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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己的人从机场把崔腾押回来之后,穆霄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都在针对这次危险植物失踪大案对他进行详细而深入的审讯。
崔腾这老油条开始还有点不太配合他的意思,等确定自己这次是真惹上事了,搞不好后半辈子都得老老实实地蹲大牢之后,他也只能一脸不情愿地开始和穆霄主动交代起自己这次的特殊交易的全过程。
“穆主任,你要相信我啊,我这次是真心没说假话,您也知道啊我就是一跑腿的啊,这桩买卖是过年前从黑/市上接到的,我是不太清楚来路,不过因为价格给的特别高我就接了,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就是要冒点风险,我老是从东北走/私些冻柿子冻梨大白萝卜冒充野山参之类的也赚不了什么钱啊你说是吧?”
“那你为什么会认识那个白背风。”穆霄靠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是都说了么,其实要是你刚刚不告诉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其实见过一个叫白背风的人,我就只是在y市完成了物品交接又一路被派着送到了杨川,但我发誓啊,我真不清楚那箱子里头到底装着什么,要是我提前知道,我绝对不会把那箱子在机场换给那小子,搞得现在箱子也找不到,那小子也找不到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尽快找到那个小子吧,不然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抓到了,他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自己闯了祸的崔腾这般说着还做了个特别同情遗憾的表情,见状果断阴沉下脸的穆霄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给自己胡说八道,直接不耐烦地挥挥手又皱着眉示意手下的人把崔腾给先带下去关起来了。
等他一个人独自留下来之后,回想起刚刚崔腾嘴里说的那个无意中拿走箱子的的小子到目前为止的确还没被找到,随着种子丢失最关键的前四十八小时即将彻底过去,脸色不太好看的穆霄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一旦箱子里装着的那些危险植物真的暴露在了公众面前甚至是被有心人利用,那造成的结果绝对不是随便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不仅是他的顶头上司姚东林总部长要因此而向动物政府和民众们致歉,他自己这边肯定也难辞其咎。
只是如果把时间倒退回到二十小时之前,穆霄或许还认为自己有可能通过地植办顺利地找回箱子。
但从目前这种东西和人都离奇地消失在机场并且连出行记录都无法找到的棘手情况看,除了配合总部还有全国各个分部一起开始大范围搜查,尽量减少人员伤亡,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了。
毕竟就连穆霄自己也很清楚,从远古生存至今的那些野生植物们生存能力本来就很强悍,这世上也几乎不可能存在那种神通广大到不仅清楚这一百二十八种的危险植物的习性和弱点,还有能力帮他们把这些异常危险到几乎可以被称之为野兽的植物都给一一抓回来的人。
除非……那两个人还活着。
这个想法来得忽然,但此刻独自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穆霄还是产生了片刻恍惚的情绪,可当他快速地回过神来,又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办公桌上扫了一眼后,一看到摆在桌角的那个被他保留至今的相框后,穆霄的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苦涩和怅然。
这还是大约十一年前他与自己最早的那些朋友第一次出任务时拍下当做留念的了,此后多少年间大家各奔东西,成家立业,如今还好好活着的这些人也是很少联系了。
可即使是这样,在一眼看到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脑袋上被大家比着兔耳朵的严肃青年后穆霄的眼睛还是忽然就红了。
许久回忆起自己最后一次得知闻楹在这世上的消息,还是十年前在冈仁波齐山下展开救援收尾工作的穆霄才苦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
“闻楹……你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回答穆霄了,事实上在这十年中曾经有无数学术界人士和探险家都想过去亲自确认不死的凤凰树是否还活在冈仁波齐山的某个地方,可最后却都无功而返了。
而为此后的世界贡献了关于第三和第四象限的精彩假说,据说还以一人之力完成了阿姆莎民谣第五版的全部翻译工作的蒋商陆当年也同样失踪于那未知的神山深处。
尽管地植办在近几年也开始陆陆续续在公开场合为其正名,认可蒋商陆是当代最年轻且最有成就的古文字翻译家,生物学家之一,他和闻楹所经历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重大事件也逐渐开始被世人所慢慢了解。
可即使是这样,似乎也已经无法弥补那两位已经不愿再出现在俗世面前,也压根不需要这一句旁人的谅解和认可的人了。
这般想着,长叹了口气的穆霄也收回了自己一直盯着桌上照片的视线,可当他刚准备再仔细排查一下机场的几个监控视频从而找出那个找不到人的孩子时,穆霄却忽然接到了一个号码看上去很陌生的电话。
“喂……哪位?”
语气不自觉放得有点冷,眼下y市这种特殊局势,作为负责人的穆霄的神经也难免有些紧张,可当下一秒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那声哥后,穆霄的表情先是愣住了,半响才一脸匪夷所思地问了句。
“穆州?是你吗?你这是用哪儿的电话打给我的?”
