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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罕山脉,巍峨壮观,四季景色各异。此时,山间的树木渐渐染上了秋色。秋天的达尔罕山,景色与广袤的草原大不相同。这里的山峰更加险峻,树木更加茂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和亲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昭国的士兵们欣赏着沿途的美景,心中充满了回家的憧憬;凉国的随从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内心也充满好奇,一路四处张望。
霍时晏的马与怀左的马并排而行,处理完昨晚的风波,怀左心情舒畅,他侧头笑嘻嘻地说:“将军,麻烦解决了,今夜我能睡个好觉了吧。”
霍时晏闻言笑了笑:“那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怀左闻言瞬间垮下了脸,哭丧着问:“为什么啊?”
“和亲之讯已经在传回皇城的路上,消息一到必引起轩然大波。”霍时晏望向怀左,“你试想,依陛下性情,定会应允和亲。然而,达亚尔公主应许予哪位皇子方为妥帖,以达势力平衡之效?”
未待怀左应答,他又追问:“以当今皇后娘娘的脾气性格,她又会作何举动?”
怀左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将军所说的意思远不止这些。皇城之中,权谋之争从未停歇,每一位皇子都想要争夺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而达亚尔公主的和亲,无疑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筹码。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又是皇长子,若公主配给太子,也能彰显对凉国和亲意愿的重视,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但太子已有太子妃,且太子妃乃是当朝宰相之女。不过,让一国公主做太子侧妃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君主。然而近些年太子身染怪病,能不能登上那个宝座还当二说,所以将公主许配给太子这个选项,有待商榷。
二皇子早夭,如此,到了适婚年纪的就是三、四、五、六皇子了。
五皇子的生母是龙牙海那边的外族女,他生来就有一半外族血统,陛下断不会让他再娶一个外族正妃。
六皇子?怀左脑海里浮现出六皇子邪魅的笑容,不禁摇了摇头。六皇子野性不羁,皇帝皇后都很宠他,文武百官无人敢招惹他。他的“花名远扬”,心思跟本不在朝政上,陛下是绝对不会让公主跟他政治联姻的。
如此皇后娘娘亲出的三皇子,和贤名在外的四皇子,最有可能。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让四皇子再增添哪怕一根羽翼呢?
“皇后娘娘定会想方设法让三皇子娶到达亚尔公主,以此增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怀左试探性地回答。
霍时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错,皇后娘娘一定会这么做。但其他的皇子、甚至太子,不见得没有想法。他们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有人想尽办法阻挠和亲,甚至可能会暗中对公主动手。”
怀左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次的和亲之路绝对不会一帆风顺,但没想到会如此凶险。先不管其他皇子如何行动,单单试想,如果皇后娘娘察觉陛下想将达亚尔公主许配给三皇子以外的人,那么她一定是宁肯毁掉,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这个达亚尔公主还真是命运多舛啊,刚躲过了一劫,又要迎接新的磨难了。”怀左一边说着,一边啧啧两声。接着他又问:“那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准备?”怀左问道。
霍时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达亚尔公主,促成和亲,边境人民不能再受战争之苦了。”怀左听了霍时晏的话,心中顿时有了底。他知道,只要跟着将军,就一定能够度过这场危机。
“接下来的路途,我们每一天都可能比前一天更凶险,所以,我要你带领羽卫全力保护达亚尔公主。”霍时晏郑重地看着怀左的眼睛说道。
怀左感受到了霍时晏的重视,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迅速回应道:“是!将军,怀左领命。”
霍时晏的羽卫,是他精锐部队中的佼佼者。这个队伍总共只有二十人,但却具备了惊人的实力和忠诚。
在这二十人当中,怀左和怀右两兄弟的武艺和能力尤为突出。他们一人侍奉在霍时晏的身边,为他提供最直接的护卫;另一人在家中担任管家,负责收集和分析城中的情报。他们兄弟二人相互配合,确保霍时晏能够对帝京中的风吹草动都有所了解。
剩下的羽卫成员,则被编入军队中,他们平时行动低调,与普通士兵无异。然而,在关键时刻,他们会挺身而出,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羽卫队伍的存在,就像是霍时晏握在手中的一件秘密武器,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这些勇士们对霍时晏的忠诚无需置疑,他们愿意为霍时晏付出生命,以确保他的安全。
\"再有几日,我们便穿过达尔罕山了吧。\"苍术公主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地对身边的九儿说道。
九儿望着苍术微笑着回答:“是的,公主,过了达尔罕山,我们就真正地完全进入了昭国境内。”
苍术微微点头,接着问:“你以前去过昭国吗?”
