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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这期间宛珠和叶碧凉早已搬进了沈含玉的驭竹弄剑,因为要做新衣算日子,所以二人的婚事还在筹备中。每日宛珠清晨起床,早早就到叶碧凉的房中。其实早起她还算习惯,在老家的时候母亲完琦就喜欢作息规律的生活。但是这回却劳累许多,因为她牵挂忧虑甚多的叶碧凉,天天亲自服侍,一丝不怠慢。沈含玉心疼她,寻思着破格找一个小丫头,到宅子里来伺候。可一提起这茬就被宛珠固执的谢绝,沈含玉见她坚持,只好做罢。
叶碧凉这些日子以来心情一直不好,之前小青鸾回戏院去拿杜牧镛的玉佩,不想一去不复返,再也没露过面。为此宛珠的心里也不好受,回去寻了多次,依然无果。叶碧凉再次要走,可是她的身子十分虚弱,旧疾新伤,再加上连日来生活上的多重起伏,小青鸾的出走给了她最后一击,她看上去彻底垮了,一张脸仿佛老了十岁。沈含玉替她找了个沪上的名医,做了一番全面检查,这一查倒好,看出一大堆毛病。那医生和沈含玉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对待叶碧凉,言语之中流露出惋惜之意。沈含玉心里立刻便有了几分明白,但还是安慰宛珠,没有对她说出实情。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得出叶碧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宛珠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虽然生活起居上照顾得周到,可她知道叶碧凉最大的心结是杳无音信的小青鸾,自从那次二人促膝谈心,听到叶碧凉对自己坦露心事,“养老送终”几个字如刀刻一般印记在宛珠心中,如今看来,怕是希望渺茫。看着病弱的叶碧凉,她心急如焚。
自从宛珠搬过来,沈含玉就没再怎么去乐美。除了去学校,基本上就呆在家中。沈啸荣震怒不已,因为外头铺天盖地的盛传着儿子含玉的婚事,本来想低调置办,如今看来他骑虎难下。沈含玉对父亲的怒火泰然处之,宛珠本想在此期间回王家一趟,也被他温言劝阻。所以对于上海滩那些除了玩乐便是疯狂八卦的夫人小姐们,沈家的三少奶奶至今还是一个谜。这个期间他们在家中过着难得平静的日子,本来也都是好清静之人,那边宛珠看书写字,或陪着叶碧凉说话,他就在这边品茶读书,养花打拳。
这日起了床,沈含玉像往常一样收拾整洁出门去,一出小门便看见宛珠端着一盆衣裳走在前头,他一路跟着,见她走到水池边认真搓洗,不由皱着眉头上前看了一眼,问道:“上次的布料和旗袍,你有喜欢的吗?”宛珠洗着盆里的衣裳,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一层薄汗。“都喜欢,不过,不要再买了,我够穿。”宛珠用袖口擦擦额头道。沈含玉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上前抓住她冻得发红的手,从水里往外一捞。宛珠瞪着他,刚想开口,沈含玉打断她:“去准备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成,我得帮叶老板弄点粥过去。”“让羽辉去做,你离开一天没关系。”宛珠看着沈含玉的表情,拒绝的话噎在嗓子眼,再说不出口,低头想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却隐隐觉得他加注自己手上的力道和温暖。冬天本就寒冷,若碰了水就更了不得,手指头冻得如胡萝卜一般。沈含玉不容反抗的把她的手握在掌中停留一会儿,方才放开。
宛珠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沈含玉转身看着她,黑瞳如深邃的海:“你不必跟我道谢,以后成了亲,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宛珠低头仔细品味着他的这句话,心里有几分云山雾罩的迷惑。但还不等她细想,就抬头看见沈含玉催促的眼神,只好上楼换装去。
难得出门,她穿了一身碧绿镶玄色边的香云缎旗袍,外面披了一个乳白的西式羊毛披风,梳着简单端庄的少女发式,脸上略施薄粉,此时坐在沈含玉身边的车位上,手里还拿了一个他硬买给自己的昂贵手包,黑色的软羊皮,纯银的边上刻着龙凤双福,看起来闪亮奢华,上海滩的摩登女郎和富家女儿几乎人手一个。本来不想拿那个包也不想穿成这样,可是沈含玉执意如此,思及他在上海滩的影响,也觉得自己也不能太任性,所以就遂了他的心,让他来打扮自己。
沈含玉承认,无论这个女子穿什么,都是美貌绝伦。她白皙水润的肌肤很合适绿和白这两种颜色,配上这条沈含玉亲自选给她的旗袍,高挑的身段好似初夏嫩柳,纤腰不盈一握,正值青春年华,宛珠的胸部已经开始变得饱满,随着呼吸的起伏将旗袍的盘扣撑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她的脸色转好了些,俏脸上一双凤仪飞扬的水杏眼脉脉含情,檀口点缀上一丝胭脂红,立刻给本来清纯的脸平添一丝艳丽。他看着她,喉咙有些发痒,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直视。
“你说青鸾妹妹能到哪去。”宛珠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晓得。你很在意吗?”宛珠叹了口气:“我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叶老板很在意。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基本上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我看全都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其实叶老板很爱她,以前我看不出来,上次叶老板跟我说,这以后想认青鸾妹妹当女儿,还要让她养老送终。这下可倒好,妹妹不见了,叶老板也没了生趣,通过这段时间我才晓得,原来她竟是这么在乎青鸾妹妹。”
