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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六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事情经过,向发怒起“让他跑了?!一群废物!我他妈养你们干什么!”
阿六还想着,是不是能邀点儿功、请点儿赏,他道“三爷,弟兄们没找到他人,可我们把他家烧了!”
向发脱下鞋,狠狠甩到阿六头上,骂道“你他妈没长脑子啊!人跑了,你烧了他房子,以后上哪儿找他去!王八蛋!养你十几年,还不如养条狗!狗能摇尾巴,你他妈能干什么?”
阿六捡鞋,哈腰凑到向发脚前,要给向发穿鞋,向发气头上,一脚踹倒阿六,阿六顺势跪到地上,哭丧个脸,道“三爷,我没长脑子,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磕头如捣蒜。
向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行行行了,起来吧”
阿六起来,心里琢磨,自从跟了三爷,这招百试百灵,好使!
在向发眼里,这些烦心事儿,烦归烦,可为烦心事去操心,就没有必要了,他有他的准则,人生在世,不要被烦心事绊到,及时行乐最重要,快乐才是生活的主调!而所有这些烦心事儿,去趟醉仙楼,心里就都利索了。
向发去了醉仙楼,可这天,就该他事事不顺心。
云妈面露难色,道“三爷,辰儿今天……被包了,不如您再换个?咱这儿漂亮姑娘那么多呢,您随便挑!”
向发瞪眼道“谁啊!我加钱,叫他滚”
云妈轻叹口气,为难道“三爷,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位客人来头可有点大,我们做小生意的,实在惹不起”
向发冷森森地眯起眼,道“奇他妈怪了,能有多大,你告诉我”
“按我们这行规矩,是不能说,也就是三爷您,我透点儿就透点儿,您也别再往下问”云妈捂嘴悄声道“这位爷是国民军里一个将领,三爷,您全当体谅我们不易,咱今天换一个姑娘?”
向发不耐烦道“你不要跟我卖关子,我段三什么人没见过,将军又能怎么样,他姓甚名谁?”
云妈摇头笑笑,道“反正官儿不小,三爷,多一句我都不能再说了,您就甭问了”
向发深知妓院这帮人,男男女女老鸨子,整天在这种做人肉生意的地方,也能讲信义?她说出这种话,根本不是在跟你讲原则,而是因为你的好处没到,你的筹码不够。
向发掏出一千银票塞给云妈,道“我就是好奇”
云妈摊摊手,道“三爷,我真不忍心驳您的面子,可您这不是把刀架我脖子上了吗?您真要逼我上梁山啊?”
向发道“有这种好刀,你也给我架一把,我就是叫你给我开开眼界还不行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醉仙楼这样高规格的风月场所,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上层名流,所以,云妈作为鸨母,各行各路、大道小道的消息,就是要比一般人知道的多。发自内心地讲,云妈对此颇有些得意,有人花钱来打听,除去能发笔小财之外,还有了抖落“本领”的机会,她能不高兴吗?可云妈不能把高兴露出来,这种事儿,得自己偷着乐。
她佯作无奈,道“三爷,远了不说,就说察哈尔,也就是三爷您,能让我破这个例!”,她俯身贴耳,悄声道“是石友三”,石友三,国民军将领,早年在冯玉祥与阎锡山两派来回倒戈。
向发这个人,除了他爹妈、他大哥、他二哥,剩下的,谁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个来回倒戈的石友三吗,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三爷抢女人?石友三你不走运,正碰上三爷今天心情不好!向发脸色阴沉,纨绔子弟的本相一点点展露出来。
云妈担心道“三爷……您这模样,我看着害怕,您……您这是……”话音未落,向发“噌”地起身,连个招呼都没打,径自往外走了。
醉仙楼入夜,正是嫖客和妓女狎昵无间的暧昧之时,多少人已经情欲难抑,正准备幽度春宵,突然间,窗外“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而后零星传来几声回响,又隐约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妓女的尖叫,有些认为自己命金贵的嫖客,生怕出乱子祸及自己,一听枪响,就已经忙不择衣、慌不择路了,还有些胆儿大的,只是停下动作,趴在妓女身上饶有兴味地听热闹。
半夜,汉生偷偷腻在灵玙房间里,两人已陷入热恋中,亲亲抱抱的。
这时,汉生步步为营,灵玙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稍感觉不对,就牢牢拿住汉生的手,扔开。
汉生小声问道“为什么不能摸一下?”
灵玙望着汉生,像看一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道“你别那么幼稚,不能摸就是不能摸!”
汉生道“公平起见,我的也给你摸嘛”
灵玙双手用力往外,道“不行!”
