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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租了村里几处大院子,原来的主人都跑到城里打工去了,所以院子里的家具陈设都很简陋,好在剧组里的人都忙着赶工,回来早就累得不行,倒头便睡,所以也不挑剔环境。现在他们全病倒了,平时人并不多的院子里住满了人,最好的那套院子里住的是导演和男女主角等重要演员。
身为幻境仙剧组的演职人员之一,虽然只是个按日薪结的龙套。在所有同事都病倒的时候,在剧组里跑来跑去,帮人端茶倒水递药什么的这是非常应该的事情。
身为林老头的弟子,虽然没有经过正经的拜师程序。做为学习的一部分,跟着师父治病救人也是份属应当。
所以李全现在在厨房里,认真看着煎药的火,林老头说了,治这种病要用的草药特别娇贵,不可太稀不可太浓,不可欠了火候,也不可火候太过。坐在火边的李全一面翻着那本古书,一边盯着灶头。
“还真是分秒必争啊,你怎么没去考研,有这劲头,肯定上。”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萧灵到了。
李全将书摊在腿上,叹了口气:“考研又怎么样,过了三年,谁知道出来就业情况是不是更糟糕。”
萧灵找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微微沸腾的煮药锅:“大男人别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我这专业男多女少,快毕业时候,男生都签了,女生一个没签掉。现在还不是有口饭吃,你看看现在多少工作是仅限男性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唉……”不提这事还好,想起到处跑宣讲会招聘会的那段日子,李全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早知道我该选你这个专业,班里同学身高体壮的扛摄像机去了,长的漂亮的出镜去了,有门路的直接到办公室了,我倒是报过一次摄像,HR姐姐直接跟我说,摄像机你能扛住三小时还不抖吗。”
萧灵想了想:“其他工作你就找不到了吗?”
“投了几次管培,面试都没资格。”
“你有挂科或是处分记录?”
“没有。”
“那等回去我帮你看看你的简历到底怎么写的。”
看着跳跃的火苗,李全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意,这么久了,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毕业后同学各忙各去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跟他们多来往,本来已经习惯了孤单,突然有个人关心自己,那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萧灵又说:“然后你就搞伟大事业去了?有什么收获吗?”
“钱的话,你也看到了,肯定没有,倒是胆子练大了,脸皮变厚了,也见了很多人,人见的多了,就知道话得选择性的去听,有些话可以当真,有些话听完微笑感谢就行了。也算是个进步吧,如果当初找工作的时候我能有现在的见识,也不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人家跟我说一周内有消息,我就真的傻等着,也不投新的,就等着这单位收我呢。”
“哈哈,你真傻。”
“哎,年轻时候傻一傻,总比老了被条短信骗几十万强吧,至少现在我还输得起,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果然出息了,讲话都一套一套的。”
“哎,药好了吧?一个小时了。”萧灵站起来找碗。
药得趁热喝,李全与萧灵端着碗一屋屋的送,导演看着他说:“小李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好好干,有机会,我一定捧你做明星。”
李全微微一笑:“哎,那就多靠胡导提携了。”
等李全把药送到化妆师住处的时候,突然看到化妆师那半开着拉链的包里有一个古朴典雅的碗,这个碗是一块一块的冰裂纹,每块裂片边上都有一圈酱色的线条,除这些线条之外并无一丝花纹,瓷色看着润泽通透。李全觉得这瓷的质地非常眼熟,在脑海中搜寻一圈之后,突然叫出声:“金丝铁线,哥窑,这不会是真的吧。”
“嘘,大哥,你别嚷嚷行不?”化妆师虽然病得厉害,仍拼尽全身力气坐起来,“这,这是道具。”
“呵呵,骗谁呢,剧组有道具师,而且哪有道具跟你的私人物品放在一起的?”李全有一种智商被歧视的感觉,“我长的土不代表我脑子是空的。哥窑的物件放眼全国博物馆也没几家有的,故宫上回摔了一个,那会儿微博上都沸腾了。”
“行,李哥,李大哥,我求您别告诉别人,这碗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等我找到买家出手,钱分你三成行不?”
