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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泽湖畔。
“啊——”
捷克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他看向漫步于他身旁的赫鎏娜：“赫鎏娜阁下，你们这儿的阳光真好，自从随凯尔将军跨海出征比蒙大陆后，我就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
赫鎏娜睫毛微动：“比蒙大陆那边很少有晴天吗？”
捷克轻松地笑了起来：“不，恰恰与之相反，那些兽族和我们享有同样温暖的阳光，甚至还要更炽热一些。”
赫鎏娜墨绿色的宝石瞳孔中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那你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捷克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些浇在湖岸草地上的阳光：“赫鎏娜阁下，身处战争与杀戮中的人，是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的，唯有烦躁和愧疚纠葛于心。”
赫鎏娜也停了下来，却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听这话的意思，你似乎并不赞同这次的远征？”
捷克叹了一口气：“赫鎏娜阁下，按理来说，我并没有指责哈姆陛下做法的资格，但这种没有正当理由的战争……恕我直言，这应该被称之为‘屠杀’，即使对方是凶悍好战的兽族。”
赫鎏娜依然望着平静的湖面，表示愿意听捷克说下去。
捷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哈姆陛下一纸皇令，便劳动千军万马跨大陆收集什么‘精金’和‘秘银’……那座用染了血和破碎的良心制成的雕像，有什么伟大可言？说实话，我们鸢尾军的士兵都是个儿顶个儿的英勇和忠诚，但我绝不愿让他们的手上沾满无辜生灵的鲜血……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赫鎏娜眼眸微微闪动：“鸢尾军里也有孩子吗？”
捷克点了点头，却又立马摇了摇头：“有，也许有一部分是相对年轻的孩子，例如崔德他们……抱歉，提到了您不认识的名字，总之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年轻人，不应该盲目地违背骑士之道的教义，即使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信奉骑士之道，除此之外，我说的孩子还指那些兽人。”
赫鎏娜抬了抬眉毛：“兽人？”
捷克目光沉重：“是的，那些死去的兽人里也有孩子……兽族并不是如刻板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生长在蛮荒之地未开化的原始种族，而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同一片天空下的生灵，他们也会为人父母，为人子女，也许兽族和我们之间是有过矛盾，有过战争，我不想说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们没有资格替先辈们原谅刽子手，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就是那个刽子手。”
赫鎏娜微微地转过了头，用一种略带冷漠的眼神看向捷克：“你是说，你们对孩子动了手？即使他们是兽人的孩子。”
“是的，我没有亲自对那些……动过手，但我曾自以为是地指挥过士兵们，将一些……可、可自从听见了那些绝望的呼喊声，我的内心便日日夜夜，都饱受在一种痛苦的折磨当中！孩子，我是说孩子，没有孩子应当属于战争！”
捷克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赫鎏娜，已然流露出了一种比他更加愤怒千百倍的目光。
“不只是孩子，没有人属于战争！”赫鎏娜怒声说道。
此时，一阵风飞快地从湖岸上空掠向湖面，激起一阵短暂的涟漪。
树叶飞舞，捷克错愕地看向了赫鎏娜。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脸上，出现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即使那代表着愤怒。
“没有人属于战争！”
