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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在寿辰这日又见了外孙女沈莺,只觉她又美了几分,相貌虽然不敌阿婉绝艳,却也在举手投足间显现风姿。相比于芮雪凝的直率娇蛮,她还是更喜欢沈莺温柔羞怯的模样。
在那之后,她问过楼氏,“芸姐儿你同我说实话,莺莺感觉如何?你瞧着她对宏廉可有意思?”
楼氏想到女儿所说的,楼宇鸣目高于顶,对她不甚在意,根本没有几分关注。她当时听了也不高兴,不过是个小户女子生下的臭小子,凭什么看不起堂堂侯府千金?这下老夫人问起,她刚好借机说道:“莺莺言说宏廉一表人才,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被她一吊胃口,不自觉有些紧张地问道。
楼氏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道:“只是我问了几遍才这样说的,我瞧着模样很是委屈,再三询问才同我说了实情。宏廉似乎不太喜欢莺莺,对她爱搭不理的。我就想着来劝劝母亲,宏廉长在二哥二嫂身边,许是受了影响,一心想着自己找个可心儿的姑娘呢!母亲您就别操心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啊,宏廉已经有心上人啦,咱们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老夫人一听,顿时感觉老脸挂不住了,她起头牵的线儿,却让娇娇柔柔的外孙女落了脸面,心中过意不去是小事,楼氏所说的话才是真正让她气闷的。
她微微冷了脸,却仍是寻了个借口开解道:“宏廉这孩子哪见过什么世面,定是被莺莺天仙似的模样给镇住了,抹不开面儿才不怎么言语,心中指不定多欢喜呢!我这厢且旁敲侧击地打探一番,你让莺莺也莫太在意这混小子失礼。”
楼氏心中冷哼,才不会将女儿嫁回娘家呢,便笑眯眯道:“咱们家阿婉晚嫁,与阿婉并称‘双姝’的杜大人家的千金已经十六了,也还未议亲,由此竟带出京城里晚嫁女儿的风来。我们莺莺还未及笄,我和侯爷还得稀罕一阵儿,怎舍得这么早就嫁出去呢!”
她这样说了,老夫人就知道此次婚事很有可能已经告吹了,心中不由急躁,也没精神再去应付她了,三两句话说完了便打发了。
宏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侯府贵女他看不上,莫非……真如芸姐儿所说?宏廉跟他爹学,在哪个穷乡僻壤看好了别的丫头?
她越想越气,连忙让人把二儿媳吴氏叫来。
被婆母急匆匆地唤来,吴氏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是自己哪步踏错了要被责罚。
老夫人将屋里的人遣了下去,只留了心腹李嬷嬷。待看到吴氏唯唯诺诺的样子,气儿就更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官夫人的气度,十足十的小家子气!她顾及着脸面,还是强压着火气开门见山地问道:“依你之见,宏廉对沈莺可有意?”
吴氏想了想,道:“儿媳不知,宏廉未曾提起……”
“那你就不知道问么?”老夫人蓦地打断她,微微冷着脸。
吴氏心里一跳,面上愈发恭谨,小心措辞:“儿媳自知母亲是为他好,可宏廉曾求儿媳勿插手婚事……”
“放肆!”老夫人将面前的茶杯甩了出去,堪堪砸在吴氏的脚边,溅了她一鞋面的茶水。
“我倒是看走了眼,你平日里装出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儿,不想倒是个牙尖嘴利的,话里话外无非是挤兑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了?”她拿手指着吴氏,怒道,“谁家娶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宏廉心性至纯,他晓得什么!还不是你这个当母亲的唆使他!他若不娶贵女,难道要他找个如你一般上不得台面的媳妇么?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祸害了我儿子不说,如今又要来害我孙儿!”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满面怒容的楼宇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挡在手足无措的吴氏面前,狠狠喘了两口气,声音嘶哑,道:“祖母慎言。”
老夫人脸上涨红一片,指着两人的手指抖了许久,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在同你母亲说话,你竟敢顶撞我!你这不孝子孙!”