“三成就想收买我啊?”
“哎哟李大哥,这一件就能卖一百多万美元,三成不少了啊。”化妆师央求道,见李全不为所动,咬咬牙:“五成,对半分,这总行了吧,我负责找买家,收钱,您一点风险没有。”
李全弯腰将那件哥窑碗从包里取出来,品相很好,无半点磕损,他想起赵兴邦提起山神庙桌上有一个圆形的痕迹,曾经有一个圆形的东西放在上面过,难道……
他抓着那化妆师的领子:“说,这个碗是从哪里捡的?”
“山……山里……”
“山里的什么地方!”
“就是那个……庙里,山神庙,反正都没人去了,我拿走也不算偷啊。”化妆师急着为自己辩解。
剧组染病,山间妖气冲天,还有这个哥窑瓷碗,这几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
“我猜是不是这个瓷碗是那个庙里精怪用来练功用的宝贝,因为这个人拿走了,所以精怪愤怒了,这才让他们染上病的,不然这村子里这么多人住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偏偏剧组一来就出事了。”晚上在林老头家里,李全讲述自己的想法。
赵兴邦坐在矮凳上,默默看着那个被李全硬拿回来的碗,只说了三个字:“没证据。”
萧灵倒是很愿意相信这个事情:“可是听起来很符合逻辑。”
李全对赵兴邦的冷淡表示不以为然:“要证据干什么,只要做一件事就能证实我的猜想了,把这个碗放回去不就得了。”
“如果有人把你的东西抢了,还把你给打了一顿,现在再把东西还给你,你会原谅他吗?”赵兴邦抬头看着李全:“我那天在山神庙,跟那东西可是打了个两败俱伤。”
“呃……那就请道长将其斩草除根吧……”李全笑的特别诚恳。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赵兴邦是那篱笆,李全就是那桩。赵兴邦是那好汉,李全就是那帮,而且以一抵三。
“你怎么不换衣服?”李全看着赵兴邦提着木剑就准备上山神庙了。
“换什么衣服?”
“我看电视里道士都得穿道袍,然后还要带符什么的。”
“电视里还说今年高校毕业生起薪都是六千,你觉得呢?”
李全闭嘴低头。
正忙着帮林老头包药的萧灵笑道:“看不出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哎,赵道长,你在大学学什么专业的?”
“高分子物理。”
“咦,理科生也这么伶牙俐齿的?”
“一般一般,拿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
“失敬失敬,不过研究这么高大上的科学领域,不会对修道有什么影响吗?”
“认识牛顿吗?”
“被苹果砸的?谁不认识啊。”
“他信上帝的,阿里乌教派。我信玉帝三清的,正一派。现在还有什么疑惑吗?”
萧灵一愣,重重点头:“没有,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竟没办法反驳。”
那个哥窑瓷碗被李全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有原来五倍那么大,萧灵扫一眼笑道:“过度包装。”
“你不懂,这是几百万美元呢。”说着话,李全又给裹上了一层。
太阳在头顶上高悬,正午时分,剧组全体病倒之后,没拍戏,村里人没热闹看,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习惯。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似的。矮矮的土墙上浓荫茂密的爬山虎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没有一丝风。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李全已经走过几回,路过萧灵曾经出事的那个水潭,阳光下的潭水如绿玻璃似的清澈见底,完全不似那天夜里透着诡异与死亡的气息。见李全望着那水潭,赵兴邦一面向前走,一面说:“别看了,已经找到替身走了。”
“你怎么知道?”
“阴煞之气几乎感觉不到,只在背阴处有些残留。看来是走了没多久。”
“可是村里没听说死人啊。”这种小村子,要是谁家有人死了,瞬间就会传遍全村。
“也没说投胎一定要投人胎,兴许他想通了,来这潭子喝水的动物应该不少。”
想想也对,李全便不纠结于此事,只是为什么之前这潭子里的那东西要害萧灵呢,死了也有东西给做思想工作?说着说着,就放下心结快乐投胎去了?