赫鎏娜再次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捷克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是的，赫鎏娜阁下，这也正是我回来向您寻求帮助的原因，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指挥着这场虚伪错误的战争，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赫鎏娜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明白，彗星女巫伊莉逖，已经在帮我调查那个叫‘雅丽丝’的女巫了，伊莉逖阁下算是我的半个老师，她拥有着与外表极其不相符的办事风格，处理起事务雷厉风行，相信她很快就能帮我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彗星女巫伊莉逖？”
捷克不清楚女巫内部的管理体系，也不了解这个称谓所对应的人或含义。
尽管他好奇无比，但还是明智地压下了想要一探到底的冲动。
“……十分感谢，赫鎏娜阁下。”
捷克话音落下后，两人便都沉默地不再说话。
他们再次开始围着湖边漫步。
夹杂着青草味和花香的清风，时不时溜过他们的身边，却无法吸引到这两个各有心事的人的注意。
半晌，捷克像是意识到了气氛的凝固。
于是他随意地找了个话题：“……赫鎏娜阁下，在我过来的傍晚，这里起了很大的雾，到了深夜雾气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是绿泽湖郡特有的，还是绿泽湖附近特有的天气现象？”
捷克没想到这个无意提起的话题，会引来一个奇怪的回答：“为了躲避月亮的注视。”
“什么？”捷克莫名其妙地问道。
赫鎏娜放缓了脚步：“我正在替维奇社保管一件重要的物品，但是被污染的月亮想要得到它，因此一到傍晚时分，我便会在绿泽湖堡的周围召唤浓雾，以此遮蔽对方的窥视，至于其它的……很抱歉，我无法对你透露更多。”
捷克诧异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听不太明白，但大概有个感觉了，你们女巫真是奇怪，呃，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您已经透露得足够多了，我只是一个外人，您不必再说下去。”
赫鎏娜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对方称呼自己为奇怪的女巫。
“我信任你，捷克团长，虽然你的内心已蒙了世俗的尘埃，但你坚守的骑士精神依然有将它们拂落的可能。”赫鎏娜说道。
捷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佩带的骑士剑。
当他看到刻在剑上的那朵金色鸢尾花时，又偏过了头，望向湖面上熠熠生辉的阳光。
“赫鎏娜阁下，绿泽湖郡因绿泽湖而得名，那绿泽湖的名字又是谁给取的，您知道吗？”捷克问道。
赫鎏娜并不介意捷克的没话找话。
反正两人现在也只是在绕着湖边散步，以此打发这个美好清晨的时间。
“在发生了一些难过的事后，我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帝都，前来这个偏僻的小地方隐居，自来到这儿之后的岁月里，我也曾有过和你同样的疑问。”
赫鎏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询问过这里的居民，他们告诉我这片湖泊的名字由来已久……有传闻说赫洛尔帝国的开国皇帝，曾经在这里修建过一处简单的行宫，用以饮酒、游戏、狩猎，以及同大臣们欢聚一堂，随着王权在新的家族中不断转移，这座行宫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并被人们所遗忘。”
捷克问道：“哦？所以您认为，绿泽湖堡曾经是我们开国皇帝的行宫？”
“不是我认为。”
赫鎏娜摇了摇头：“我查阅过许多古老的书籍，事实上——它就是。”
捷克又问道：“所以绿泽湖是开国皇帝取的名，而绿泽湖郡和绿泽湖堡，都得益于此？”
“是的，湖泊幽深静谧，水波却和流云一样温柔，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倒映在湖面上，显得整座湖泊远远看去，就宛如一块巨大的绿色天然玉石，因此开国皇帝赐名为绿泽湖……”
“……只可惜，绿泽湖青葱依旧，昔日的英雄却早已沦为地下的枯骨，如今王权在我们布鲁家族的手上，而赫洛尔已经在这座大陆上屹立了三万年，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帝国历史上第几个拿到王权的家族了……”
“……也许数百年、千年之后，我们布鲁王族也将失去值得被铭记的地方，我们的家族城堡与各地行宫，也会如这绿泽湖堡一般，年久失修，最终沦为人们回忆里的一片尘埃，又或者……咦？”
捷克正沉浸在赫鎏娜所说的历史故事当中，却突然听到赫鎏娜轻咦一声，中断了讲述。
“赫鎏娜阁下，您怎么了？”
捷克不解地望着对方那墨绿色的双眼。
“我可能要先失陪一会儿了，捷克团长。”
随着赫鎏娜轻轻地一挥手，周围的草地上忽然冒出了两把精致的雕花椅。
下一秒，一张盖着画有野藤图样桌布的山羊榉木桌，从两把椅子的中间浮现了出来。
“请坐，捷克团长。”
赫鎏娜优雅地坐了下来，并喝了一口桌上的蓝风浆果汁。
“姐妹们在群岛里呼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