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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子在法力尽退的第二天,伤口就因再无神根护佑,抑制不住的发作了。他体内的仙骨已经开裂,白素贞只能暂时封住他周身大穴,以药物将养愈合。
她带着裴文德飞回钱塘县的时候,小灰还在院子里打扫黑敦敦的大便。
自从法海禅师离开以后,它便更加的自暴自弃,干脆连茅坑也赖得去了。两妖都没想到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会是这么血肉模糊的一团,眼见着白素贞将法海禅师扶进屋里,吓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黑敦敦更是一路跌跌撞撞的扑过来,作死的抱住白素贞的大腿,嗷嗷嗷的怒吼。倒好像法海禅师是他的亲爹,它严重怀疑老白打死了它亲爹一般。
白娘娘这会子也没心思跟它们解释,抬脚踹开黑敦敦,一面吩咐小灰赶紧烧几个炭盆进来,一面急匆匆的去药铺买了一大堆的补血补气的汤药。
白素贞不懂医术,进了药铺也是杂七杂八的一通乱拿。法海禅师趴在屋里,看着她急慌慌的将一堆外敷内用的小瓷瓶摆了一床,不由拉住了她的手腕安抚道。
“别慌。”
白素贞看着他背上那一团哪里还静得下来,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你,你懂药理,你快看看,我买回来的这些有没有能用的?”
法海禅师一直安静的看着她,她分明知道他在强忍,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双眸子带给她的力量,她也不由的安静了下来。
法海禅师笑着摸了两下她的脑袋,开始在药瓶里挑挑拣拣。
“白瓷瓶外用,用温水化开以后混着青咛草敷在背上。红瓷瓶内服,一次三粒,一日三次。”
白素贞都一一记下了,又用手在药堆里扒拉了一圈,拿着一个紫色瓶子递到他跟前道。
“就这两样可以用的吗?这个是做什么的?”
她看药店里摆的极其隐晦,便觉应道是好东西,便顺手一并买了。
裴公子凑过来瞧了一眼,轻了一下喉咙道:“去将白瓷瓶的先化开吧。”
白素贞听后有些狐疑,又问了一遍:“这是做什么的?”
裴公子悠悠的说:“壮阳的。”
白娘娘听后立时顺着窗户将瓶子丢了出去,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说:“啊....,那你确实用不上......”
钱塘县虽是小县城,但是胜在五脏都长的挺全和,药铺里的药材比之京城之地还要多几分扎实,并不掺假。
裴公子的伤势已经开始愈合了,白素贞担心的却并不是他的外伤。她一直忧心他那根裂开的仙骨。这是寻常药物无法复原的。
白素贞想只身再上一次昆仑峰,神山之上的药草连命都可以续,自然也可以治的了区区仙骨裂痕。
然而裴文德这两天时常疼的夜不能寐,以至于她也不敢离开分毫。
白素贞心里很难受,又不知道如何帮他分担。
裴文德却说:“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我得到的,和我舍弃的,都应有承受。”
然而素贞觉得这份罪不应该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小和尚疼的最艰难的那个午后,她急红了眼,干脆化出了手里的雄黄宝剑就要往昆仑墟去。被他抬起一指点中虎口振掉长剑道:“你准备做什么?”
他问的很温和,也让她混沌的神志逐渐清醒。她没为谁这么担惊受怕过,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会那么沉不住气。
她傻傻看着他,泪眼婆娑的回:“昆仑峰......”
