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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表妹在傅家排行第十,单名一个姝。
不过傅家在没分家的时候,家里人按照排行来叫她,多是称十娘,等着分家之后作为傅家三房里唯一留在祖地的那一房人,作为傅家三房的独女,连大姑娘都不被人叫了,外面的人说起来都是傅家姑娘。
等再回到京城,表姐陈郄会叫她妹妹,跟着陈郄的人说起她用的是傅家表妹。
总的来说,她那个名字,除了她爹并没有多少人会叫,久而久之的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不过这个现象一直到有一天才发生了改变。
那天陈郄刚好不在,傅家表妹在隔壁院子看工匠们才打磨出来的翡翠雕刻,身边一直跟着她的丫鬟咋呼呼的跑到这边院子里来,道:“姑娘,外面有个人说想见您。”
傅家表妹奇怪,“谁呢?”
小丫鬟跑得急了都忘了多问几句,抓了抓头,有些沮丧,“忘了问了。”
不过好歹也知道人从哪来,小丫鬟立马接着道:“不过听他说,他是从江南来的,姓司。”
这下傅家表妹知道是谁了,不过也奇怪司家人找自己做什么。
等着拿过小厮手里的信,傅家表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上面写得工工整整的傅姝亲启四个字。
信的内容写的是什么,随着后来越来越频繁的往来信件,傅家表妹已经记不得了,但一直刻在心上的,是每一次那工整的傅姝两个字。
那两个字让她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她不是哪家的孩子,不是排行第几,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表妹,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叫傅姝的她。
这一来一往的信件,从三个月一封到一个月一封,再到一个月有两三封的时候,再次出了京城的陈郄终于回来了。
自从陈郄出京,生意上的事情大多落在傅家表妹一个人身上,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讲,压力不能不大。
有许多次,傅家表妹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想给陈郄写信求助,最后却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到这个时候陈郄回来,她已经能够再生意场上游刃有余。
说起来,靠的还是司家那小孩子,要不是他的鼓励,和他们互相的支撑,想她大约也撑不到现在的。
收到陈郄要回来的消息,已经亭亭玉立的傅家表妹一甩芊芊素手,把信叠好,立马吩咐下去,“国公府那边肯定比我们先得到消息,先派人去问问傅嬷嬷,看有哪些地方要帮忙的。”
随后又叫了总账房过来,“国公夫人就要回京了,这几年你手里的账目也尽快做个总结出来,到时候拿给人家看,别让人给看轻了。”
之前的总账房因为年老,又老眼昏花就辞了去,傅家表妹写信给陈郄请示,陈郄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她。
她在下面的账房里千挑万选各方考察后才选了这一位,上位才两年,这必然是要给陈郄看看这人的能力才行。
把这些安排下去,花了几日把各处都打点清楚,傅家表妹才松了口气,然后司小郎的信又来了。
净手后打开信,司小郎说最先说的也依旧是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情,再然后就是告诉她江南的一些生意行情,一直到最后才说他这回打算上京城来亲自参加一个茶商会,因要耽搁一些时日,住在客栈里麻烦,所以要叨扰一番傅家。
算起来司郎到今年也才十四岁,却是逐渐担起了家族的生意,这回来京城来参加茶商会,应该也是打算正式出现在同行们面前,打算独当一面,开始正式交际应酬。
要这一回在茶商会上能稳得住,日后司家他不说当得了全部的家,至少也能是司家的话事人,他那个隔壁亲戚也得让一让他了。
想到这些,傅家表妹就立马叫人去收拾了个院子出来,又拨了丫鬟小厮的去候着。
这几年京城里的生意做得稳,傅家三房住在西市也一直没搬家,只是寻着机会了就不停地往外扩张,到现在住得地方不只是三个院子,而是七个院子了。
收拾出来一个给司朗住,也完全不是话下。
把这些吩咐下去,傅家表妹才露出一个笑来,小心把信叠好装进信封里,拿了精致的木匣子装着小心放在衣柜最下面一层锁上。
只是傅家表妹没想到司郎是跟陈郄一行一道回京的,在京郊先见了陈郄抱着差点哭了一回,再看见从马车后面出现的司郎差点瞪脱了眼。
司朗因为血统的缘故,天生比一般的中原男儿骨架子大,这几年下来虽然没见过面,可五官分明还是那个五官,无非是身子长了一截而已。
陈郄在旁边见得好笑,解释道:“路过江南,刚好碰见司家也要上京城来,也就顺路了。”
旁边司郎这才上前,笑着叫了一声,“傅家姐姐。”
那些个信,外面写着傅姝亲启,里面的抬头却从来都是傅家姐姐四个字。
傅家表妹点了点头,也不扭捏,大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进京了,还以为要多两日才到。”
陈郄一行要快马,想慢都不成,司朗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也慢不着,但这两个理由都不好说出口,就道:“天气好,路好走,就走得快一些。”
其实两人都有许多话想说的,但地方不太合适,傅家表妹就道:“院子我也收拾好了,到时候差什么只管找管事的说就是。”
陈郄在旁边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傅家表妹倒是没忘了这头,看了看陈郄的身后,道:“小侄儿呢?”
