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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帅府不远处的一座大院内。
“北黎。”
疾风散尽,塞尔达身影显露。
“噢?这不是老大丫头么。”
虎人抬头望了望,咧咧嘴露出半口獠牙。
“你手下新兵的情况如何?”
自己戏虐的言语直接被无视,面对单刀直入的提问,北黎伸出爪子捋了捋胡须。
“135个,个个都是的好手,要论起单打独斗的本事,怎么着也得有20个跟我不相上下。”
望着吹胡瞪眼的虎人,塞尔达心里有了底。
——至少有20人,是强过北黎的。算上不相上下的,应该能够接近一半。
“里头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货色,大名鼎鼎的杀手,刚从号子里放出来的绑架犯,还有光是报上名字就能让小孩不敢哭出声的咒术师,简直可以办个怪胎博物馆了。”
北黎努嘴道,神情里颇有不满。
“他们全归你了。”
“你这可是往我身上泼了一炉子热炭。”
虽然嘴上发着牢骚,不过北黎微微眯起的双眼看不出丝毫不情愿。
“好好待他们,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这一刻我们脑袋拴在一条绳上,别到时候真让他们给你后背来上一刀。”
半是玩笑,半是警示,塞尔达双目紧盯住北黎说到。
“是,是,老大丫头你就放心好了,谁让这乌托啥都缺就是不缺怪胎呢。”
带着自嘲的语气,虎人收起不恭的态度,站直了身体,握紧右拳捶向银光奕奕胸甲。
“飞骑营北黎受令!”
◇
与北黎别过,一阵风再次裹住塞尔达,带到她朝着另一侧的营地掠去。
“小姐。”“小姐。”
特殊部队所在处中一座并不显眼的房屋内,屋内的两名侍女朝迈入屋内的主人欠身行礼。
“阿琦,替我把夜行衣拿来,这身盔甲晚上巡防动静太大。”
被唤作阿琦的少女点头应下,扭过身朝内房走去。满头的金色长发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朔月,替我缠头。”
“是。”
棕色头发少女边忙着替塞尔达卸下重甲,边应到。
褪下重甲,坐在镜前,让人不由得朝镜中窥去。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如果换作人类,在世人眼中应该刚逾十五吧。
但是,与旁立的侍女如出一辙的平直而又略微细长的双耳,却明示着,自己经历过的岁月远比外表看上去要长久。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
虽然并非永生,但是岁月的冲刷,在肉体上留下的痕迹,远要少于其它种族。这是自然的恩赐。然而自然是公平的,稀少的族群数,低下的生育率,让精灵一度走在灭族的钢丝线上。
是父亲和长老们,长年累月的付出和牺牲,才好不容易在王国内为族人争取到的一片安宁。
这份安宁,不能从自己手中开始被毁掉!
紧握双拳,坚定内心。
换上夜行衣,塞尔达从特殊部队营房绕出,直奔民兵校场。
步兵和骑兵虽然损失惨重,但乌托的领主和贵族们,从小便是在刀口和坐骑背上长大的,戴伟林和郭韬更是他们心中的战神。有戴伟林压阵,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说起来,戴伟林并没有跟来,多半是去了步兵那边吧?
民兵的操练正在身着夜行衣的谍报部队的指导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然结成了大大小小几百个方阵,却还远远称不上“阵型”。
“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
塞尔达向身边同样缠着头的谍报兵问道。
“要熟悉基本阵型跟号令,最快也需要5天。”
“太迟了!3天,加上今天,只有3天。”
丝毫没有掩盖焦急情绪的心思,塞尔达拼死压低声音继续说到。
“传我令,以后天为限,必须让所有民兵掌握号令,阵型不强求,但最低必须保证进退攻守服从命令。”
“是。”
谍报兵领命退下后,塞尔达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度扫视演练的民兵,高大的,矮小的,健壮的,瘦弱的,一个个人影在摇曳的火光的映照下挥汗如雨,为了那不确定的明天。
“嗯?”
广场角落的树下,依稀可辨的人影让女将军不禁撅起眉角。
“士兵,你在做什么?”
◇
扑面而来的翠绿的眸子,毫无征兆的提问,让陈家鑫不禁恍了神。
“回答我。”
多半是自己的反应太过迟缓,语气听上去变得不耐烦。
略微整顿心情。
“什么也没做,仅仅在看着他们。”
“只是这样?”
对方似乎感到不可思议,提高声调再次发问,清丽的嗓音在耳边回荡。
察觉到之前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必须得补充一下才能过关。
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无奈的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上的是一只小巧的匕首。
“文卓...长官,判断我手头的武器和我本身缺乏训练价值。”
“简直荒唐!”
非但没能平息对面的疑惑,反倒像是朝着油锅里扔了一把点着的二踢脚。
“现在立刻去更换合适的兵器,然后去操练!”
“……我拒绝。”
“明白就...你说什么?!”
眼前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命令会换来如此回应,瞪圆了双目。
“长官,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我不想再死的不明不白了。”
伴随着从心底挤出的言语,坦然的张开双臂。
“这只匕首是我下午领到的,连同腰上缠着的这块布,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
“我也许比此处的任何一个人都畏惧死亡,但同时又比您所认识的人全都加起来更加清楚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现在一无所有,但却依然拥有着自己的生命。”
“我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晚上,看到满场的人都在努力着。”
“他们中有为了家人生活的更好决心献出自己的,有人为了国家甘愿肝脑涂地,有为了荣华富贵豪赌的赌徒,还有害怕被你们一刀劈死的胆小鬼。”
一口气倒出太多心中所想,陈家鑫这才发现自己来到这边都没怎么和人好好说过话。
“你不怕我现在就劈死你?”
