
“你们先别动,我找人来帮忙。”林小川说着便努力稳住身形,朝着门口走去。
外头的周湛坐在小木船上手里拿着桨,正四处寻找林小川的下落。此处已经到了寨子的最低处,水已经稳了下来,所以小船到了此地便停了,不再顺水向下漂。
周湛在聒噪的雨声中分辨出了小小的异动,转头望去便看到了从门口走出来的林小川,他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之色,便大叫一声:“小心。”
林小川下意识的抬头,头顶上木质结构的房子彻底散了架一般,兜头便将他扣在了里头。屋子里的王兴父女倒是幸运,房子虽然塌了,却是朝门口的方向斜着倒的,于是他们竟堪堪避开了这飞来横祸,两人都幸免于难。
倒塌的房屋卷起了水流,连带着附近几座不太结实的房子也终于有些顶不住了,纷纷放弃抵抗分崩离析。
王兴父女被水流冲着打了几个转,终于抵在某一堆废墟上停了下来。他们屁股底下的床倒是很顽强,这会儿竟然还四平八稳的也没翻过去。
周湛的心脏在方才那一瞬间就像个点了焾儿的炮仗,但是他立马意识到还不是粉身碎骨的时候,于是以非人的速度立马恢复了冷静。他从船上下来,手上一使力将船推向了不远处的王兴父女,然后涉水走到林小川被埋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浑浊不堪的水中。
雨水混合着泥浆,水里的能见度恨不得为负数,周湛只能凭借触觉在里头摸索,可惜他一口气耗尽也没能摸到林小川的边儿。他从水里浮起来,然后迅速的换了一口气又没入水中,如此反复几次,一无所获。
木头的重量被大水一中和并不是很重,他手忙脚乱的将那处堆积的杂物都扒开,把周围反反复复摸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气憋得太狠,周湛只觉得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好像有一双尖利的手直接伸进他的胸腔,下一刻就要不容商量的将他的心肝都拽出来。
“哎……在那儿呢……”王兴含含糊糊的声音传到周湛的耳朵里时已经打了折扣,不过周湛仿佛被扒开了一半儿的胸膛却突然因为这句话迅速愈合了一半儿。
周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顺着王兴示意的方向看去,便见不远处被方才倒塌的房屋激起的小漩涡中,林小川正抱着一根木头漂在水面上。
周湛二话不说,转身便游了过去,速度之快活像一条争食的鱼。
林小川被砸在水里也不知道经历什么样的惊心动魄,竟然随着水流漂出了老远,而且还完美的避过了周湛的视线,害的这个家伙差点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泡了太久的缘故,林小川的手有些发白,周湛握上去的时候感觉那只手已经凉透了,不过好在手的主人是睁着眼睛的,这让周湛悄悄松了一口气。
“怎么也不知道出个声……”周湛如今找着人了却有些气急败坏,但是让他气急败坏的那个小子,没等他说完就露出了一个十分无辜的笑容,于是周湛的脾气发了一半儿便熄了火。
林小川极少会主动向人示好,这是周湛第二次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上一次是林小川伸出手对他说“欢迎”的时候。
“没那么容易死。”林小川把手里的木头匀给了周湛一半儿。
周湛闻言不由一怔,林小川不知道是先前说话太大声伤了喉咙还是因为呛了水,声音沙的很厉害。周湛皱了皱眉头,将林小川手里的木头拿过去扔了,然后反手搂住林小川,带着人游到了王兴父女停靠的那里。
“你扶好了,站稳。”周湛让林小川扶在王兴父女栖身的床上,然后又帮王兴父女坐到了那只小船上,之后对林小川道:“你也上去。”
王兴的女儿这会儿似乎也不怕水了,抱着王兴窝在他怀里,还匀出了一只手试图要拉林小川。
林小川看了看那只小的可怜的船,道:“算了,装不下,而且人一多了估计推都推不动。”
这时王兴却道:“没事,我应该可以让船动起来。”
林小川这时才想起王兴可以控制水的事儿,于是简要的和周湛说了。不过以王兴那点微弱的异能,恐怕船上再多一个人便很难催动了,于是林小川便打发走了王兴。
待王兴父女坐着小船走远,林小川才顾得上转头打量了周湛一会儿。
“干嘛这么看着我?”周湛被他看得面色微红,略有些不自在。
“其实……”林小川面上露出一丝介于尴尬和好笑之间的表情,周湛见状不由心里一跳,莫名觉得这小子好像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果然,片刻后林小川继续用他那副成了破锣的嗓子道:“我不叫山,我叫川,林小川!”
“哦。”
周湛表情很复杂,心情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