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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是个乖宝宝。
苏宇木着一张脸看着明华找到之前那个撞他的男人,然后把钱袋子还给他。
那个男人接了自己的钱袋子,连声说“谢”,但是从男人眼底的那么一丝震惊和不解里,苏宇了然,他敢打包票,这男人内心肯定疯狂刷屏“卧槽这人有病吧”。
等男人走后,苏宇轻轻戳了一下明华的神识:[好啦,我们现在没钱了。]
明华转过身,向城外走去:‘嗯。’
之后,两人静默无言。
忘忧真人所在的道观在城外五里外的凤凰山上,按照明华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州那个小小的城池已经远远地落在明华身后,明华脚步不停,依旧不急不缓的沿着官道走下去。
只是间或在看到又一片野花的时候驻足那么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下去。
虽然明华什么都没说,但是苏宇却有些心疼:[明华,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的。]
明华摇头:‘不了。’
就在这时,恰好起风,不大,轻轻柔柔,路边白色毛绒绒的蒲公英随着微风散开种子。
一株,两株,三株。
绒球种子小小的,四处飘散。
花罢成絮,因风飞扬,落湿地即生。
“这是什么?”伸出手,接住一朵落在他手心的绒花,明华出声问到。
唉。
轻叹一声,苏宇化身出来,折断一支尚且幸存的蒲公英,放在明华手中,说:“蒲公英。”
手心突然一暖,明华毫不犹豫回握,十指相扣。
因为无人接下,那株蒲公英顺着两人的指缝掉了下去,绒花散开,撒了一地。
苏宇一愣。
为了不吓到路人,要知道苏宇可是以原来的面貌出现的,被明华这么一弄,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你你你……”
“怎么了?”望见苏宇苍白的脸上飞上一抹红晕,明华歪着头,问。
“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抽不回自己的手,苏宇被明华的无意卖萌萌了一脸血,大脑顿时当机。
脸红的苏宇很好,呆呆的苏宇更好。
明华忍不住戳了一下苏宇的脸。
嗯,手感不错。
明明是和自己同样的五官,苏宇怎么就那么……
明华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那种感受他从未有过,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如同现在吧,心上“噗”的一下,开出一朵小花。
“走吧。”牵着苏宇的手,明华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妥,蹲下身,折了路边的一朵红色小花,递给苏宇。
苏宇还没回过神来,傻愣愣的接过。
之后两人手牵手走了好久之后,苏宇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为什么给我送花?”
明华没有回头,说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苏宇觉得自己脸上一定已经烧了起来,连耳尖都有点发烧,那朵小花被他拿了一路,他还舍不得扔。
识海里,苏宇小院子里的那片池塘附近,忽然开了一片花,和明华送的一模一样。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苏宇和明华到达道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宇早就变成了个团子,窝在明华的肩上呼呼大睡。当然,小团子还固执的捏着那朵已经有点发蔫的小花。
一把接住从肩头滑下来的小团子,明华将苏宇放进衣襟,然后拿起生锈的门环敲了两下。
“笃笃”两声,在寂静的夜里声响格外之大。
黑黢黢的树林里传来“扑簌簌”振翅的声音,银色的月光倾洒了一地,夜雾浓重。
忘忧真人所在的道观很小,又破又旧,牌匾上的字因为风吹日晒早已模糊不清,门上黑漆剥落;明华松开门环后,看见自己满手的褐色铁锈,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前来拜访过。
苏宇这个时候醒了,从明华衣襟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的问:“我们到了?”
明华:“嗯。”
“啊~~”打了一个哈欠,苏宇这才看见自己手里捏着的小花发蔫了。
恋恋不舍的将小花丢下,苏宇蹭蹭明华的胸膛,说:“那我回识海了,你自己小心。”
“好。”
苏宇点点头,散作黑雾,不见踪影。
“谁呀?”苏宇回去后不久,门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后道观大门打开,从里面颤颤巍巍走出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看起来特别老,白色的胡须垂地,头顶的头发就那么一撮,用根绳子扎了起来;脸上的褶子耷拉得厉害,几乎完全看不见他的眼睛。
明华深深一行礼:“晚辈明华,前来拜见忘忧真人。”
“明华啊。”忘忧真人抬起枯枝一般的手,将手上提着的灯凑到明华跟前,努力直起腰,从上往下一番打量,“不错不错,是个帅小伙儿。”
明华:“……”
“别傻站着啊,快进来。”
修仙之人一般修为上去了之后,会选择洗髓伐骨,改换体质,故而修仙界里的修士大多面容维持在青年风华正茂之时,有些人想要加强威严的话,会选择中年模样,比如说元亦掌门。
所以,忘忧真人在一众修士里就显得格外独特。
因为他完完全全就是个□□十岁的老人样子。
明华幼时曾见过忘忧真人,私底下问过师尊为什么忘忧真人会是这个样子,师尊摸摸明华的头,娓娓道来。
原来,忘忧真人本不是这个样子,他为了镇压住凤凰山下万鬼窟耗费心血和灵力,几近油尽灯枯,才被迫变成了老人的模样。
道观虽然又小又破,但是也只有获得忘忧真人允许的人才能进来。
随着忘忧真人走近道观,明华踩在破旧的石板上,不敢想象,脚下就是地狱。
“唉,明华先坐坐,贫道给你倒杯茶啊。”一边点燃一盏油灯,照亮黑漆漆的大厅,忘忧真人一边絮絮叨叨的对着明华说。
见忘忧真人颤颤巍巍的摸出一个水壶,然后拿出一个破旧的茶杯倒水,明华如坐针毡,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连忙结过茶杯:“多谢。”
茶杯边沿破了一个口,入手感觉粗粝,里面的茶水有一股散至不去的霉味。
慢腾腾挪到明华一旁的椅子坐下,忘忧真人感叹道:“自从你师尊仙去后,就再也没人来贫道这儿了。明华,别嫌弃啊。”
“前辈,晚辈来此,是有一事相问。”对于自己身世的好奇压到了一切,明华迫不及待的问到,“师尊他有没有跟您谈过我的身世?”
