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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自从“认了亲生骨肉”以后,便没人再敢在学堂里说许仙和玲花是没娘的种了。众人都知道他有了娘,而且这个娘还厉害,是个没经三媒六聘就敢跟自家远房“表弟”生了孩子的女人。
这样的“传奇故事”,在小小的钱塘县内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事。然而这道就是离成八瓣,你也不敢说三道四。
邻里之间对白素贞的称呼照旧是白大仙,有关系同她亲近些,曾让她出面除过鬼的,便喊一声白娘娘,左右她没过门,就算知道她是两个孩子的娘,你也不能喊她裴白氏不是。
素贞的生活似乎并未因着“膝下多出来的二子”发生什么变化,反倒是法海禅师近些天有些头疼了。
他自己的斋菜,若无事之时多半都是亲自采买的,过去出门逛菜摊因着不会看秤,时常会被摊贩短斤少两。白素贞知道了以后,冲过来差点把摊子掀了,摊贩们全都老实了不少,每次遥遥看见他来了,也都会额外再多加几把。然而法海禅师近几次过去,那气氛就有些不太寻常了。
法海禅师不知道,白府的两个孩子居然是白素贞跟她表弟“生的”这个话,究竟为坊间茶余饭后贡献了多大的谈资,也并不知道,私下里揣度他们相处方式的人,脑补出了多少奇奇怪怪的画面。
裴文德以前,在他们眼中就是白府的一大异类。一不与人口角,二不“助纣为虐”,老白在外头作威作福的时候,他还会出面教导一番。过去县民们没往这上头想,“真相大白”以后算是明白过来了,人家俩原来是没办过酒的“两口子”,孩子都能上学堂了,难怪土匪白肯听他的呢。
然而他们现下更加好奇的是,裴爷究竟是怎么跟那位相处下来的。
有的人觉得,白府里肯定是白素贞当家,你看她厉害的全县的老娘们都吵不过她。
也有人觉得,应该是裴爷当家。你看他平日里好像寡言少语的,白素贞作的太大发的时候也治过她。
如此,坊间也站成了两派。
一个是“白仙派”,一个是“裴爷党”。
卖菜的小贩是“白仙派”,一看裴公子打远处过来了,干脆提了菜筐迎了上去,抓了两把最水嫩的青菜对法海禅师说:“公子爷又自己出来买菜啊?”
法海禅师慢热,对于没有认识两个月以上的人都是统一的不爱聊闲天。再者,他也记不清小菜贩们的脸,你跟他说话他还只当你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点了下头便算做招呼了。
小菜贩们也都知道他这个性子,一边给他称菜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您见天儿的吃素啊?白娘娘也不管你?”
他每天都能见着白府那个只会蹦跶的丫头往肉摊子去,买肉全挑五花三层的,一买就是好几十斤。
法海禅师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白素贞不给他吃肉,虽不爱与人攀谈,到底也不想让老白无端落下一个“苛待”他的名声。她名声都已经那么不好了,便回了一句:“我常年吃素的。”
小菜贩听后默默同其他小贩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着没有,她家里那位厉害都厉害成什么样了?裴爷都得吃素养心性了。
卖土豆的张婆子是“裴爷党”,一看小菜贩得意了,不由也拎着土豆框往前凑了凑,试探着说:“吃素好啊,爱吃荤的人脾气都大。......前儿我看白娘娘又拎着钱袋子出去赌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法海禅师说:“不知道啊,她又去了?”
那肯定又是赶在夜里他歇下的时候带着拍火小鬼偷跑出去的。
法海禅师觉得这事儿必须得再跟她说道一下,便俯身对张婆子说:“下次您再看见,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不让她去的。”
张婆子嘴角咧得特别大,点头捣蒜的说:“好好好,下次看见了一定告诉您,我就说裴爷您能管得了她嘛。.....您二位,在家也吵架的?”
法海禅师挑了两只土豆,摇头说:“不吵啊,我们聊不了两句就要动手。”说完以后又补了一句:“她最近都很听话,打的便少了。”
法海禅师是实话实说,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从认识那天就开始了,无非就是双发发泄一下对彼此的怒气,打一会儿便各自散了,谁也没正儿八经要分个高下。然而法海禅师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就以为白素贞不听话就要挨打了。
卖菜的小贩听了以后有些不乐意,他认为两口子打架谁打的赢谁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你得看家里的银子归着谁管呢。装好了菜后又问法海禅师:“那爷们儿平时.......有私房钱吗?我看您出门都没带过钱袋。”
法海禅师不解的道。
“私房钱是什么钱?”