九儿想了想,回答道:“两年前,昭国举行百朝会,我曾随达如殿下去过晔城。”提及这段经历,九儿的脸上泛起回忆之色,她接着说:“那里的生活习俗、风土人情与我们确实很不一样。”
看到苍术难得的有说话的兴趣,九儿开始跟她讲起自己在晔城的经历。苍术听得很认真,似乎不想漏掉一点有关的信息。
九儿讲述完毕后,苍术又问了她:“你可随达如去过元一楼?”
九儿听到“元一楼”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迷茫地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印象了,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吗?”
苍术见九儿确实不记得,便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曾听在草原经商的昭国商人提到过这个名字,心里有些好奇罢了。”
晔城作为昭国的都城,历来是商贾云集、文化交流之地。城中的元一楼,因其独特的地位和神秘的面纱,成为了不少人心中的向往。
据苍术所闻,元一楼是晔城里最为神秘的娱乐场所,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一窥其真容。传闻,只有具备一定身份地位和财富的人,才有资格踏入那里真正的大门。
在元一楼中,各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无论是欣赏歌舞表演,还是品尝美酒佳肴,都能让人流连忘返。
然而,这并非元一楼的唯一魅力。它还隐藏着一个重要的角色——情报集散中心,在这里,各类情报汇聚,商人、官员、江湖侠客等各路人士纷纷在此交换信息。
这座楼是几年前才突然在晔城里崛起的,没有人见过它的幕后主人究竟是谁,只知道江湖人称其为“裴爷”。
苍术收回思绪,在心中默默念出“晔城”这两个字。这是她的老师魏甲口中的黄金遍地的地方,母亲眼中避之不及的不祥地,也是她与梅朵姨妈、达如、达亚尔兄妹相认后唯一想去的地方,她有太多的疑惑只有在那里才能解开。
想到此,她严肃的对九儿说:“九儿,今晚我就会开始服用毒药,你要有所准备。”
九儿听闻,郑重地点点头。
在长途跋涉数日后,达尔罕山另一侧的山脚下出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
车队在夕阳余晖下,走出了这座大山。经历了连续的崎岖行军,士兵们和随行人员都显得疲惫不堪。
霍时晏在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无虞后,下令队伍停下,准备扎营休息。
命令一下,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搭建帐篷,有的生火准备晚餐,还有的清点物资,确保补给充足。
然而,在这有序的忙碌中,苍术乘坐的那辆马车却显得格外安静。夕阳的余晖映照着马车,却没有任何人从里面出来。
霍时晏注意到了这一幕,便翻身下马,准备上前探视。
就在这时,九儿从车帘中急匆匆地钻了出来,一路小跑,差点在霍时晏脚下摔倒。
霍时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九儿,同时关切地问道:“九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九儿的神情慌张,气喘吁吁,指着马车,语无伦次地说:“公主,公主她晕倒了!”