茶杯被明华放在一旁,茶水水面倒映着墙角的一个蜘蛛。
“身世?”忘忧真人摸摸自己的胡须,反问道,“你师尊没有跟你说吗?”
明华摇摇头。
“是么……”沉默了一会儿,忘忧真人又继续说到,“那贫道可能帮不了你太多啊,你师尊谈及你的时候并不多。”
闻言,明华有些沮丧,又拿出古玉,递到忘忧真人面前,问:“那前辈知道这古玉上面的图腾代表什么吗?”
“哦?”结果古玉,忘忧真人放在手中摩挲半天,“这上面的纹路,贫道好像在书上见识过。”
“那前辈能将那本书借给晚辈吗?”
“这不行啊。”忘忧真人将古玉还给明华,说,“那本书是上古的书籍的残页所集而成,并且早就被人借走了。”
刚有一点希望,又立马烟消云散。
“这样吧,明华,贫道给你一封信,你去找住在稷山的陆京墨,他曾和你师尊一起游历过,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见明华郁郁,忘忧真人慈爱的拍拍明华的手以作安慰。
“陆京墨?”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明华问到,“为何从未听师尊提起?”
“哦,据你师尊说,好像是因为年少不懂事,闹翻了,虽然你师尊后来知道是自己错了,但是拉不下脸来,于是就一直没有来往。”这个时候,一丝笑意浮上忘忧真人脸庞。
道观外面月朗星稀,蛐蛐开始鸣叫。
“吱吱吱——”
在夜晚里,格外嘹亮。
“天色也不晚了,山间路晚上看不清,明华不妨小住一晚。”
“好,多谢前辈了。”
因为道观情况特殊,不能留有生人超过一天,故而明华第二天就得离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华走到院中,碰见了忘忧真人,他正站在院中枣树下愣愣出神。
昨晚路过之时,明华并没有注意到院中枣树如何,只是隐隐约约对枣树几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树干有些印象;现在明华才发现,在这个万物勃发的季节,这棵树上竟然枝叶凋零,看起来好生凄凉。
“明华起来啦?”忘忧真人笑眯眯的转过身,说,“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
明华轻咳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之前的道袍毁坏,所以忘忧真人将他年轻时的道袍给了明华。之前作为青云宗长老所穿道袍繁复而又精致,宽袍广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反而成为了累赘;
现在,身上的道袍朴素简约,窄袖束腰,却极为方便。
苏宇评价:[终于把你的好身材给显出来了!]
明华:‘……胡闹。’
慢慢跺到明华面前,忘忧真人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在明华手心,然后像个慈爱的长辈一般拉着明华叮嘱:“贫道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面的东西就当是送给明华的见面礼好了。明华,一路小心啊。”
明华沉默半晌,一点头:“好。”
目送明华御剑离开之后,忘忧真人靠在枣树上忧虑的摇了摇头。
明华无缘无故来找他的话,就说明青云宗里出了事。
而且,看样子还跟整个修仙界有关。
只可惜,他被困与此,帮不上自己挚友徒弟一点忙,惭愧啊,惭愧,只希望明华这孩子能找到他想要的。
“老伙计,你说,明华这孩子会不会有事?”忘忧真人拍拍树干,问到。
枣树上的一枚枯黄落叶飘下。
这棵枣树是忘忧真人建造此道观后不久亲手种下,随着忘忧真人一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叶子焦黄,看样子快挺不住了。
忘忧真人心中如有所感,生死有命啊。
背着手,忘忧真人站起身来,向大殿走去,话说,今天还没清扫清扫呢,昨天晚上蜘蛛到处乱爬。
刚走没几步,大门被人敲响。
“笃笃。”
是明华吗?
忘忧真人高声问到:“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是晚辈,晚辈前来还书。”
是他啊。
忘忧真人恍然大悟,这小子怎么不早点来?颤颤巍巍走过去,将门打开,忘忧真人望着门外的青年,说:“进来吧。”
当天午时,凤凰山地崩山摧,无数乌云向山顶聚集。
尖锐的鬼哭声冲破云霄,五里之外的青城人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