声音听上去满是疑惑,穆霄这般开口问他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奇怪这会儿应该放寒假在家,平时也不怎么爱出门的穆州为什么会用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打给自己。
而听到自己大哥的问题也不自觉停顿了一下,此刻正站在夜色已经中暗下来的路边电话亭里,看上去清俊斯文到写上写满好学生三个字的穆州也在沉默了一下之后,显得很淡定地回答道,
“在外面,想找你帮个忙,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恩,说吧,什么事?不过我现在在加班,你要是实在着急可以找刘湛。”
对自己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优秀的弟弟还是很放心的,穆霄一边耐心地回答着他一边也低头继续忙活着手头的工作。
可是当下一秒,因为穆州的话而差点就把手上的手机给扔出去的穆霄就听着自家宝贝弟弟用一副很平常的口气淡淡地冲他来了一句道,
“不急,只是和你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在外面住,你帮我也告诉一下爸妈,我怕他们着急。”
这句在外面住简直太让人浮想联翩了,至少穆霄瞬间就想到了穆州现在有点特殊的情况并且表情都变得有些复杂,而意识到自己大哥可能误解了什么,不自觉皱起眉的穆州只是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男的,你们也见过,和我隔壁班的路北南,他现在家里出了点事。”
“啊?哦哦,这样啊,行,我知道了,那你……你自己当心着点吧,也是大人了,还有你那个特殊问题……自己注意点啊。”
“恩。”
兄弟俩简短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一身冬季长款羽绒服,保暖的灰色毛衣搭配着格子围巾,看上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人挂掉手中的电话就从电话亭走出来。
等他和坐在马路边上拖着个黑色行李箱,几乎和他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反而很像个妖魔鬼怪的杂毛小混混对视了一眼后,表情并没有明显变化的穆州只是走到他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淡淡地问了一句。
“饿了吗?想吃什么?”
穆州的问题让低着头本还显得失魂落魄的路北南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眼圈忽然红了的少年才垂下眸子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而似乎也看出这脑子不好使的笨蛋现在的心情应该吃不下任何东西,今天一个人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才从机场把正准备带着一个箱子远走高飞的路北南抓住的穆州只是兀自望向别处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径直把自己一直放在衣兜里的一只手给拿出来,又慢慢地递到了路北南的面前。
“不饿就赶紧站起来,不想回家也要找个地方住,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他的话让路北南又是一阵怪异的沉默,但穆州和他都已经认识快十年了,如果不是过年前发生那件谁都没想到的事,他们本不该像现在这样尴尬而沉默。
这般想着,穆州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不自然,他现在其实不太想去之前那件事的细节了,毕竟在他眼里就算发生任何事,路北南也还是他最看重的朋友,同样的他也相信,在路北南的心中,自己也是同等重要的。
而这次穆州果然也还没等上多久,因为很快不忍心看到他受冻的路北南就赶紧拉着他的手又艰难地站起来。
等勉强站稳后又看了眼过了个年忽然就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些的穆州后,本来心情还挺糟糕的路北南先是明显愣了愣,半天显得很不敢相信地拿手比了比两个人的个头,他才一脸郁闷地瞪着穆州又显得很不服气地开口道,
“搞什么啊……怎么过个年还和吃激素了一样忽然长高了?是不是哥们儿啊你这么打击我,我最近本来就已经很倒霉了……”
路北南的话听上去带着点模糊的鼻音,这语气明显也比他平时面对其他人时要软下来许多,不过撇开这一脑袋颜色奇怪的头发,一说话就有一颗小老虎牙在嘴唇边若隐若现的大男孩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而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作为一棵木天蓼,今天入冬之前其实就已经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进入开花期的穆州先是把自己脖子的围巾拿下来给衣着单薄的他围上又一脸淡定地回答他道,
“是你自己长得太慢了。”
这话简直就和故意挤兑他长的矮似的,身高其实在同龄人中也相当突出的路北南听到他这么说鄙视地冲他撇撇嘴也没和他生气,直接把穆州给的围巾往自己冻得都快断掉的脖子塞了点,两个大小伙子才一边说话一边找了间路边的大排档就点了两份炒面。
这个时间点外头人吃饭的并不算多,他们坐在角落的小桌子上一起等炒面上来的时候,一群本来在快餐店边上的垃圾堆里翻东西的野猫们就自发地开始往穆州脚边围过来。
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的路北南眼看着穆州耐心地弯下腰又开始从自己口袋里拿猫粮喂猫,又见那群野猫瞬间就和见了亲人见了党似的喵喵喵个不停,都恨不得爬到他们桌上来了,帮着穆州把面前那些猫给一一喂完的路北南这才有气无力地感叹了句。
“诶,我就奇了怪了,你说这些猫到底为什么都这么喜欢你?你身上有什么特别好闻的味吗?我怎么从来都没闻出来?”
这般说着路北南就一脸好奇地用鼻子往穆州的围巾上闻了闻,被他的举动弄的莫名一愣的穆州过了会儿才不太自然地别过眼睛不去看他,路北南见状有点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等热腾腾的炒面上来两个人都开始低头吃之后,表情有点纠结的路北南忽然就直接开口问了他一句。
“穆州,你是不是还在想咱们放假前顾雯生日请班里同学去吃饭那天发生的事啊?”
