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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他退回殿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殿顶的匾额,又快速走进来,瞪着闾氏:“朕没走错啊?这是朕母亲的住处吗?朕不解,这是闯进哪对新人的闺房了?”
闾氏慌乱无措,哪有言辞辩解,只是跪着不敢抬头,压根看都不敢看他。拓拔叡看到她这个态度,表情更恼怒了:“朕好歹也是皇帝,你给朕找了个新爹,不用给朕一个解释吗?”
他音调一下提的非常高,在场下跪的人都跟着打了个抖。
冯凭也没意料会面对这个场面,心也吓的抖了一下,因为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生气。
崔瀛吓的乱颤,连忙爬上前来,叩头不止:“皇上饶命,臣有罪,都是臣的罪过,是臣冒犯了娘娘,臣有罪。”
拓拔叡怒气腾腾道:“你承认你有罪,那你就去死吧!”他伸手一指:“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太监都认得崔瀛,平素都是自己人,然而皇帝下令,又哪敢不应,连忙将崔瀛拖了出去,按在地上,你一棍我一棍的乱打。拓拔叡跟出去看行刑,怒骂道:“给朕用力,往死里打!狗奴才,打不死他,朕要你们的脑袋。”
闾氏爬出来,抱着拓拔叡的腿哭道:“皇上!看在妾的面子上,你放了他吧!你才刚登基,就要杀人吗?”
拓拔叡道:“你有什么面子?朕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
拓拔叡道:“你的面子被你自己丢尽了。”
闾氏泣不成声:“她好歹生了你一场……你们母子第一次见面,你就要在她面前杀人吗?你真要这样做吗?”
拓拔叡道:“不杀他,不能泄朕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恨。”
闾氏劝不服他,又伏地痛哭道:“这么多年?你才多少年?你今年才见我第一面,你哪有什么多年之恨?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个儿子,一出生就不得相见,他要当皇帝,我就得送命,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坎,还指望能母子团聚,谁知道他一上来就要打打杀杀。你祖父要杀我,你父亲要杀我,他们无情无义也就算了,你是我亲生的儿子,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你也要杀我。你们父子三代全都是这样心狠的,我怎么就碰上你们这些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冲过去要撞柱,宫人看见了,连忙冲上去阻拦。
冯凭吓的叫:“娘娘不可!”也帮忙去拦,闾氏撞在柱子上,额头撞的鲜血长流。拓拔叡惊的脸色煞白,手脚乱颤道:“你胡说,我何时说要杀你了?”
闾氏痛哭道:“你们母子头一回见面,你只看她和旁人有瓜葛,就要当着她的面杀了他,不惜让她痛苦悲伤,不惜看她下跪求饶。她是你母亲!这就是你做儿子的,对母亲的爱,对母亲的孝顺吗?你孝顺她的方法,就是承你父亲的衣钵,监.禁她,管束她,虐待她,折磨她,让她痛苦让她恐惧,让她向你下跪求饶!你这样和你的祖父父亲有什么分别!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拓拔叡露出惊恐的表情:“我没有……”
闾氏闭上眼睛,泣道:“随你吧。反正你们是君,什么事情都是你们说了算。我只是你们拓拔家繁衍子嗣的工具,你们爱杀就杀,爱怎样就怎样。我只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拓拔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样说我?我本来想来看你,看你生活的怎么样,我现在是皇帝,我可以将你接进宫,好好照顾你,咱们母子团聚,以后时常作伴。结果你让我看到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思念着你,日夜盼望着能够和你在一起,你呢?你说你心里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还在这里跟这个男人偷情?”他指了殿外,崔瀛的方向:“我父亲祖父或许是对你不好,可是我何时对你不好过?你却说我跟他们一样,说我要杀你?你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没有尽到做儿子的本分,你有尽到你做母亲的本分吗?母亲的本分是爱儿子,你爱过他吗?”
闾氏道:“我不想跟你吵架,从你出生那一刻,咱们母子间的感情,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这么多年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咱们一点也不熟悉,你当登基皇帝了,我也沾不到光,落不得好,你遇到危难了,我也帮不上忙。我早就不指望你能惦念我了,你能有今天,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我也替你高兴,但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拓拔叡听到她最后一句,心情又有点缓和,强压了怒气,道:“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要接你回宫去。”
闾氏道:“别了吧,我不想回宫。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这里住惯了。宫中那些名位之争,我已经怕了,我应付不来,早就不知道怎么跟那些人打交道了。我只想没人记得的,一个人在这里。”
拓拔叡冷笑道:“没人记得,一个人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养情人吗?”
