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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明弋距离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展曜现在拿她当玻璃做的,喝口水都怕她呛着、恨不得用勺子喂她。裴知上门报平安顺带求助,看着狗大状摇尾巴伺候媳妇儿那美滋滋样子,暴君深感嫉妒。
听说萧晨要出国、而且一去五年,明弋都惊着了!"晨晨是跟我说过她要参加雕漆展,那时候你那边传来的消息都很不好……晨晨她当时刚手术完、状态特别糟糕,我们都很担心她撑不下去--"展曜悄悄戳了戳媳妇儿手臂,示意她看看裴知那凄惨脸色。
怀孕后脑筋变迟钝了,明弋抱歉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总之,当时包括你外公他们,我们大家全体都支持她去,因为做雕漆的时候起码晨晨还肯吃饭睡觉……咳咳,我是说--怎么,现在你回来了,她还是要走吗?"
"好像是在跟我赌气。"裴知无奈地交握着双手,神情里有些焦虑,"她的心理问题,这次有没有复发?"
明弋沉默了,裴知就知道他猜得没错,一时之间痛悔无奈得不知如何是好,绝望地静静坐在那里,眼神都涣散。
"裴知,晨晨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情跟你赌气,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你跟她好好沟通,别跟她急好吗?"想起萧晨当时躺在病床上只剩一口气的样子,明弋到现在还是心酸不已,"她体恤我怀孕,很少跟我说不开心的事,但你回来了也看到了,她现在瘦成什么样子……"
谁的朋友难免就护着谁,展曜狗胆包天地瞪了老婆大人一眼--萧晨是受苦受难了,但裴知难道是出去逍遥快活的吗?
明弋两边为难,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恰好这时手机响了,她正好有借口走开。
展曜趁机给好兄弟支招:"萧大师这就是吓唬你呢,闹脾气!你好好哄哄她就好了,你们赶紧挑个日子先把证领了。"
"我也想啊。"裴知苦笑,这么狼狈的时候,顾不上自己的尊严了,对好兄弟实话实说:"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我担心她的创伤后遗症。"如果能安抚萧晨的心理创伤,那就先让她去!出去几个月散散心,他再去把她追回来。
裴知想到这里,立刻打电话给戚鹤尧,他需要戚鹤尧替他打听雕漆大师团的行程。
"什么事。"电话里传来戚鹤尧冰冷的声音,对师爹的态度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
裴知倒是很客气地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一面,"有关雕漆大师团的事情,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戚鹤尧沉默了片刻,很不情愿地约了时间和地点。裴知刚挂断他的电话,突然听到明弋急急而来的脚步声,展曜吓得连声说"你走慢点!",裴知抬头看去、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晨晨明天的飞机就走了!裴知你知道吗?!"明弋握着手机,她也有点傻眼,"她打电话来跟我说,今晚或者明早过来跟我见面道别!"
"……"裴知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他的手机这时也响起来了,但却不是萧晨:"小良。"
"哥!萧晨明天要出国!"司空良也是震惊的语气。
裴知太阳穴青筋直跳,刚说了句"我知道",司空良那边电话里隐隐传来外公训斥的声音,裴知连忙问:"是不是萧晨给外公打电话了?"
"不、不是电话!她现在人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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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明弋说的,家人们虽然都曾经支持萧晨参加雕漆大师团,但是裴知回来了她还要走、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萧晨自己家里人都帮着裴知说话,到了外公这里,外公的反对尤其强烈,这些日子里将她当做亲生孙女那样疼着,这时却对她暴跳如雷:"不许去!裴知都回来了你要去哪儿?!赶紧结婚!两个人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养好身体最要紧,我还等着抱我的曾外孙!"
萧晨说完道别的话之后一直沉默着,这时也还是不开口辩解,反而是一旁陈教授夫妇在为她说话,司空教授对外公说:"爸,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既然裴知支持萧晨追求艺术,咱们做长辈的不能因一己之私强加意念……"
"等等!"陈教授突然截住丈夫的话,她直接问萧晨:"晨晨,裴知他知道你要走吗?"
萧晨说他知道,"但他不同意。"
司空教授&陈教授:"……"
陈正霆更生气了,老人家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顾不上,指着萧晨、将她当两个外孙那样大声训斥:"他不同意你还敢走?!"
这话真刺耳,萧晨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呢?我有人身自由。"
"你--"陈正霆被这丫头冷冷一声噎得快要脑溢血,"你"了半天,发狠威胁:"你敢走、从此我就不认你这外孙媳妇!"
