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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下半年开始,扑克先生冯志伟才正式迈进柳宁的生活。
柳宁迷上了唱歌,进了学校的社团,认识了许多三年级甚至已经上了大学的学长和学姐。但凡空闲,柳宁多数是躲在练习的小礼堂的。接着自己钢琴的功底,她便帮着练声、伴奏。她喜欢那些听上去很是圣洁的声音,比妈妈成天咿咿呀呀哼着的戏作强多了。
作为学堂的骨干教师,冯志伟管理着几个社团以及小礼堂的使用。每每练习的时候,冯志伟总是会从礼堂小门进来,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每次他都会带一顶帽子,落座前,他会阴沉扫视一圈所有的学生,之后便窝在椅子里,把那顶帽子盖在脸上,呼呼大睡。柳宁的耳朵极好,每次练习的时候,她都能听到那位老师的鼾声。她常和团里的学长学姐议论冯志伟,可他们总会郑重其事的告诉柳宁:冯哥很好,特别好。是的,这些学长学姐,叫他,冯哥。
柳宁见在学长学姐处找不到共鸣,便只能和美瑶念叨。美瑶也喜欢听音乐,可更多喜欢的,也是些小曲。礼堂,除了上课和叫柳宁回班,美瑶是不爱来的。柳宁也不强求,尽管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当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疏远。在柳宁第一次跟着社团,去了人家的新式婚礼表演后,柳宁拉着美瑶说:“等你结婚了,我就去给你当伴娘。不仅如此,我还要给你唱圣歌,给你的舞会伴奏。祝我的美瑶和她的如意郎君,长长久久的。”美瑶笑她:“死丫头,哪里就要结婚了么?莫不是你自己要嫁人,拿我来打趣?”柳宁拍美瑶的手:“才不呢!我这辈子是不要嫁的,自己一个人才快活自在呢!”
柳宁也不是不想结婚,只是对自己的家庭太过失望。14岁那年,爸爸从外头回来,大洋没有,债欠了一屁股,他回来后没多久,在去探望柳宁摔伤的外婆时,趁家里没人外婆行动不便,把柳宁妈妈住的那套宅子的房契拿去当了。妈妈知道时,不仅宅子没了,家里的钱也都被败空了。人家上门讨厌房子的时候,妈妈哭昏过去好几次,眼睛肿的像一双核桃。柳宁扶着妈妈,看着她那个爸爸跪在人家眼前,被人家扇巴掌。他也哭,哭着求人家再宽限他几日,他定会把剩下的钱还上。柳宁愣了,原来,房子没了还不是结束。柳保坤,她的爸爸,总算是还想着家还有她们母女,窝窝囊囊的对着人家央求再缓两日再挪走,容他们一家三口另找一处安置。那群人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柳宁母女,嘻嘻笑了几声倒是允了柳宝坤的请求。
他们临走的时候,最末尾一个小混混在柳宝坤脸上啐了一口:“呸!死赌鬼!”又滴溜溜转眼看了看一旁的娘俩,“还不上钱,用她们还。”说完便讥笑着走了。
柳宁看着眼前像一条狗一样的爸爸,没有丝毫同情。那个曾经在妈妈口中,意气风发,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此刻蓬头垢面,像烂泥一样堆在那里。她扶妈妈坐好,转身回了屋。接下来,柳宁把柳宝坤的东西一股脑拖出来,扔到他面前:“你滚吧,从此我没你这爸爸。”柳宁把她爸爸赶出了家,又和妈妈另找了个偏僻的住处。屋子很小,摆不开什么,入夜,娘俩也只能挤在一张小床上。柳宁的母亲赵氏,也是个强亮的,毕竟这么多年也是独自持家把柳宁也大,尽管遭此横祸,娘俩也还是毫不气馁。当了房子的事,赵氏没敢告诉自家爹娘,只知会了兄嫂情由,对爹娘称柳宝坤在外做生意赔了,用钱周转,所以换了小房子。
自从家里出了变故,柳宁更加独立自强,尽管理科成绩不好,但还是努力进了如今这所学堂。这几年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就算是学堂里有什么事也往往自己吞咽,和妈妈只笑脸相迎。她累,觉得自己像个戏子,四处扮演着角色。在家,便扮上贴心懂事的小棉袄;在学堂,便扮上泼辣好强的女豪杰。但是在社团的日子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进入这所学堂一年半以来,柳宁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自在快乐,她在这里仿佛找到了一群一样的自己。
柳宁不喜欢和同岁的学生在一起,只乐意跟着学长学姐晃悠,听他们讲学堂里一些不为人知的八卦。而这些八卦的来源,正是他们的冯哥,冯志伟。社团里唱得最好的一个男生李琦,外号胖子,高中毕业没再上大学,他和冯志伟的关系是最好的。因着柳宁嘴甜,总是夸胖子唱得好,把胖子吹得天花乱坠,胖子也总爱给柳宁讲些和冯哥的故事。
原来冯志伟刚24岁,也是才上完大学没多久,家里找关系给送进了学堂当老师。他爸爸是津城里有名的律师,家底殷实。冯志伟自己也是念过法律的,只是如今这律师不好做,就进了学校,当个教书先生。这年轻人,玩心重,志向也甚是远大,受了学堂的约束不能太过随意,便在学堂里弄出些声响。这社团都是冯志伟仿着大学一手创立,这一年多能办的有声有色也多亏他自掏腰包支持着。为了这社团能有所成绩,但凡练习的时候他没有公务,便要过来监督。一来二去,也便和这些团员熟络起来。甚至大家还经常约出去吃饭。饭桌上,这位年岁不大的小先生喝了些酒,就愿意给这些团员说说大学讲讲未来,虽然有不少吹牛皮的成分,但话里总是真诚热忱。但凡这些小友有事,冯志伟必定出手相助,无论出钱出力,毫不犹豫。时间久了,大家也不再拿他当老师,而更愿意叫他一句冯哥。柳宁还从胖子那听来一个八卦,这位冯哥,多情的很,许是吹牛,他说大学时交往过的女朋友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这一点大家半信半疑,可柳宁是信的。毕竟她曾亲眼见过他约会学校里的女老师。
对于冯志伟的魅力,直到现在柳宁还是不会轻视的。他英俊,有思想,有才气,合该是讨人喜欢的。当时的柳宁有些敬重这位冯哥,但似乎喜欢却是谈不上的。却不想自己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都和他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