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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深潭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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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中没有提及妖王的来历,只将他形容得异常歹毒,作恶多端。吴临水翻了半天也没有详细记录,只能作罢。不过事情原委大概知道了,封印阵需要的物品也有记载,可是再最关键的地方,比如怎么操作法阵,这些字却被挖掉了。

    菅祖生活的时代没有纸张,这些手抄本是历代后人整理出来的,原本早已失传。所以这缺失的重要部分,没有原稿可查,可能性就变得很多,就连寿命冗长的犯无赦也没有头绪。不过他们很快又找出一份封印年表,算算日子,最近一次封印应该在三年前进行,不知为何,菅祖却没有降临在任何一位子孙身上。

    也许是这次疏漏,这才让妖王抓住时机,制造大量幻境,一点点吸食人类的魂魄,为再次壮大做准备。

    书上说,他吃的魂魄越多就越强大。先不说鬼打墙里有多少人,这妖刚吞下一个镇,不知道补充了多巨大的能量,怕是马上要兴风作浪了!

    菅元子倒是挺乐观,嚷嚷着反正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如先找齐封印阵需要的材料,死马当作活马医。封印阵这玩意,操作方法几乎大同小异,他知道不少,姑且试一试。说着带上初夏,四处寻找所需物品去了。

    送走舅舅,吴临水站在潭边,心中一阵翻腾,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三年前,他失踪。

    三年前,漩潭出现潭中洞奇观。

    三年前,本该降临的菅祖不见踪影。

    都是三年,真的只是巧合吗?

    “在想什么,很担心?”看他两眼直勾勾瞪着前方,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犯无赦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本以为他会奋力反抗,但是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这么多人,里面还有我的亲人,可我没能救他们……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无能呢……”

    吴临水的身体一点也不娇小,还练了一身漂亮的肌肉,跟小鸟依人之类的词语完全不沾边,可他现在露出的神色,实在让人心生怜悯。侧脸的忧伤让犯无赦看呆,忘了眼前这个人做过的一切,忘了他曾经多么残忍地背叛过自己。

    男人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一个表情而揪得紧紧的。

    无数安慰的句子在喉咙里翻腾,最后都变得苍白无力,他想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决定的事,你们都无能为力。”

    “魔也信命吗?”不是奚落,也非嘲笑,语气中充满了无可奈何。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必太过操心,再说还有我,不会叫你出事。”本想多搂一会,但吴临水察觉姿势暧昧,很快躲开:“我不是怕死,只是心痛无辜受难的百姓,同时为自己的弱小感到羞愧。如果我能只手遮天,也许就能轻松摆平这些麻烦。”

    “世界之大,能人何其多,你我不过是沧海一粟,光是三界之内就不知道多少高手打不过,居然还想宇宙无敌!”不动声色再次出手,把默默躲开的人抓回来,这次改用两只胳膊环抱住:“世上没有常胜将军,畏惧并不可耻。相反,恐惧能让你明白生命的可贵,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你这些歪理邪说,我居然反驳不了。”大概了稳定了情绪,吴临水收起多愁善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舅舅想碰运气,但我个人觉得他要操作这样的大型法阵很困难。封印阵都有自己的窍门,方位,法器的朝向和顺序,口诀和咒语等等,容不得一点差错。别说那书缺页,不知道具体的方法,就是有,也不能保证完美无缺。所以我想用更稳妥的方法,请神上身。”

    “需要我怎么帮你。”不用细问,此时此刻,只需提供援助即可。

    “我要请菅祖上我的身,让他来进行封印,但是这个术需要一点道具。”吴临水难得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下说:“我要当事人的一点身体部件,头发、指甲、一小块皮肤都行。这么珍贵的物品我可没有,但我知道菅家的祠堂里有菅祖的肉身像。”

    “你这是要去掘自家祖坟啊,还好没告诉子元,不然他真的会用口水喷死你这个不孝子孙!”虽然是大逆不道的做法,但现在情况紧急,没有选择。加上时间不等人,犯无赦一把扛起吴临水,懒得问地址,直接用读心术读取信息后朝目的地飞去。

    男人移动得很快,吴临水在慌乱中抬头,正好看见潭中巨浪滔天。这样规模的水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海啸要来了,谁能相信一片内陆水域,竟然有这般波澜壮阔。也不会知道那深渊之中,藏着多少人的白骨。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菅祖祠堂。

    犯无赦把人往地上一扔,吴临水马上就趴在墙边吐酸水,被扛在肩膀上以高速飞行,失重感加刀子一样的寒风把他折腾得要死。看他要死不活的样子,男人忍不住嘲讽:“就这体质还想天下无敌,做梦呢你。”

    无法反驳这句大实话,吴临水只能忍住恶心干呕,扶着胃进入祠堂。

    通常祠堂只供奉排位,并无棺椁,但菅祖的遗体有些特殊,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他离世之后由工匠用铜,将尸骨做成肉身像供奉在祠堂中。这事外人恐怕不知道,族人却很清楚,大家都晓得祠堂供奉的铜像里藏有先祖的遗骸。

    根据古籍记载,菅祖活了400多岁,远远超过一般人类的寿命。传说他已修得天道,登天指日可待。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十年,完全进入辟谷状态,不吃不喝却保持生命活力,甚至连容颜也越发年轻。子孙们认为他即将成仙,不分昼夜地守在菅祖修炼的地方。