楼宇鸣抬眼对上祖母愤怒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刚毅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冷声道:“孙儿不敢顶撞祖母,只是先贤有云:孝之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孙儿不愿母亲受辱,是谓其孝。”
“你、你、你……”老夫人的手颤得更厉害了,身边的李嬷嬷连忙上前给她顺气儿,却被她一巴掌拂开,恨恨地道:“你这竖子,我分明是为了你好,你竟让我如此寒心!”
吴氏急得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伸手去拽儿子的衣袖,楼宇鸣非但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气血上涌,大声道:“祖母口口声声都是在逼我娶权贵之女,这是哪门子的为我好?”
老夫人被彻底激怒了,吼道:“来人!去把他老子叫来!”
外面的人急匆匆进门,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和李嬷嬷纷纷求情,劝老夫人保重身体,也莫失了一家人的和气。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已是听不进劝,执意要人将楼正则唤来。
楼宇鸣始终冷眼旁观,只在目光掠过母亲发红的眼眶时才有所触动,他永远忘不了从自己刚刚记事起,就时常听得祖母和姑母背地里数落他母亲的出身。他原先年纪小,不懂事,后面渐渐觉出味儿来,便无法忍受旁人肆无忌惮地说她母亲的坏话,即使这人是他的祖母。
从那时起,他对祖母的话总是没来由地厌恶,尽管她对自己是好得没话说,可他却深深记着她对母亲的不满。即使自己长大了,还是对她的话有着本能的抵制排斥。她让他娶个贵女,他偏不想如她之意,也不想让自家母亲生出自轻的念头。
他思忖着已经有下人去找他父亲了,回身又看了看面露忧思的母亲,他知道父亲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是“孝”字大过天,他为了顾及祖母的颜面也会责罚他,可是父亲心里也必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责罚了他就等于否定了他自己当初娶母亲过门的初心,他怎么能让父亲为难!
想到这里,他眸色一软,跪下来对老夫人道:“父亲方上任不久,公务繁忙,祖母若是要罚只管罚便是,莫要麻烦父亲了。”
老夫人抚了抚起起伏伏的胸口,道:“你可知错?”
“孙儿自知有错,只是错在不该忤逆祖母,然非不失本心。”他直愣愣道。
“混账!”老夫人再次被气得骂道,只是这次见孙儿已经软和些了,自己的话也没说得那么强硬,意图晓之以理,“你们爷俩都不学好,偏要那劳什子‘本心’!我倒要看看你那本心能值几斤几两!满眼囿于小儿女之情,却不知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对你的仕途多少有所助力……”
她这话却是一下子触到了楼宇鸣的逆鳞,他猛地抬头:“祖母的本意在此吧。”他缓缓起身,盯着她的眼睛愤然说道:“我即便是终身不娶也不会沦为你们笼络权贵的棋子!”说完便反身往门口走去。
老夫人怔愣片刻,命人拦住他。可小厮们哪里拦得住身怀武艺的二公子,只能挨了打,还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楼宇鸣走了,吴氏却忧心忡忡地在原地着急,老夫人便将火气撒到她身上,破口骂道:“不识好歹的狐媚子!我好好的一双孙儿女,被你教得一个忤逆不孝,一个木讷呆板,瞧瞧你真好本事啊!”
这话说的是颇为刻薄了,吴氏委屈地直掉眼泪,老夫人不耐地挥了挥手:“休要在我面前挤猫尿!”
吴氏用帕子捂着嘴,却还记得行礼告退,草草地屈膝,连忙转身快步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楼正则在赶来的路上,没见着儿子,却见到了梨花带雨的妻子,心中“咯噔”一下,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半扶半搂地将人带回去了。
老夫人听得人说二老爷半路折回了,心里更是堵着一口气,一把掀掉了炕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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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挽裳正在屋内午睡。
语蓉得了院儿里的消息,神色不安地进了内间,却见自家小姐睡得极为安稳。她走上前去,刚准备开口,便见她榻边放着一张浅黄色薄纸。
她拾了起来,便看清了那是一张淡笔勾勒的小像,不过寥寥几笔,便将一个英朗不失俊秀的少年描画出来。瞧着五官很是熟悉,赫然便是永乐侯的模样。
语蓉都能猜到侯爷将这幅小像夹在信中寄过来的心思,分明是怕小姐将他忘了。她看着小姐将它珍视地放在枕边,便知道侯爷此举收效显著。
她将纸放好,轻声将楼挽裳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