他含笑将她搂在坏里“昆仑峰只能上一次,再去,便不会如上次那般容易下来了。”
“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脊背说:“你陪着我。”
爱有的时候会强大到无所不能,也可以脆弱到一碰就碎。过去他不是很懂这件事,现在也还是未能真切,却很清醒的知道,她的存在胜过一切良方。
白素贞是在傍晚小和尚睡下以后才走出正厅随便吃了两口东西的,小灰来通传王道灵求见时,她一点见客的心思也没有。
王道灵似乎也早料到了她不肯见他,小灰前脚进来,他后脚也跟着到了。
白素贞上座主位,拢着袖子缀了一口清茶道。
“不请自来便不算客了,这会子也没有好茶招待你,随便坐吧。”
王道灵却是笑的一脸恭敬,连连摆手称道:“不敢不敢,娘娘的茶咱们寻常妖物怎么敢随便端呢。小的今日过来只为拜访,并无他意。”
原来,这王道灵自从白素贞和法海禅师相继离开白府以后,便以为二人不会再回来了,又在钱塘县开了一家王记药铺。白素贞回来便冲到药房买药的事儿,在县里闹的沸沸扬扬的,他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王道灵此妖贪财,兼并油滑。好不容易在县里又站稳了根基,生怕又惹了这位妖主来踢场,索性不等她来便登门造访。一则,讨好卖乖,强调一番自己今次做的都是良心生意。二则,送上慕青山所长易骨草一颗,聊表诚意。
这个礼献的可就有些分量了。
众所周知,慕青山乃是仙界正神赵公明赵财神的封神之地,虽不像昆仑之巅氤氲出诸多天神,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处清修圣地。这等圣地养出的易骨草更是疗伤固骨的圣品。小和尚的仙骨若是有易骨草相助,即便不能马上痊愈,也差不多了。
白娘娘斜眼睨着王道灵,袖中白练一卷一收,直接夺了易骨草过来。嗅了两下枝叶,品了根茎香气,将草放在小几边道。
“确实是正经东西。但是你一个不正经的拿过来,我就得过问一下出处了。”
王道灵早知她有此一问,双手拱起再鞠一躬道。
“此物却是小的偷来的。但偷的也不算是外人,而是我师父天枢真人的。她老人家的身份在此不太方便透露,只说她跟赵财神之间却是有些关联。赵财神给过她几株仙草傍身,易骨草便是其中一种。”
“娘娘也知道,咱们妖精对仙草灵药的兴趣无非是在它能提升道行上。易骨草虽是疗伤圣品,却到底于道行没多大作用。我偷来以后便堆到丹房里了。可巧今日下午听说娘娘又去药铺抓了几位养骨止痛的药,便连忙赶过来给娘娘送来了。”
白素贞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条件呢?”
她不相信王道灵会这么好心,即便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也没道理无端给了她。
王道灵听后陪着笑脸凑了几步,笑说:“怎么敢跟娘娘谈条件呢。只是小的这个药铺才开,生怕娘娘误会,以为我又在做坑人的营生,特意过来跟您表一表诚心。”
白娘娘这会子没工夫理会他做的是不是正经营生,易骨草既送上了门来,当然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老白一辈子拿人东西也没手软过,你送了给她,她自然照单全收。只有一样。
“你若真如你方才所说,是老老实实在做生意的,我自不会拦你。要是阳奉阴违跟我这儿唱戏,那我就教教你戏子是怎么个死法。”
法海禅师的伤势,因着一碗易骨草的药效开始迅速愈合起来。白府之前飞走的那些小妖,也在峨眉山上得知了两人双双归来的消息,相继跑了回来。
府内一时又有了往日的热闹,只是不敢太作。法海禅师还病着,它们总在暗地里琢磨着,他到底是怎么受的这身伤。
青宴每隔半个时辰都要被小妖逮着问上一遍,他就不厌其烦的对每一只妖造谣:“白素贞打啊,这有什么好猜的。”
一言引发了无数唏嘘。
法海禅师伤在背上,虽没办法沐浴也得擦擦身上。白素贞让小妖们烧水,自己则撸胳膊卷袖子的去准备皂荚。
修房小分队们都一眨不眨的蹲在墙根底下严阵以待了,它们统一的认为,老白这种一言不合就把人伤的遍体鳞伤的行为十分的不地道。这会子她还想在伤了人之后趁火打劫,占法海禅师便宜,就更加要不得了。若大师拼死跟她一战,它们也已做好了善后准备。
木桶和热水都是力大无穷的大淙淙拎进去的。白娘娘用手荡了两下水温,觉得冷暖适宜便让它先出去。
然而大淙淙今日却是个不动如山的架势,你说水温正合适对吧?那好。他在水里浸湿了帕子,张口就是一句:“娘娘你出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了。”
老白皱着眉头瞪着他,心说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自打生下来手劲儿就大,让你给我男人擦身子,不得给我生生搓下一层皮来?
“我不用你,你出去。”
说完就要夺帕子。
大淙淙也说不用,我弟弟妹妹都是我这么照顾大的。
气的白素贞拎着它的耳朵抡了一圈,说:“你弟弟妹妹身上都有毛,裴文德身上有毛吗?”
擦人跟擦“皮草”能一个样?
大淙淙在府里,其实一直都是法海禅师这一边的。这话说起来,也不是他不肯站在老白这儿,实在是白素贞嫌弃它蠢笨,因此多数时间都是伺候小和尚的。
现下小和尚被“揍”的这样惨,大淙淙心里可难受了,一看老白又要趁人之危,不由瞪着眼珠回了一句:“他都这样了,你还要欺负?!!”
彼时,裴公子尚在同周公下棋,迷迷糊糊转醒以后,也不知道屋里是怎么回事。只是大淙淙的手劲儿他还是记得的,便揉着眼睛说了一句:“素贞来吧。”
大淙淙:“!!!”
神色恍惚的大淙淙从屋里跑出来,对墙根底下的妖精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