一种陈正霆很熟悉的表情浮现在了萧晨的脸上,那是裴知脸上惯常有的一种表情:你尽管威胁、我听你一个字算我输。
"小良,"司空教授沉吟片刻,喊自己儿子出来发言:"你拜了曲师傅这个师父,现在也算是半个行家了,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司空良一直在外公身边拦着他别太生气,这时被点名,他脸上浮现为难的神情。
萧晨是他哥的挚爱,但萧晨更是萧大师本人啊,司空良对强势粗暴的外公可以劝,当着民主和谐司空教授夫妇、却不能昧良心只讲兄弟情:"这次日本雕漆世家来了二十个人,东南亚国家、就连越南也有三位大师参加,我们中国只有萧晨和路焉知--路焉知他是印尼籍贯的华人……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国际竞赛,不谈为国争光,萧晨她代表中国雕漆进行文化艺术交流和学习,她做得有多好,之前外公和妈妈也去贺家山看过了,总之萧晨的天赋和造诣--我觉得,不该被耽误。"
司空教授看看陈教授,陈教授神色黯然、但是坚定清楚地对丈夫点点头。
"爸,"司空教授沉吟片刻,正色对岳父大人开口:"让晨晨自己决定。"
陈正霆狠狠瞪了三个叛徒一眼,见势不妙,老头子果断开始转变战斗路线:"晨晨啊,裴知这是九死一生回来啊!你知道他身上受了多少伤吗?他是想着我们大家、想着你、他才能坚持捡回一条命,你们这眼看要办喜酒了,你跑出去五年?你到底怎么了晨晨?"
老人说着,看萧晨脸色有所软化,知道这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固执孩子,最后几句话里他放任焦灼情绪、甚至带上了哭腔。
果然萧晨不再冷着脸,总算肯开口说真心话:"外公,我就是想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啊?"她轻声说,"裴知和手艺,我选过一次裴知了,这次如果非要再选,我选手艺。"
"你这什么混账话!"陈正霆又急了,"你还想不想跟裴知结婚了?!"
门口有人匆匆地赶回来了,司空良看见,大声提醒屋内所有人:"哥!"
萧晨是背对着门口站着的,司空良这样一声,背后是谁来了她清清楚楚。
但她没有回头,面朝着外公,平静地说:"如果是要我放弃雕漆、只做生儿育女的裴太太,我不愿意。"
人间走一趟,百年时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名利、爱情、甚至是生死,萧晨都体验过了,到头来能够真切握在她手里的是什么呢,在最好与最坏的时刻都没有背弃她的到底是什么?
是手艺。
人有七情六欲呢,谁都不能保证将谁当做无条件第一选择,钱财身家更是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萧晨唯一能确保不辜负她的,只有手艺。
昨晚在他怀里软软说着爱他,今天却能这样硬气地说她不愿意做裴太太?!裴知走到了她身边,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到此刻他才明白,她不是闹脾气,她真的要离他而去。
"你……"剧烈翻滚的情绪像是火烧灼着裴知,他眼前金星乱窜,她的脸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不知道是身体超出了承受负荷,还是精神。
而萧晨的冷静表情里带着恶狠狠的倔强,这股逆天而行的劲儿,很久没在她身上显现了,"我一定要去!"她直视着裴知怒火滔天的眼神,寸步不让:"明天就走!"
呵!裴知突然冷笑了一声,滔天怒火瞬间凝成万丈心寒。
他真的从没想过,结婚生子这种他最期待的欢喜,她不想要,她觉得那不如她的手艺值得。
"那你去吧!"裴知觉得自己被扭曲在一个冰冷的时空里,他像旁观者一样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一丝暖意都没有:"既然你不想结婚,我们就各奔东西。"
到底是永盛暴君,居高临下、气场全开,半点也看不出他有软弱不舍。萧晨没有他这份本事,她死死忍着、双拳捏得指关节惨白,可眼里还是浮起了不争气的泪。
"也好,"她强装镇定与洒脱,"我不耽误你。"
裴知冷冷笑起来,万丈悬崖的冰都没有他此刻高冷疏离。萧晨眼泪摇摇欲坠,丢盔弃甲、转身就走。
家人们乱哄哄去追萧晨,只有裴知站着不动还叫住了司空良:"过来!"他伸手搭在司空良肩上,看起来像是阻止弟弟去追萧晨,可他嘴里低声说的却是:"扶着我,从车库走,送我去医院。"
司空良感觉他哥大半个身体压过来,他踉跄了一步扶住,抬眼一看,他哥脸色像金纸、眼神涣散得强撑不住。
"哥!"司空良惊了。
"别出声!悄悄的。"裴知搭着弟弟肩膀,痛苦地压着喘息声,"快走!"
不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有什么可勉强的,快要痛晕过去的裴知心灰意冷地想。
萧大师要去追逐艺术之路,多高尚多值得啊!他裴知想要的日子也不难达成啊,只要像没有爱过这一场,找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适婚适龄温柔女性而已。
与别人举案齐眉有什么难?你萧晨又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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