闻言,霍时晏立刻紧张起来,他迅速地跨前一步,登上马车。
车内的空间狭小而封闭,空气流通不畅,对晕倒的苍术来说极为不利。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只见苍术斜倚在车壁上,双眼紧闭,未蒙面巾的半边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霍时晏立刻伸出手背探了探苍术的额头,触手之处是一阵惊人的灼热。意识到情况的紧急,霍时晏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小心地抱起苍术,轻手轻脚地走下了马车。此时,九儿已经守在车外,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霍时晏用下巴示意九儿在附近的树荫下铺开毛毡,以便让苍术躺下休息。
与此同时,一名圆脸少年正跑过来,霍时晏立刻大声对他喊:“怀左,去请军医!”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急切,怀左闻声立刻掉头,加快速度去寻找随队的军医。
在荒郊野外的环境中,传统的礼节和性别界限不得不暂时放置一边,军医刘大赶来后,便立即为苍术把脉。他坐在苍术的旁边,凝神屏息,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脉搏上。
刘大的眉头逐渐皱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他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一时间无法立即给出诊断。
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刘大身上的压力,空气中的紧张感几乎凝固。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终于,在众人几乎无法忍受的沉默中,刘大又动作匆忙地动手挽起苍术的衣袖,露出了她的手背和双臂。
众人凝目望去,发现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猩红色的疹子,如同星火燎原,让人触目惊心。
九儿见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虑,声音发颤地问道:“军医,公主她……到底怎么了?”
刘大此时已经束手无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坦诚的无奈。他知道,以自己的医术,对付一般战士的刀伤和战斗中的常见病症还可以,但对于达尔亚公主这样的未知病症,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跪在地上,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霍时晏,语气中带着自责和坦诚:“将军,请恕属下学识有限,我平日里主要处理的是士兵们的外伤和常见病症,像公主这样的症状,我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但公主的状况非常严重,似乎,似乎是会传染的疫症,如果不能马上找到退烧的方法,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罢,他战战兢兢将头伏在地下。
霍时晏面容凝重,目光如炬,在刘大和苍术之间来回移动,心中也是在迅速地评估和思考。他知道,当前形势下,必须迅速做出决策,既要为公主寻求有效的治疗方案,也要稳定军心,防止恐慌情绪的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对刘大说道:“刘大,你已尽最大努力,现在我们要一起想想办法,公主的安危对我们所有人都至关重要。”
“将军,如果真的是疫症,那我们的战士... ”怀左担心的话还没说出口,霍时晏看向了九儿。
他冷静地问道:“九儿姑娘,公主什么时候开始有症状的?”
九儿显得有些慌乱,可能是因为她隐瞒了公主的病情,也可能是因为疫症这个字眼让她感到恐惧。
她跪在刘大旁边,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回将军,刚进达尔罕山,公主便出现了一些疹子,但是她说没有什么感觉,觉得或许是水土不服。她没有不适,怕耽误行军速度,便没有让奴婢告知将军。”
刘大听到这里,立刻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他知道,疹子可能是多种疾病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疫症。因此,他紧接着询问九儿:“如此算来,公主染疾已有七日以上?”
九儿点点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刘大则似乎在思考着某种可能性,他接着问:“九儿姑娘,你身体可有不舒服?可有起疹?”
九儿的反应很迅速,她连忙一边摇头,一边撸起自己的衣袖,以证明自己的身体健康。只见她的胳膊上并没有任何异样,这使得在场的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刘大看到这一幕,立刻向霍时晏报告了他的分析:“将军,如此便可断定公主的病症并不会传染,我们眼下赶紧想办法帮助她退烧,再寻找治疗之法即可。”
霍时晏听后,心中的石头也稍微放下了一些。他知道,只要公主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那么整个军队的安全就有了一定的保障。然而,他也清楚,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以确保公主的安全。