身前女子翠绿的双眸泛起些许寒光,幽幽的发问道。
“当然怕。不过毕竟您还有耐心听我说完上面的话,总好过一声不响走上前线被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敌人剁成肉块。”
“……”
不等塞尔达思索,男子继续说到。
“我只是偶然间来到这里,身后的土地并不是我的祖国,亲人也好家也罢,都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有人许诺丰厚的报酬,我甚至连这里的货币和城市都毫无概念,大家是在怎样的地方生活着?各地又各有什么特产?一个白面包的价值是多少?”
“这些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更滑稽的是,我连谁是敌人都一无所知,却被要求拿起武器去战斗。”
“所以比起为那虚无缥缈连形体都无法想象的利益去卖命,我更想活下去。”
“为此我才无意识的选择了匕首吧?现在想想,文卓搞不好真的把我看透了呢,这里厉害的家伙还真多呢。”
连珠炮一般的说出了内心的感受,这感觉就好像是自溺水后头一次有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里。
“真敢说呢。”
塞尔达在忍耐着。
“你是想让我们敞开南城门好让你离开,以便让你快点回到王国腹地好去逍遥快活,而这里的所有人,只要安心的变成尸体来堵住敌人的去路就好么!”
“不,逍遥快活跟尸体什么的......”
“给你两条路!”
陈家鑫还没来的及反驳,话语被粗暴的打断。
“绑好你的腰带,跑步去领取新的兵器,再跑步去找那边的士官报道,让他把你编入队伍里。”
“……”
“或者,现在起把你从北侧放到城墙外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没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小声的试探性提问,换来的是暴怒的回答。校场上几个士官都禁不住朝这边张望。
“在选择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
“这场战斗,有没有可能,通过交涉来避免?”
陈家鑫清楚的看到,翠绿色的眼睛里神情变幻,惊讶,疑惑,怜悯,悲伤,太多的情感在那短暂的时刻里一闪而过。
“你想和恶魔去做交易么?”
换来的是称不上回答的回答。
稍早,统帅府。
“什么事?”
相处多年,戴伟林很清楚:眼前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坏事总是比好事多。
“这个。”
矮小的身影从腰间解下系着的布袋,单膝着地,小心翼翼的将袋子里的东西抖了出来。
“!!”
短暂的惊愕,戴伟林锁紧了双眉。
那是大量的碎块,而戴伟林清楚,在更早之前,这些本应是5个由水晶构建成的球体。
“都死了。”
文卓用冰冷的声音简短的做出了总结。
“小姐。”“小姐。”
风裹挟着轻盈的身躯,塞尔达回到小屋。此时已是深夜。
“阿琦,大家的回复情况怎么样?”
“预计明天为止能够回复完毕。”
听到这样的答案,女将军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
“朔月,药品储备的清点完成了吗?”
“已经清点完毕。”
“吩咐医疗营,按人均领取全部药品,明天下午前结束。”
棕发侍女点头应下后退后到金发侍女身旁站定。
塞尔达挑椅子坐下,一把撤下裹住姣好面容的头巾,任由黑发的长发飞散开来。
刚刚结束的巡查,完全找不出称的上成果的东西,除了将内心的担忧愈发的放大之外......
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讲,毕竟北黎收编到了一群称得上战力的手下,这对损失殆尽的飞骑营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补充,对他而言也是一定程度的补偿吧,至于能否将这群人拧成一股......
一切的关键,果然依旧是时间么。
不自觉咬住拇指。
从2天前斥候传来的情报分析,大约只要3天,对面会再度兵临城下。
等到那时,需要以手头的兵力坚持至少7天。
坚持的住么?
无论是自己与父亲的联系,还是部队与首都的联系,全部被2天前伴随沙尘暴发生的大范围魔力干涉给遮断了。虽然立刻派出了飞骑兵赶往首都进行通信,但是往返最短也需要7天时间。是巧合?是时运不济?不得而知,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父亲在联系中断前的联络中似乎是察觉到战局不利,表明了会向国王全力进言增派援军。如果一切顺利,抽调集结大部队正常行军到这里,10天时间,是必须的。
陛下没有理由拒绝,是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微微合上眼,周围变得安静起来,试图将那股莫名的不安驱离自己。
“小姐,您还好吧?”
望着从小到大侍奉的主人变幻的神情,金发侍女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稍微有点累。白面包有剩么?肚子在叫了。”
温软的声音,向眼前青梅绽放出的撒娇般的笑颜,让人完全无法与刚才雷厉风行不容质疑的女将军联系在一起。
“就知道你顾不上吃,给你领了留着呢。”
棕发侍女淡淡的说到,眼里满是责备,一面转身从屋内端出白面包和冷掉的浓汤。
“诶嘿嘿,朔月别生气了,下次,呜,次不会的!”
面包被接连塞进嘴里,顾不得下咽,塞尔达鼓着腮帮子笑嘻嘻的回答道。
望着一脸满足的女将军,朔月心头不由得一酸。
还不等她发出声。
“公主……”
阿琦以手掩面,眼中泪花涌动。
“这种称呼从来就没有过,不许再这么叫我。”冰冷似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