听到这熟悉的几个字,穆州的眼神也略微闪烁了一下,等他抬起眼睛又略显复杂地看了眼眼前的路北南后,路北南也只是冲他小流氓似的扯了扯嘴角又显得挺无奈地开口道,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啊,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我都不记着了你干嘛老放在心上了,你当时不太舒服我看出来了,虽然你老不愿意和我说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和我是哥们,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么做的就够了,而且仔细想想其实我也没什么具体损失啊,不就让你在厕所里那什么了几口又扯坏了我一条——”
路北南流里流气的话没说完他就被穆州不太高兴的眼神给看的不往下说了,但察觉到他终于又开始冲自己有脾气了路北南心里也稍微放松了点。
其实他从小到大也就穆州这么一个关系很不错的好朋友,两个人上小学就一起背着书包每天走一条路去上学,到初中又是同校同班,自然就越来越亲密。
后来因为择校问题被分到同一个高中,虽然因为成绩问题没办法在一个班了,可是就在隔壁的两个教室来往肯定也非常轻松频繁。
而且他这么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混混,活到这么大也就穆州一个人从来不嫌弃他,不放弃他,甚至任何时候都能最快找到他并耐心地安慰他,而这般想着,路北南只抬手揉了揉自己莫名发酸的鼻子又难得显得挺正经地看着他笑了笑道,
“穆州州,咱俩应该还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也许是这样热切地注视着他的眼神,穆州总是有点难以拒绝,无论那个对象是猫,还是路北南,所以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而见他终于肯和自己表态了,本来还有些紧张的路北南瞬间就松了口气,可他还没和穆州又说上了几句,对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穆州也在皱起眉看了下时间后,又从兜里看似随意地拿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小药瓶。
见状明显一愣的路北南刚要问问他这是什么,他就眼看着明显已经习惯了的穆州就着刚刚在路上买的矿泉水便把倒在手上的四五片白色小药片一起吃了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你一次性吃这么多片?”
“体内激素调节方面的药物,我最近不太舒服。”
低下头也没去看他的穆州把药吃了才这么一脸平静地回了他一句。
“诶?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不过你一个男的调节体内激素干什么啊?”
路北南的问题一看就是傻子才能问出来的,穆州听到他这么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又显得很有耐心地主动和他解释道,
“你还记得我初二那年生过一次病还请了好长一段时间假吗?”
“恩?记得啊,怎么了?可你不是说早就已经好了吗?”
“其实有点后遗症,一直没根治,最近可能复发了。”
“什……什么!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啊?严不严重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还有当初那事,那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啊……”
路北南一脸惨白看着自己的样子让本来自己心情不太好的穆州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一下,而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事又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脉络之后,之前甚至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自己的父母甚至是大哥的穆州才若有所思冲穆州开口道,
“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长辈对我非常关照,他是个喜欢特立独行,同时又有一种特殊魅力的人,但是中途因为某些事情从此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我大哥他们似乎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就在五年前我生病最严重,几乎就快没命的时候,有一天他却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样子看上去和多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似乎是刚从别的地方赶回来的,所以看上去风尘仆仆,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是他却和小时候一样安慰地冲我笑了笑,又趁其他人发现我和他私下见面之前,给了我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之后又再次离开了。”
“本来被判断应该会直接丧命的我因为这个长辈的帮助而侥幸捡回了命,但他其实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所以除了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看我,或是给我寄一点东西之外他就再也没出现在过人前,但距离他上次出现已经有整整三年了,当时他和我说准备和自己的爱人去鹭岛曾厝垵渔村住一段时间,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他的计划是不是会有改变。”
“听上去……好神奇啊,简直就像那种某个世外高人忽然跑到江湖来收了徒弟,而你就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一样……”
听完了穆州和自己说的这些话,接下来一起找旅馆过夜的时候路北南的表情都显得有些难以形容,走在边上的穆州替他拖着行李箱见他好奇到不停追问自己的样子也没觉得怎么样。
反而看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还耐心地又说了一些有关自己那个行踪不定的‘师傅’的事迹。
而到此刻总算是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一直到今晚借了穆州的光才能有个地方住的路北南在小标间的床上懒洋洋地趴下后,脱掉外套的穆州刚想帮他把换洗衣服都从箱子里找出来,再督促他赶紧去洗个澡,听到穆州问自己密码是多少的路北南只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又一脸疑惑开口道,
“什么密码啊?我没设密码啊?”
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穆州眼神有些古怪,过了会儿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的路北南也从床上爬起来又凑到穆州的身边检查起了自己的这个箱子。
等来回检查了几遍箱子边上确实有看上去很奇怪的密码锁,而且居然还不止一个时,兜兜转转了一天直到此刻才清楚事情可能有哪里不太对的路南北只一脸崩溃地看着眼前的穆州,又不得不开口承认道,
“完蛋了……我好像真的在机场把箱子拿错了……这下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