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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是皇上的近侍,孙嬷嬷的对食张公公跟李德是同乡又是一年进的宫,靠着这层关系,孙嬷嬷跟李德还能说上几句话。
皇上突然来坤宁宫,孙嬷嬷自然要替主子打听缘由,何况还涉及到庄婉仪侍寝之事,悄悄道:“李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德点点头,两个人一道退出主屋。
孙嬷嬷先跟他寒暄几句,然后问:“今晚不是庄婉仪侍寝吗?皇上怎的突然来了坤宁宫?”
李德倒是没瞒,“庄婉仪身子不适,正在长月宫中,至于皇上为何来坤宁宫,杂家确实不知。”
能在皇上身边当差,自然有几分本事,嘴严些也是应该的,孙嬷嬷也没有刨根究底,而是感怀道:“皇上若是能常来坤宁宫,有皇上的庇佑,娘娘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李德没搭她的话,而是问:“杂家听闻庄婉仪精通医术,可有此事?”
孙嬷嬷谨慎道:“倒是会些,至于精通还算不上吧。”
李德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孙嬷嬷也不好多说,只惦记着里头。
皇帝今儿过来本是兴师问罪而来,皇后既然弄了个小侄女儿进宫,为何又推三阻四不让侍寝?皇帝不傻,白天见庄婉仪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病得不能侍寝了?之所以不去长月宫就是不想戳穿庄婉仪的谎言,在皇帝看来,这自然是皇后的主意,庄婉仪还不够胆子敢欺骗他。然而看到这样的皇后,皇帝一下触动了心肠,他没想到皇后病得如此之重,早上绿茵去请他,倒是没有危言耸听,对皇后的厌恶之情一下淡了不少,失去嫡子,皇后纵然有错,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太爷给她惩罚了。
“张易然号称国手,朕看此人有些沽名钓誉了,明儿就给撤了,重新给你指个太医。”皇帝是九五至尊,自然放不下脸面对皇后说些关心的话,只把罪名怪到太医头上。
皇后怎听不出他言下的关怀之意,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皇上错过张太医了,这些年张太医一直尽心尽力救治臣妾,只是臣妾的病是心结所知,只靠汤药并不能彻底治愈。”
皇帝亦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皇后分明就是在怪他,顿时不悦起来,“皇后是在怪朕冷落了你吗?”
皇后道:“臣妾不敢,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又有这么多姐妹等着皇上垂怜,臣妾怎敢对皇上诸多要求,何况臣妾身子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侍奉皇上生出嫡子,是臣妾之过,臣妾思过还来不及,怎可能对皇上有怨言。”
皇帝脸色稍缓,道:“你能这样想最好,慎儿都去了这么久,你也早该放下了,调理好身子,何尝没有嫡子。”
不管皇上和皇后有多深的心结,在嫡子一事上,两人心还是在一处的。
皇后想起死去的孩子心依然隐隐作痛,在皇帝看来,慎儿除了嫡长子的身份,跟其他的孩子并没有不同,皇帝在子嗣上不算弱,除去夭折的孩子,还有三子四女,但是慎儿却是她唯一的骨肉,哪怕过去快十年了,依然放不下,她的心境,皇帝是体会不到的,皇后也不想与他争辩,只道:“皇上说得是,臣妾一定谨记在心。”
皇帝满意的点头,有段日子不来,皇后果然温顺了很多,说实话皇后若不是一直病着,他也舍不得太冷落了皇后,当初娶皇后,一来是因为她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二来皇后本身就是一个极出众的女子,当初娶她还费了好一番功夫呢,就算现在病着,也有一种病弱之美,如此一想,心里竟起了邪火,不过也知现在的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侍寝的,不由得想起她的小侄女儿来。
皇帝道:“庄婉仪灵动可人,朕看着很是喜欢,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微蹙秀眉,“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请皇上明示。”
皇帝勾了勾嘴角,“皇后既然引荐了庄婉仪,为何又一而再的阻止庄婉仪侍寝?”
皇后知他为青瑶而来,却原来皇上误会了是她阻止青瑶侍寝,虽说她现在是有些不情愿,但是青瑶如果真能得宠,她还是乐于见到的,不过皇上既然认定了是她所为,皇后也不否认,冷冷道:“瑶儿年纪还小,现在就侍寝似乎早了些。”
果然是她!皇帝沉下脸来,“即是如此,为何又选她入宫?”
皇后面无表情道:“臣妾身子不好,很想有个人陪,不想娘家人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把青瑶当秀女送进了宫,青瑶是臣妾的内侄女儿,比臣妾整整小了十岁!臣妾怎会让她跟臣妾同侍一夫?”说完瞥了一眼皇帝,目光中分明带着嘲讽。
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皇帝怒了,“方明瑜,你如此戏耍朕,别以为朕拿你没辙!”