闾氏道:“皇上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拓拔叡道:“我说的难听,还是你本来就做的难看。”
闾氏呆坐着,额头还在流血:“难看就难看吧,又没人看见。就算看见又怎么样,谁在乎呢?宫里乌七八糟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这不算什么。我又没妨碍着别人,没损着谁的好处,没人会闲的无聊找我的茬。你在宫里过着好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夜夜都有女人作伴,你老娘一个人在这破地方,夜夜独守空房,孤枕冷被,好难入眠,好不容易才找着个好人暖床被,你就别为难她了。你是好孩子,你就当是孝顺她吧。”
拓拔叡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简直是公然的不要面皮了。然而反驳,又无话可反驳。
半晌,他道:“朕当真是自作多情了。”
闾氏心一颤,没有说话。
拓拔叡心情沉重地呆了半晌,心不甘,情不愿,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转身走了。
宦官连忙把崔瀛搀扶起来,闾氏也不想再看,不想再理。落了两行泪,回到殿里,她坐在床上,细思起方才种种,眼泪簌簌的直落。谁知道会有这样一场相见,早知道有苦尽甘来的这一天,哪怕等待孤独的日子再乏味,再寂寞,她也就忍一忍,熬一熬了,那样也许今日的重逢就不会这样荒唐可笑,下半辈子,她就会有一个孝顺体贴的好儿子。她想起了方才见到的他的模样,他长得真好呢,才十二岁就长得那样高大俊美,他长得真的很像自己。她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脑子里回想着方才见到的,那孩子的脸,眉毛眼睛,嘴巴都一样,长得那样相像。
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是她十二年前生下来的那个孩子。那时候看着还是一团红红的肉,什么样貌都看不出来,现在却看着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
她捧着脸哭了起来,哭的非常伤心,感觉自己这十多年又白活了。
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历尽千辛,好不容易当了皇帝,难为他还记得她,来找她,她却伤了他的心,把他气走了。
她心想,都怪自己,早不早,晚不晚,干嘛非要昨天把崔瀛叫来呢?她最近心情有点不好,她知道拓拔叡登基了,她心想,她是拓拔叡的生母,怎么样都是有特殊身份的,但是好几天了,没有人搭理她,也没有人提起她,她心里有点酸,还有点担忧自己的命运,就将崔瀛找来商量商量,顺便想让他安慰安慰自己。哪里想到拓拔叡会不打招呼,突然半夜过来看她呢?皇帝那样贵重的身份,如果要来,肯定要打招呼的,这是很正式的事,都依着惯例来的。
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哭。
回去一路,拓拔叡走的飞快,冯凭都要跟不上他了。冯凭心说,幸好他先前犹豫如果闾氏不想见他怎么办的时候,自己没有撺掇鼓动他,说什么娘一定会高兴见到他的傻话,否则这会肯定要倒霉,看他气的那个样子,印堂都发黑了。果然在这宫里少说话是没错的。
太监们平日都趋奉中常侍大人,而今看到这种形势,自然都忧心忡忡。正议论着,他们那上司,一个叫韩林儿的太监走了过来,训斥道:“你们都闲的很吗?在这嚼舌头,还不去干活?”小太监吓的忙垂了手,一溜烟儿的去了。
韩林儿心道:那个小冯氏刚到金华宫,就这么得拓拔叡的喜欢了?韩林儿同小冯氏并不熟,只是在掖廷时,偶然看见她手脚化脓,帮她清理过病伤。
看来她是遇到贵人了。
人的际遇真是说不准,韩林儿私心里感叹了一会,转身也便走了。
雪太大,连宫殿前的丹墀都被白色覆盖了。中常侍宗爱满脸褶皱,头发花白,在两个小太监搀扶下,颤巍巍爬上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他老泪纵横地跪倒在拓拔韬的跟前:“皇上替老臣做主啊!”
金碧辉煌的大殿,而今俨然已经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房,殿中画朱砂像,悬满了符纸。拓拔韬身穿道袍,面前是一只冒着烟气的大丹炉。自太子离世,近两年来他老态愈加明显,脸上沟壑纵横,皱纹交错。两只眼睛呈现出浑浊的黄血丝,眼皮耷拉下来,两只眼袋肿胀下垂,脸色有种不健康的,或是纵欲过度的青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是越发的情绪深沉,高深莫测,不可揣度了。
拓拔韬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睁开了眼睛:“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宗爱叩泣道:“太孙看老臣不顺眼,要杀了老臣啊!他带了几十个人守在宣华门外,刚刚把梁得厚给打了一顿,已经打的不成人了,下次说不定就轮到老臣了。老臣这把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求皇上千万救救老臣性命啊!”
拓拔韬,尽管从两年前已经不上朝了,整日潜在这宫里炼丹修道,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朝廷,实际上他和从前一样关心。他坐在这太华殿里,大臣们没人能见到他,然而这宫中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宗爱的来意,并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