小菜贩险些扯开嗓子吼出来了:你们看,他连私房钱是什么都不知道!!
“私房钱就是你媳妇...就是白娘娘,不知道的钱。”
法海禅师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白素贞不知道的钱。”
他在金山寺当主持是有香火钱供给的,他平日里花钱的地方不多,来了钱塘县以后为了防着白素贞又出去“抓鬼赚银子”,便都给了她了,他娘给的银子也给她了。
卖土豆的张婆子不死心的说:“那您平时买菜的银子都是哪来的?”
“她给我的啊。”
法海禅师低头掏出一个小荷包,晃了两下包里的几块碎银子。
“今天出来给了五两。”
他对金钱没有概念,买东西的时候也不问价。白素贞担心他被人坑了,买菜的时候就给够买菜的钱,逛书斋的时候就给够买书的钱,法海禅师还挺中意这种法子的。
法海禅师哪里知晓,这一答案就又恍若平地一记惊雷,越发激起了众人的好奇,一时之间又有好多小贩冲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那架势,完全也不在乎他买不买他们的东西了,只七嘴八舌的打听。
“那平时在家,你们两到底谁说了算啊。”
“你们府里那位叫青宴的爷,是不是跟白娘娘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你跟青宴打架吗?他是不是你情敌?”
“孩子的教育听谁的?我那天看见你们因为这事儿掀房顶了。”
“你对白素贞总抢小孩儿糖葫芦这件事儿怎么看?”
“你们怎么不成亲呢?是担心家里人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媳妇吗?”
法海禅师这方品出这些人话里的意思来,当下菜也不买了,转身就从人堆里走了。
自那以后,法海禅师便拒绝上街买菜,白素贞问他怎么了,他也只坐在院子里盯着树叶回一句:“都找我说话,我不喜欢。”
老白让小和尚出去买菜的本意,本来是想让他多适应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他在庙里当主持的时候,东西都是有小沙弥帮忙采买的,便是出去化缘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走。她想让他多沾染一点烟火气,日后还俗也不至于不适应。
这是老白心里打的鬼主意,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然而好不容易撺掇的小和尚肯出门了,这会子又不肯去了是怎么回事?
白娘娘当天下午又去菜市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老白也没怎么地,就是妖妖娆娆的往那里一站,冷眼睨着众人道了句:以后再让我听见哪个碎嘴的拉着我们家裴文德聊天,我就请你们去白府好好聊聊。”
谁能愿意去白府聊天?在他们眼里,白府自从住了白素贞以后,比过去窝着的那一大团鬼气都要渗人。
法海禅师再被白素贞劝说了去买菜的时候,菜市场都安静的连根针落下来都听得分明了。
他买菜,小商贩就用手指头比个数字,他付了钱,小贩们就给装好。没人再敢多说一句,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声。
法海禅师觉得自在了,逛菜市场的次数就比之前还要多了。
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开心的走。
如此,菜市场的吃瓜群众们都悟了。白府没一个正常东西,便是唯一一个看着像个正常人的裴表弟,也是个性格乖张的怪胎。这下也没人再揣测他们到底谁当家了,他们都怪到一处去了,当不当家又能如何呢?
小许仙和玲花每逢月末都有一天休假,休假的这一日便是白府妖精们的狂欢。久不见这两个孩子的众妖们都要在这一日弄出许多花样来跟他们玩儿。
白府的后厨最近也新收了一个“厨子”,名唤柴火火。是柴房里一只成了精的柴火精。柴火精最开始的志愿其实是称霸柴火堆,奈何在灶台边上呆的久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只喜欢油盐酱醋的柴火。
白娘娘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它就站在灶台边儿上熬汤。汤头的味道折腾的极好,火候控制的也佳,只是化成的人形不甚好看,是个瘦骨嶙峋的干瘪模样,手指头掐一个响指就能打出火来。
白娘娘一看这东西好用啊,这不就是个古代版的打火机吗?当下便将它给收了,兼并在柴房做了一方火头军师。
许仙和玲花回来的那日,火头军师做了顶好的一桌饭菜,吃的座上的人都赞不绝口。
那一日,大家吃的都挺欢畅,素贞和青宴甚至还开了好几坛子桃花酿来助兴,所有人都在院中推杯换盏,因此并未有人注意到,法海禅师的禅房里,有两道黑影,悄没声息的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