灵玙弯腰抱住身子,“咯咯”直笑。
两人笑了一阵,渐渐不笑了,屋子静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汉生抓着灵玙的手,轻轻抚摸,悄声问道“要不咱们俩试试?”
灵玙红着脸,侧脑袋看汉生,小声问道“试试什么?”
汉生道“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灵玙骤然变色,道“当然不行!”
汉生道“为什么?”
灵玙脸飞红云,道“那肯定要结婚之后才行的!”
汉生道“我又不是不娶你”
灵玙硬生生道“那也不行!等你娶了再说吧”
汉生道“那我也没见过公猪娶母猪,人家也没结婚,不是照样做嘛”
灵玙半是气半是羞,道“你去找母猪吧!”
汉生退而求其次,道“不行就不行嘛,那摸摸总行了吧”他没皮没脸地凑上来。
灵玙伸手扇了汉生一耳光,道“下流!”
向荣观察了汉生好多好多天,他发现,汉生前段时间,经常不在,估计是向发带着胡混呢,向荣的警惕心渐渐放松,这个老三,用不正经的招儿,把正经事儿办了,哎,也挺好,懒得管了,混就混吧,只要别祸祸灵玙就行。
可最近一段时间,向荣察觉出异常,汉生又经常往灵玙屋里跑了!而且,听佣人说,他还买这买那不停往灵玙屋里提,更蹊跷的是!不同以往一样嘻嘻哈哈闹闹腾腾,汉生只要一进了灵玙屋,就几乎不出什么声音了!不行!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要出事!
夜里,向荣走到汉生屋门口,敲敲门,没声!他心里“咯噔”一下,他倒情愿自己是瞎起疑心,他又到汉民屋门口,敲敲门,汉民开门出来,道“姑父,是您啊”
向荣装作漫不经心,问道“汉民啊,学习呢?”
汉民点点头,道“嗯,看会儿书”
向荣问道“汉生没在你这儿?”
汉民摇摇头,道“没在”
向荣干笑两声,道“噢,哈哈,没事儿,我就瞎溜达溜达,你忙吧”
汉民一关上门,向荣就像要起飞的公鸡似地,疾步冲向灵玙的房间,到了门口,又像个贼一样伏低身子,蹑手蹑脚来到灵玙窗下,他早就把自己一个堂堂资本家的身份抛之脑后了,俨然一个听墙根儿的小厮儿,向荣侧耳一听,糟了!这个混账小子果然在这儿!一个不留神,就让他钻了空子!大意了啊!大意了啊!
向荣窝着身子偷听了一会儿,他越听,就越心惊肉跳,越听,就越羞臊难当,直到他听见灵玙喊——“下流!”,他脸色大变,急急起身,抬手砸门。
门一响,灵玙魂飞魄散,像被渔网兜住的小鱼,彻底慌了手脚,汉生忙安抚灵玙道“别怕别怕,我藏床底下,你当我不在!”,灵玙仿佛这才有了主心骨,大大呼吸几口,尽力让自己平静。
向荣叫道“灵玙,你出来”
灵玙开个门缝,露出半个小脑袋,声音有点慌乱,道“大爷……您,有事儿啊?”这话一出口,谁听都明白了,她才是有事的那个!
向荣一把推开门,闯进去,四下张望,气道“那个浑小子呢!哪儿去了!”灵玙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上,她捂起红红的脸,想找地缝儿钻进去。
汉生从床底下钻出来,嘿嘿一笑,道“姑父……”
向荣压着声音,低吼道“你们才多大!不知道羞臊!你不怕人家戳着你后背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还怕呢!”
汉生指天道“姑父,我对灵玙的心,日月可鉴,我一定会娶她的”,灵玙手指间悄悄分开一个缝,激动地望着汉生。
向荣瞪眼,道“那也得合乎礼仪,名正言顺呀!就冲你这瞒着大人偷偷摸摸的!你别想娶灵玙!”
汉生马上问道“那我怎么样才能娶她?”灵玙心中又是一动,她忽然不觉得羞了,慢慢把捂脸的手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真正从心里觉得,嫁给汉生好像成了名正言顺的事儿,有什么可怕的。
向荣气呼呼道“已经走了错道儿了,怎么样都没用!门儿都没有!”
汉生急道“走了错道儿我再走回来就行了”,灵玙小声道“就是啊”,向荣转头喝道“闭嘴!”
灵玙被吓了一跳,“呜”的一声,噘嘴哭了起来。
向荣气得直摇头,恨叹道“哎……世道乱了!彻底乱了!小子是这样的小子,闺女是这样的闺女,完了,完了,没有纲常了,这哪还有个家的样子!要气死我!哭什么!睡觉!汉生回你屋去!明天我再好好跟你们算账!”
汉生偷偷看了眼灵玙,颇不情愿地跟着向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