    因为有个传说——吃下仙人的肉,亦能长生不老……

    不知子孙邪恶心思的菅祖又活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一天,他的身体和容貌都恢复到少年的状态,身体变轻,散发出谣言的光芒,慢慢向空中飘起。

    见他飞升,蹲守的子孙立刻高呼,赶来的众人抓住菅祖的脚,将他活活拖下地面,疯狂撕扯能带来永生的*。被自己的血脉活活吞食的痛苦,让菅祖既悲伤又痛苦,愧疚自己一心修仙,没有教育好后代,居然养出这样凶残没有人性的畜生。

    他摇摇头,拦腰斩断自己的下半身,上半身飞升而去。

    留在子孙手里的下半身,立刻失去生命力,变得干枯没有血色,像风干已久的木乃伊。而吃下菅祖肉的人,无一例外,全都七孔流血,极其痛苦地死去。活着的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犯下滔天大罪,不敢继续无礼,于是请来能工巧匠,用铜为残缺的菅祖复原,并修建祠堂,子子孙孙修缮维护,香火不断,以赎罪过。

    所以,那铜像里有菅祖的肉身。只要一丁点,吴临水就可以请神上身。

    “你确定要吃?”在犯无赦的帮助下,吴临水用最轻微的破坏,取出一些身体组织。他把那东西混合在施法所需的许多道具里,全部捣碎,做成药丸。正要吞下,男人抓住他的手:“不是我多嘴,吃下菅祖肉的人死得都很惨,我可不想看你口吐鲜血,痛得满地打滚的样子。虽说这肉会害死人是因为某种毒,灵珠能治愈你,但对第一次接触的毒,需要一段时间分析才可以治疗并产生抗体。这段时间你会异常疼痛,没有缓解的方法。”

    “你连这个也知道?”吴临水有点惊讶,根本不关心自己会遭遇什么,只好奇这家伙到底活了多久,还忍不住用目光打量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你该不会认识我家先祖吧。”

    “胡说,我哪有这么老!”犯无赦眉头一皱,有点恼羞成怒。

    “是是是,不老不老,一点也不老,也就比王八命长一点而已,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其实已经活了至少三千年的王八精大人。”害怕被殴打,只能小声嘀咕着,同时将药丸服下,然后施法。

    咒语刚念完,吴临水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视角发生改变。回过神时,他的灵魂已经脱离肉身,漂在半空中。

    怎么会这样!

    请神上身,神却占了他的*?

    他努力去拥抱自己的身体,手却从身上穿过,灵魂无法归位。印象里,这种小法术他没少用,但没有哪一次出现过这种事故。灵魂回不去,他会怎么样?而且菅祖真的到自己身体里面了吗,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临水,你怎么了?”看到自己的身体直挺挺倒在犯无赦怀里,吴临水既着急又有点害怕。

    因为有天眼的男人,居然没有发现他魂魄离体,这太诡异了。

    他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均已失败告终,呼唤犯无赦,对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胡乱尝试,不知道触碰到什么关键点,空间忽然开始扭曲,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吸力将他卷入漩涡。在不真实的,类似科幻电影中时空隧道一样的场景中沉浮了好久,吴临水才掉到一个漆黑的环境里。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他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洞中。

    抬头看,很高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亮点,似乎能看到天空。上面不断有水花飞落,地上也被一层浅浅的水覆盖。他站起来,转过身,发现面前有一道很高的牢门。奇特材质的牢门闪着金光,每一根栏杆上面贴满了符咒,密密麻麻写着从未见过的咒文。

    牢门里面,有个四肢被铁链锁着的,但是看起来很无害的年轻男人。

    这里恐怕就是漩塘深处,里面的人,则是被镇压了许多年的妖王。尽管不明白身在数百里之外的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但从周围的环境判断,此地确实是谭心的黑洞。

    他走过去,不敢太靠近牢门,从缝隙中观察传说中的邪恶存在。

    那是个满头白发,有着倾世容貌的美人。听到动静,他歪头,带着好奇的目光慢慢起身,一步步朝牢门走来。近距离看他,吴临水更加被人间少有的容貌震慑,就连有张妖孽脸的犯无赦,站在这人旁边也会相形失色。他一笑,天地都为之动容,会让人看得出神,一时间忘了这是个杀人无数的恶魔。

    “你……”他大概很久没有和人对话了,艰涩地开口,音节很古怪,句子断断续续。吴临水辨别了很久,才听懂他说了一个你字。

    “对……不……起……”又过了好久,才挤出这几个字,然后像做错事的小孩那样,不断抠着手指。这个人露出乖巧又可怜的表情,委屈的样子惹人心痛。吴临水觉得心脏砰砰地跳,一种不明所以的怜悯飞速上升,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道歉?”

    “吃……了……”他用手摸摸肚子,瘪嘴说:“太……饿……了……但是……吃人……不……对……说好……不吃的……”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上古妖王吗,不但不邪魅狂拽,杀人如麻,说话动作还像个智商不高的小孩。他蹲下来,抱起膝盖,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吴临水,像只守在门口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你……快……走……”

    “为什么?”恨不起来,吴临水对自己的三观几乎绝望了,因为面对这个人他一点正义感都燃不起来,只想和他说话,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事。一种没有理由的自信支持着他,坚信这个白发男人不是吞噬上万人魂魄的妖王,这里面肯定还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