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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苍禹都城禹城。
傍晚,孤凡戴着面具在城中晃悠了大半日终于回到宅子,不仅是今日,他打扮成萧子卿的样子在城中招摇多日,自打他进入禹城开始便有至少三拨人跟着他。
他不同于苍禹常人的装束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而他奉命先进城招摇,便不能入乡随俗,五日的时间已足够他熟悉禹城,每日都是吃饱喝足后回到萧子逸事先命人备好的宅子里。
眼见为实,孤凡终于明白大名鼎鼎的逸王果然不负盛名,手底下的生意更是兴隆昌盛,生意都做到苍禹帝都来了。
布匹、粮食、药材都有,孤凡时常感叹,辰国首富非逸王殿下莫属,除了吃喝玩乐还会赚银子的王爷。
难得享受一回主子待遇的孤凡并未觉着这是享福,反而诸多不适,出行太显眼便是最无奈的,此时他终于明白主子的用意,苍禹的人没那么简单,恐怕自打他们出发之日起便一路有人跟踪,于是在踏上苍禹土地的前一夜,由他假扮带人先行。
摘下面具,换下主子的衣袍,孤凡站在院中赏景,其实最要紧的是等消息。
忽而气息骤降,一道凌冽的疾风引面而来,他反应极为迅速稳稳接住暗器。
飞刀传书。
看过内容后,他欢喜出门,左拐右拐甩了身后的尾巴,来到一座古朴的宅院前,环顾四下无人跟踪,这才上前叩门。
一路有人指引,进了内院,他终于见到了与苍禹人打扮无二的萧子卿。
极其寻常的富家公子的打扮却又分明不同,颀长身姿,卓然而立,悠悠回身是一张俊雅无双的面容。
虽不是头一回见,孤凡依旧愣了愣,他习惯了主子以面具示人的样子,摘下面具后太过惊艳,他忍不住腹议道难怪王妃明令禁止让王爷外出时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感到主子冷冷瞥来,孤凡赶忙垂首,“主子。”
“可有探听到什么?”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却不知掩饰了多少期待。
孤凡如实道,“坊间传闻,自小在九灵山学艺的皇太女数日前回宫,不过并未住在宫里,而是住在驸马水无尘的府上。”
“驸马?”萧子卿面冷抿唇。
“嗯,属下探知皇太女与驸马是三年前由女皇赐婚的,因公主在九灵山学艺未归,婚事便拖延至今,前些日子驸马前去迎接公主时遇刺,驸马伤重,女皇便让公主留在驸马身边照看,一直住在水府。”孤凡硬着头皮说完,不敢抬眼看主子越来越沉的脸色。
默了片刻,头顶终于传来主子冷漠的声音。
“这人是何来历?”
这人当然问的是这位神秘‘未婚’驸马,孤凡默认‘未婚’二字,因他也知晓这位‘学艺’归来的皇太女便是自家王妃。
孤凡立即回道,“这人也出自九灵族,但自小便交由天司抚养,天司是苍禹的国师,权力仅次于女皇,据闻苍禹每一代的天司本都会是女皇的皇夫,且每一代都是恩爱有加共同治理苍禹,但现任女皇在早些年出了意外与外族人生下了皇太女,而后并未履行婚约与天司成婚,天司却一直不离不弃。”
萧子卿蹙眉问,“现任的天司也是蓝眸?”
孤凡点头,“是蓝眸,历代女皇与天司的子女,皇女与常人无异,皇子俱是蓝眸,皇子生下后便送到九灵山,终生不得下山,上一任的女皇膝下只有一对孪生公主,长公主便是如今的女皇,二公主在上一任女皇逝去后便被天司带去皇陵守灵,至今未归。”
犹豫片刻,孤凡忐忑道,“主子,属下还偶然探知,据说皇太女已年满十八,这与王……夫人的年纪不符,会不会是弄错了,或许夫人并不是苍禹的皇太女。”
萧子卿没有言语,沉默转身。
别人不知,但他却是极为清楚的,陆悠然与云月华是亲姐妹,当年被送走除了是不得已为之,其实何尝不是弃卒保车,为防苍禹寻人找到定国侯府,用一个女儿为饵引开虎视眈眈的目光。
而后陆悠然与定国侯府的关系被人查知,又是一出偷梁换柱,为了父兄的安危,云月华不得不做回陆悠然,十五岁与十八岁又有何区别。
瞧见主子欲离去,孤凡惊道,“主子不可,水府的情况属下也看了看,守卫森严,属下试了多次都未能进去。”
孤凡记得当初张御医说过主子的经脉受损,就算日后身子恢复后勤加苦练也无法恢复如初,而据他所知,以前主子的武功修为与他差不多的。
暗自摸鼻想了片刻,再抬眼时哪还有主子的影子,孤凡怔住,主子现如今的修为竟已在他之上,高的不止是一点儿半点儿。
什么叫事实善于雄辩,主子用事实高冷地教了他一回。
水府后花园内的花藤秋千架上,一白衣女子慢悠悠独自荡着秋千,身后的侍女欲言又止,看了看天色,上前关切道,“殿下,夜里凉,回屋罢。”
白衣女子仿若未闻,冷风刮在身上丝毫未觉冷。
“殿下……”婢女无奈又着急。
女子幽幽道,“清霜,女皇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我真是几日前遇刺时撞伤了头忘记了一切,为何过往的十八年我一点儿记忆也无?”