想这些也没意思,还是赶紧去山神庙把这事给了结再说,万一搞不好,这事闹大,整个村子都得受害。李全将手中的哥窑碗紧紧抱在胸口生怕有个意外,山神庙就在眼前了。
望着那个在阳光下普通之极的小庙,李全赵兴邦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在阳气最充足的午时,这附近的空气如同凝固住一般,让人从内心里生出畏惧,不想靠近。所以这里虽然是深山,却无蛇虫鼠蚁筑窝,连蜘蛛网都没有。
“连动物都知道要躲开这里,我们却硬往上送。”李全抽抽嘴角。
赵兴邦手中长剑一摆,冷冷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人。”说罢,大踏步向前,看着他那一往无前的模样,李全也振奋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抱着大包裹,昂首挺胸如牺牲前的董存瑞。
两人并肩前行,庙门紧闭,赵兴邦抬手将门推开,阳光照进阴森古庙,庙里雕像个个嘴脸狰狞,看着都透着鬼气。李全向前,将包裹一层层打开,将那瓷碗恭恭敬敬放在那个圆印的位置。
赵兴邦右手紧握长剑,李全也紧张的左右张望。
四周静悄悄,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慢慢退向庙门,眼看着就要跨出门槛,突然门口一阵狂风刮过,沉重庙门被重重关上。李全被惊得一跳,赵兴邦冷冷喝道:“出来。”
一阵柔柔的风打着旋,不知从哪里吹来,在门口停下,竟现出人形,是个美丽的女子,左手抚着头褐色豹子,身后蹲着一头背有花纹的狐狸,身姿窈窕面带微笑。如果不是出场太过古怪,又一副奇怪的打扮,李全真想发自内心的赞她一句美女。
李全小心问道:“这位小姐,你是哪位?”
“乘赤豹兮从文狸,原来是山林主人,失礼。”赵兴邦收剑行古礼,“今天我们将祭器送回,这是小人心怀不轨,请不要迁怒无辜。”
山鬼悠然一笑:“那多谢你们了。”听她这么说,李全偷偷松了口气,只是他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多少,山鬼又说话了:“贪心的人总得给点教训,不给点惩罚,我可不依呢。”
“那么,你想要怎么惩罚呢?”
“把那个人头送来,也不祸及他人,怎么样?”山鬼说起人头,就像说起皮球一样的轻松。
李全还想着怎么兜着圈子拒绝,耳边却刮过硬梆梆的两个字:“不行。”
听到这句话,李全心跳的快要跳出来了,他心中暗想:“哎呀我的最佳辩手,不带你这样直白的啊,一点说话的艺术都没有,到底怎么拿的最佳辩手啊,黑幕吧……”
被赵兴邦拒绝了的山鬼竟然没生气,还是那柔柔的声音:“那你说个主意,我听听。”
“偷碗的既然是俗人,自然有俗世法律去收拾他,何必为了这种不值的东西在雷部记一笔。既然失的是物,为什么不拿另一物当做利息顶了,不知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眼的?”
山鬼苦恼的想了许久:“听起来很有道理,我想想……嗯,上回跟这个拿走瓷碗的小子在一起的一个姑娘,她脖子上那串石头很好看,我很喜欢,把它拿来,这事就一笔勾销,再不提起。”
“呃……”
“好!”
李全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应,那边赵兴邦已经干脆利落的同意了。李全拉拉他的衣服:“哎,这么快答应合适吗,那毕竟不是咱们的东西。”
赵兴邦扭头看他一眼:“不舍东西就舍命。”
“可是她要的是那个化妆师的人头。”
“这事有几个人知道?”
“废话,这不就是你我么?”李全忽然悟了,“哦,原来你要骗她……这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嘛……”
“我是俗家弟子。”赵兴邦扔下这句话。
李全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话,实在是太正确了,正确到无从辩驳,不愧是最佳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