皇后毫不在意的笑笑,“臣妾的皇后之位早已名不副实,只差皇上一道圣旨罢了。”
“你以为朕不敢废你?光无子这一条,那些言官们就无从反驳!”废皇后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无故被废,更会激起群臣反对,引得朝廷动荡,这也是这么多年贵妃吹了很多枕边风,皇帝都没有废后的原因。
皇后为争一时之气,才说了那样的话,她若真不在意后位,也不会让青瑶进宫,她若被废,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方家,父亲年纪大了,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如前,几个哥哥更是在父亲和她的庇佑之下做官,平日里能不添乱就好了,皇上想要办他们连理由都不需要,不过话已说出口,自然不能再示弱,“皇上要废后也好,要宠幸庄婉仪也好,皇上自便就是,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臣妾?您是皇上,还有谁敢说您的闲话?”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指责皇帝强取豪夺。
夫妻这么多年,皇后知道皇帝的软肋在哪,皇帝当初得位不正,所以十分看重名声,这几年言官们在他的默许下,个个勇于直谏,皇帝稍有不对之处,都要被言官上书弹劾,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的敌体,若是无过被废,言官那关就过不了,除非皇帝不打算做“明君”,至于是否宠幸庄婉仪,属于皇帝的家务事,言官们还不至于连皇帝的家务事都管,这也是两年前一下处死那么多妃嫔,朝中却没有声音的原因,不过庄婉仪是皇后的人,若是宠幸了庄婉仪便要在皇后面前落下口舌,实在是落面子,皇帝当然不干。他是皇帝自然不会让步,偏偏皇后也寸步不让,一点不像宫里的其他女人以他为尊,这么多年了,他和皇后就一直处在这样的僵局中,皇帝发现除了继续冷落皇后外,对皇后竟毫无办法。
皇帝兴师问罪而来,又一次铩羽而归,军国大事都难不倒他,偏偏驯服不了一个女人,郁闷可想而知,对皇后的心,也是爱恨交加,放,舍不得,不放,又没办法,要打破这样的僵局,除非皇后死了!人没了,麻烦自然也就没了,他也不用整日惦记着,只是直接处死皇后却是不能的,不过看皇后的样子,离死也不远了,一怒之下,狠下心道:“朕听闻庄婉仪颇识医术,庄婉仪也一心留在皇后身边伺候,即是如此,从明儿起,张易然就无需来问诊了,敏嫔怀有身孕,让张易然到敏嫔跟前伺候。”
李德早就回屋,接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张太医医术高超,若非有他在,皇后只怕早就去了,皇帝突然撤掉张太医,又没有安排其他太医问诊,只让一个略通医术的庄婉仪给皇后看病,等同是宣布了皇后的死刑!皇后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变了脸色,绿茵红叶两个贴身宫女直接落下泪来,只是皇上跟前不敢多嘴一句,倒是皇后神色无恙,还道:“谢主隆恩。”
皇帝见这样都没能让皇后屈服,只能甩袖而去。出了坤宁宫,李德也不问皇上直接吩咐摆驾长宁宫,皇上每每在皇后处受挫都是去贵妃那寻安慰,贵妃见皇上怒气冲冲而来,也猜到皇上肯定刚和皇后置完气,阖宫上下也只有皇后敢给皇上气受,就是一番软语安慰,皇帝气顺后告诉贵妃他在坤宁宫的决定,贵妃错愕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皇上盼着皇后咽气呢!这么多年,旁人只道她盛宠不衰,只有她知道皇上心里还有皇后,否则早就废了皇后改立她了,现在皇上对皇后起了杀心,她应该高兴才是,只要皇后死了,后位铁定属于她,她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也都是为了后位,现在皇后真的要死了,心里突然像少了什么,少了对手,她以后跟谁斗?
贵妃一边帮皇上揉肩一边笑道:“皇后娘娘的脾性,皇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娘娘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把貌美如花的侄女儿送给皇上,娘娘心里有您呢。”
不提庄婉仪还好,一提皇帝更生气了,今儿就是为庄婉仪的事才闹开,气愤道:“她们姑侄俩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等到皇后病逝,朕就会给庄婉仪安个害死皇后的罪名,她不是口口声声要孝敬皇后么,让她跟着皇后一道去,也不枉费她一片孝心!”
“皇上!”贵妃娇嗔得打断他,“您这话就在臣妾跟前说说就好,别哪天食言了,有失您的君威。”
皇帝被她逗笑了,处死庄婉仪那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他的确舍不得,皇后若是真不在了,庄婉仪只是他后宫的一个女人罢了,如此一想,倒是不急着临幸庄婉仪了,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笑着对贵妃道:“湘儿前阵子在朕跟前嘀咕说想要个弟弟,朕已经答应了她。”
贵妃笑骂道:“皇上您不正经,湘儿的弟弟在敏嫔肚子里呢。”
皇帝笑道:“那怎么一样,还是一母同胞更亲些。”
“皇上!”贵妃悠悠白了他一眼,落下帷幔为皇帝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