沈含玉听她这番小声叙述,淡淡一笑:“不回来也罢,本来她就不喜欢被师父管教。走了不见得不好。若换做是我,可能早就离开了。”宛珠长叹一声:“叶老板希望她成才,所以才如此心切。”沈含玉笑笑:“但是她被严格管教一番之后,某天忽然发现,曾经幻想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宛珠听了他的话,双目湿润的转过头看着沈含玉,二人具陷入沉默。“你早点知道这个事实比较好。此时你这个妹妹心里有气,尤其是对你。”宛珠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都了解,我只是….有些不想承认。虽然愧疚,可是在这个事情上我总是存着一份私心,希望她能够轻轻松松的原谅我。”沈含玉轻瞥了一眼极力保持平静的宛珠:“你不用过于自责,所有该做的你都做了,别人的思想我们操控不得。有些人,注定此生和你无缘。”宛珠的鼻眼微红,她敏感的自我剖析着心中的情感,撇过头去看着窗外,装作若无其事。她理理并不纷乱的发:本以为离开家以后会变得更坚强,无奈最近总是情绪起伏不定,变得越发爱哭了。
说话间,沈含玉把车停好,二人到了地方。宛珠轻擦了一下眼角,开门下车。这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地段,看了眼不远处“梅琳锦织”的老牌匾,她老老实实站好等着沈含玉。他走到宛珠跟前,把胳膊往前一送,不问自答的解释了她面上的疑问:“带你去做衣服。”宛珠一听这话,往后退了一小步:“什么?我不需要的,你之前拿给我的那些都够了。”沈含玉硬抓住她的手塞到自己的臂弯里:“你成亲的时候难道也穿那些?”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沈含玉忽然把长臂放到她身后,改托她的腰。宛珠被他的力量带着,只好往前走。她不自在的挣脱,沈含玉固执的把手臂再次送过去,这把她很乖,挽着他进了门。刚进去就看到伙计热情的迎上来,他眼尖的瞅见宛珠挂在沈含玉小臂上的手,低眉笑道:“沈先生,沈太太,我们老板就在里头等您二位呢。”宛珠听他这样说,不自然的低下头。沈含玉微笑着从兜里掏出钱来,那伙计机灵的把手伸过去,满脸喜悦的看着沈含玉把赏钱放到他手心上,一路不住点头哈腰的赔笑道谢:“谢谢沈少爷,多谢沈太太!”宛珠垂着头,每听他叫一声“沈太太”就瑟缩一下,不由偷偷看身边的沈含玉,他难得笑得灿烂,连右脸颊的酒窝都笑了出来,宛珠第一次发现,原来沈含玉笑开了也有笑靥。
潘梅琳听见外头响动,不待伙计进去找,便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眼睛死死的盯住宛珠快速打量一番,沈含玉淡笑不语的看着她,潘梅琳自觉有些失态,忙收拾了一下情绪,热情的迎上去:“沈少爷,欢迎欢迎。这位就是……”“潘姨,久等了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云宛珠,你叫她宛珠就行了。”潘梅琳虽然眼睛没有看宛珠,可是脑子里却用极快的速度搜索了一遍记忆中上海滩的所有闺秀,还是一无所获,这姑娘实在眼生得很。她转向宛珠,友好的伸手拉住她,亲切的笑道:“哎呦呦呦,这位就是沈三少的未婚妻啊,小姑娘长得好美貌的,身段也漂亮。”她的脸笑得几乎开了花,宛珠不好意思的小声应道:“您过奖,您过奖。”“哪里哪里,漂亮就是漂亮嘛,我说沈三少怎么一直藏着,到做嫁衣裳了才领出来。一定是怕别人和他抢。”宛珠求救般的转头看着沈含玉,他温柔笑道:“你放心,潘姨家的裁剪和布料是最考究的,一会儿让她帮你量量尺寸。”宛珠默默点头,潘梅琳兴奋的取过软尺,要替宛珠量身:“沈三少,我让伙计给您泡了最好的红茶,您先稍等。”
沈含玉安然坐下,宛珠解下披风,忽闻外头从老远就传来一声招呼:“潘姐姐,一会儿可去玩牌?”这声音宛珠听着十分耳熟,忽然她反应过来,不由惊厥的抬起头,还来不及慌乱躲避,就看到佟小秋跨进来,二人的目光瞬间相对,胶着在一起。佟小秋的笑容一僵,慢慢的冷下脸。
潘梅琳了然的笑着看了眼一脚跨进屋的老友,不慌不忙的冲沈含玉笑道:“三少,别见外,这是我的老姐妹佟小秋,平日没事就来找我。小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先生,这位是三少的未婚妻,云小姐。”佟小秋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像一把刀,看得宛珠浑身发疼。沈含玉站起来,淡淡和佟小秋打了个招呼,他走到宛珠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那怨毒的目光。潘梅琳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偷偷打量着这几个人,眼里闪动着兴奋和玩味。沈含玉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潘姨,一会儿我要带宛珠去吃饭。”潘梅琳如梦方醒的急忙点头:“哦,好好好,马上就好。小秋,你且到后头等等我,我帮着云小姐量好尺寸就过去找你。”
佟小秋没有动,沈含玉漫不经心的回过头,目光掠过佟小秋,面对沈含玉千年玄冰般的眼神,又看看潘梅琳探究的神色,佟小秋眯起双眼,隐忍的叹了口气道:“好,我到后面等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