清霜急道,“天司交代过您不能多想以往的事,否则又会头疼难忍的,而且驸马他……驸马也不会骗您不是。”
“无尘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也很愧疚,但我这心里总是空空的,像是少了一块,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没有了主心骨。”白衣女子茫然抚上自己的心房。
身后传来响动,清霜回身,惊恐跪下。
“公……驸马。”
白衣女子闻言回眸,面色苍白却不损出尘容色的水无尘坐在轮椅上,由护卫推着向她而来,她缓缓微笑。
“无尘,为何不好好歇息?”
水无尘笑道,“日夜躺在床榻上,我都快成木头了,想着凰儿独自一人定是闷得慌,原来真是如此,凰儿还是对忘记的一切耿耿于怀,是怕我骗婚不成?”
白衣女子失笑摇头,“倒不是疑你,只觉得凤凰这个名字太俗气,也不知是谁取的,很难想象若是这名字是出自女皇之口,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你本就是凤凰,这个名字怎会俗气,若我说是我取的呢?”水无尘解下自己的披风,对白衣女子招招手,如玉的面庞满是心疼的柔情。
似曾相识的神情,白衣女子脑中闪过零星破碎的记忆,曾经有人也这般注视着她,面容却是模糊的。
见她发愣,水无尘靠轮椅的支撑费力起身,往前一步来到她跟前,将披风拢在她身上,属于他的尺寸在她身上长了些,拖曳到地上,微微低首,“凰儿,你的名字确实是我取的,女皇与师父觉着也不错。”
凤凰无语撇嘴,“当我是三岁孩童呢,瞧你这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你们说我已满十八,照这样说来,你两岁就会取名了么。”
水无尘一时无语。
“看吧,我就说你是替人背过,我猜这么俗的名字定然是女皇取的,上回我进宫去见过,她的品味真不敢恭维。”凤凰嫌弃道,“总之她的品味极差,不过看男子的眼光倒是还不错,瞧她总是含情脉脉盯着天司看,我细细瞧了瞧,天司确实不错。”
“凰儿,女皇是你的母亲,你总不能一辈子唤她为女皇。”水无尘无奈叹道。
凤凰凝眸道,“母亲也不过是生了我而已,生而不养还不如抱养来的有恩情,母亲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词,她是苍禹百姓的母亲却不是我的。”
“凰儿……咳咳……你记起了什么?”水无尘急促咳起来,面色更加苍白。
“都让你卧床好生休养,你偏要出来,瞧你咳成这样。”凤凰面色一紧,赶忙将披风取下披到他身上,轻轻替他拍背顺气。
水无尘却是摇头,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气息不匀问,“告诉我,你都记起什么了?”
“我不过就随口一说,你着急成这样,就算我记起什么,你也不用如此激动,凡事顺其自然,该记起时自然会记起,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凤凰无奈说完,低眉注意着他的神色。
“咳咳……”
水无尘依旧低咳,如释重负的情绪波动落入她的眼中。
“回屋罢,夜里凉,你如今这身子可是弱不禁风了,若是明日又下不得床,有你苦头吃的。”凤凰佯怒瞪他。
水无尘握住她的手,似是没察觉她的僵硬,轻笑道,“听凰儿的便是,咱们这就回屋歇息去。”
“走吧,我送你回屋。”凤凰不着痕迹抽回手,改为搀扶着他坐回轮椅上,亲自推着他往原路返回。
片刻后,后花园内空无一人,只余虫鸣声,越发显得空寂。
墙边竹林后的身影现于月光下,扶在竹节上的手紧紧握拢,竹子纹丝不动,五指下的竹节却凹陷了。
坐轮椅的男子面容与烬尘天差地别,白衣女子却是他一直在找的云月华。
凤凰?萧子卿勾唇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