孩子是陈郄在江南生的,这些年都没带回来过,也就这回回京,傅家表妹这还准备了见面礼,结果没看见人,颇为可惜。
陈郄笑着道:“在马车里睡着了,等回府了让给你见礼。”
傅家表妹就点着头,也不在京郊里浪费时间了,立马就一道往京城里走。
陈郄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十分不容易,就当年那白嫩嫩的皮肤,现在就完全呈小麦色,连着额头上的伤痕都不太那么明显。
要说再养,那也不可能再养白嫩回来,没见着那脖子连露出的手,都那么一道色。
也不只是皮肤,就身姿也不似之前的女儿形,能说出个袅袅来,反而看着给人一种矫健之感,那双眼睛冷凌凌看向谁,谁都得避开脸往旁边躲,煞是吓人。
连着旁边刘喜玉也不复当年谪仙模样,一脸白净跟陈郄成了一色,唯一一样的就是依旧寡言,在那半天并不言语。
傅家表妹一边心里腹诽着这两口子出门哪是游玩简直是上战场去了,一边送着陈郄一行回国公府,顺道着半路也安排了身边的人带司朗去自己家,做事儿有模有样得让陈郄暗地里点头。
国公府里早得了消息,傅嬷嬷做事儿再妥帖不过,何况还有国公府的老管事们,早把府里收拾得干净。
陈郄跟着刘喜玉带着儿子一回来,就热情得跟从没离开过家一样,诺大的宅子硬是弄出了几分烟火气。
小世子在马车里睡了一路,进了国公府就醒了过来,在丫鬟的陪同下颠颠的跑进大厅找到自己爹娘,看见坐在一边的傅家表妹,眼珠子一转,立马改道往旁边一扑,“漂亮姐姐!”
旁边陈郄的嘴角一抽,已经不想说话,只抬头望屋顶。
刘喜玉连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只当不是自己的,剩下傅家表妹颇为尴尬的把孩子抱在怀里。
也不过两三岁的小儿,万没想到跟陈郄和刘喜玉完全是不一样的性子。
不过这也是傅家表妹不知道,其实这孩子完全遗传了陈郄的德行,不过是陈郄年纪大一点,颇为要脸,所以在外人面前收敛了许多。
傅家表妹尴尬完,又觉得小孩子可笑,就逗着道:“你是狗儿?”
小世子一听见狗儿这两个字,立马就变了脸,从傅家表妹怀里一溜,回头就往刘喜玉那扑,嘴巴还扁着,明显要放水了。
这要怪也怪陈郄,当初怀着孩子的时候爱吃辣,所有人都说酸儿辣女,这胎保准是个女儿,连着她自己都信了。
这一信可不得遭,孩子一出娘胎听产婆说是个儿子,还躺在床上的陈郄就变了脸,立马叫人带着孩子滚蛋,吓得产婆以为陈郄脑子有毛病竟然不喜欢儿子。
孩子生后好两个月,陈郄都不太开心,因为事先准备的东西可都是给小姑娘的,哪料得一番期待成空。
后来给孩子取小名儿的时候就更随便了,贱名好养活,直接叫了个狗儿。
偏偏小世子知事得早,才两三岁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名字,听一回哭一回,可还是被陈郄往外传得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陈郄在小世子的哭声里,给傅家表妹随便解释了一下自己儿子为什么变哭包。
傅家表妹听得更觉得尴尬了,发现自己这个表姐没成亲之前还算是可靠,做什么事情都一是一,二是二的,成亲后完全就是往糊涂里走。
难不成真是怀了孩子傻三年,傅家表妹心里想着这俗语,嘴里可不得搭这话,反而说起了这几年的生意。
陈郄对自己儿子缺心眼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这个当姨母的可不缺,哪有这样叫孩子的,以后别人还不知怎么笑呢。
不过陈郄夫妻带着孩子才回京,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倒也不急。
“表妹做事,难不成我还不信?倒是司家那小孩子,可有点意思。”陈郄打断傅家表妹的话,跟人挤了挤眼。
傅家表妹不知道陈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无意识地红了脸。
陈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笑着道:“家里有客人,表妹可早点回去待客才是,表姐这挑个时间,什么时候来都行。”
傅家表妹是羞着脸走着,临走前还跟陈郄道:“姐姐可别乱说,人家才十四呢。”
陈郄把人送出门,笑嘻嘻道:“十四也该定亲啦。”
傅家表妹脸红得更甚,又觉得自己这脸红得莫名其妙,毕竟司朗比自己小好几岁,就是该定亲也跟自己没关系才是。
光这么一想,又令人心中十分不爽,觉得憋屈极了。
只傅家表妹一回家,遇到自己亲爹早等着人了,也没让她去见司朗,反而是把人叫进了自己院子。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你知道吧?”一进院子,傅三爷就端着脸道。
傅家表妹心里一惊,以为司朗进京惹了事儿,连忙道:“爹,司朗可是在京城里招惹了什么人不成?”
傅三爷心里可比傅家表妹憋屈多了,闷声道:“他能招惹什么人,我之前跟他说了会儿话,倒听说他进京是来给自己定亲的。”
傅家表妹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下意识问道:“订的哪家姑娘?”
傅三爷瞧着自家姑娘的表情都想哭一哭,自家女儿怎么这般不成器,没好气道:“还能有谁?他上的谁家门呢?”
这话就是傻子都明白,傅家表妹都有些不信,“爹你可别听错了,我都大他好几岁。”
傅三爷冷哼,可没觉得自己女儿配不上,“人家说了,女大三,抱金砖,要我实在不答应,上门入赘给我养老也成。”
这态度可算是诚恳,傅家表妹一下子都没吭得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