思考片刻,他做了决定,他果断地对刘大说:“刘大,你立刻去煎一些退烧药过来。”刘大得令立刻起身,匆忙跑开去准备。
“怀左,去查看地图,离我们最近的城镇有多远距离,多久能到,什么路线能最快到。”霍时晏又转头对怀左说道。
“是!”怀左得到指示,也立刻向营帐跑去。
“九儿姑娘,你收拾一下公主的必须物品,今晚,我们可能要连夜赶路了。”九儿闻言没有迟疑,立刻向马车跑去。
几人都已离开,苍术身边暂时再无旁人,霍时晏坐到她的身边,她紧盯着昏迷中的女子,犹豫片刻后,他伸手摘下了遮挡她口鼻的头巾。
他的手指碰到苍术的脸时,她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一张精致而略带英气的小脸出现在霍时晏的眼前,虽然面颊上泛着病中的红晕且也已经浮起星星点点的红疹,却一点也掩饰不了她的眉眼如画。
他想起两年前晔城的万朝会上,那个站在达如身后的小女孩。虽然达如对外说那是他的侍女,但从其他侍从对她的态度来看,稍微有心的人都不难分析,那个乔装打扮的女孩,正是达如的妹妹,达亚尔公主。没想到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小女孩已经大变样,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九儿是最先返回的,她看见苍术的面巾被揭开,不禁内心咯噔一下,她犹豫着出声:“将,将军。”
霍时晏转身,见她已经看到,便落落大方说:“公主高烧不退,此刻这么躺着,我怕面巾让她呼吸不畅,所以冒昧揭开了。”
似乎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昭国对未婚男女没有那么多说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公主,公主病好后要遮面或是戴面具,都听她的意见。”
说罢,他便起身,向营帐走去。刚走两步,他又回过头对九儿说:“你在此照顾一下公主,除了怀左一会儿会送药过来,我不会让人靠近。”然后他便大步离开了。
直到霍时晏的身影彻底消失,九儿才俯身在苍术耳边说:“公主,周边没有其他人了。”
只见苍术的眼睛蓦然睁开,眼中还有刚刚被揭开面巾的紧张,她轻声问:“他刚刚说话的神情可有异常?”
九儿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没有。”
苍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确实不曾看真切达亚尔的样子,那么接下来,我们的计划会好进行一点,不用时刻担心被识破了。”
九儿仍旧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的高烧怎么办?”
苍术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等喝过军医的退烧药就会退下去一些。要制造出病情反复发作的样子,才能让他信服。”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苍术立马又闭上了眼睛。
“九儿姑娘,公主的药来了。”怀左的声音在九儿身后响起,她急忙起身接过怀左递过来的一碗黑乎乎的草药。
“谢谢怀左小哥。”九儿一边接过药一边对怀左说,“还劳烦小哥帮我扶起公主,我好给公主喂药。”
怀左刚要上前,却见霍时晏从后方快步走过来,他上前一步,说道:“我来吧。”说罢,便已经躬身将苍术扶起,自己顺势坐下,让苍术靠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肩膀上。
“将军,若刘大误诊,公主真的是疫症,你.…..”怀左低声嘀咕,似乎不满意霍时晏的做法,担心他也染上这病症。
霍时晏示意他住口,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扶正苍术的脸,轻声对九儿说:“来,试试能不能喂下去。”
苍术此时半靠在霍时晏的怀里,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热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体凉凉的,靠着他舒服得很。而且从他刚刚的一系列言行来看,他也不像自己初次见他那样,像一座泛着银光的大冰山。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想笑,一不小心就呛了药,忍不住咳嗽起来。
实在无法继续装晕倒,她便假装刚刚醒过来的样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九儿见状,装作激动的说:“公主,您醒了!您吓死九儿了。”
她心中默默给九儿的演技点了个赞,立刻坐直身子,不再靠在霍时晏身上,她虚弱地笑了笑,侧头跟霍时晏说:“给将军添麻烦了。”
怀左这才注意到苍术的面巾不知何时已经揭掉了,他愣愣地看着斜坐在将军身边的苍术,挪不开眼,心中想:“达亚尔公主真漂亮啊,和我们家将军看起来真般配。”紧接着他拍拍自己的脸,责怪自己怎么就胡思乱想了呢。
霍时晏站起身,向苍术说道:“公主醒来便好,请尽快服下退烧药吧。”然后他推搡了旁边还直勾勾看着苍术的怀左一把,“去把地图拿来。”
他又接着跟苍术说:“我想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跟公主说明一下。”
苍术轻轻点头。
晚风轻轻拂过,不远处,士兵们都好奇地向苍术所在的这棵树下张望,但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并看不真切,只好放弃窥探,忙各自手中的事情去了。
这里的军士们没有人知道,晔城里,好几队不同的人马,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昭军回归的路线,逆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