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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府雍翠园,朝阳初照、寒露未干。 门前,四匹健马嘶嘶待。
“大家路上小心。”
“大人放心!俺们走了。”
达达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观鱼巷。
杨帆回到书房,日光和煦地照在桌上,暄出一种静谧的气氛。走了周侗、鲁智深、岳飞、王贵四人,府内更显安静——周侗与鲁智深按计划去了河北王莽山,而岳飞和王贵,则是要尽快赶到登州,保护宗泽的安全。
杨帆坐在桌前,铺开纸张,提笔想着前夜周侗躲在曾弄书房见到的情景......
当晚,散席之后,曾弄将曾涂、曾密、曾魁以及负责出货的管事和马贩子郁保四招到了书房。此时天色已晚,若无要紧事情,曾弄不会连夜开会,曾涂等人均打起精神,酒意全无。
“今晚得到消息,运往金国的那批武器被登州府给扣下了。”
“啊?不是说那登州知府宗泽被罢官,此趟货物万无一失么?”
“唉!王豹子一伙在码头不小心摔破一个木箱,里面的箭矢散落一地,还未来得及收拾,便被巡逻的定海军现......咱们的人均以为此时登州新任知府尚未到任,此事无人愿管,一时未能打点到位,可谁想,一层层的报上去,那宗泽却出了手令,将这批武器扣下。唉!此时还未交接,他是有这权力的,定海军便只好依令而行了.......”
“他奶奶的,这个宗泽,当官之时为难咱们也就算了,这眼看就要罢官为民了,还如此嚣张......这面子要是讨不回来,咱们曾头市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爹,孩儿明天便找人把他做了,也好教大宋之人知道咱们曾头市不是好惹的。”
“也好,反正那厮已经被罢官,便在他回乡的路上,寻机做了罢......不过现在大家还是议议那批武器怎生讨回,没有这批武器便换不来金国的良马,而南边二百匹的定单,年前便要交货的,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年前赶制不出同量的武器来。”
“朝庭的赵良嗣大人可知此事?”
“还未通知他,即便通知了他,花上许多金银,等到他斡旋下来,再一层层的走完官场手续,两三个月便过去了......也是会耽误生意的。”
“唉!这个赵良嗣,只挂着虚衔,并无实职,办什么事情都得看他人脸色......今天来的那位杨大人,看着挺好说话的,不知可不可以......”
“不行!朝中险恶,尤甚于咱们江湖争斗,那杨大人的底细咱们摸不清,若是让他知道此事,万一他在朝中不与赵良嗣等一路,那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今日便觉他在觊觎咱这寨子。”
“......”
“唉!这不行那不行,咱们该如何是好?”
“......”
“长者,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噢?快快道来。”
“在下听闻,山东绿林最近去了辽国购马,数量恰好也是二百匹,既然那‘照夜玉狮子’咱们劫了,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的这二百匹也......”
“......”
“我看行,反正同他们早晚要有一战,不如先下手为强,既解咱们当下之急,又消弱对方实力。”
“只是,咱们寨子的防御需得做好。”
“这个没有问题,若是那些贼寇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那好!此事便先这么定下,明日你们再拟下细节。曾涂、曾密你们留下,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是!”
脚步声渐去......
“爹爹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该知,为父着急的并非到时交不了马,而是......”
“爹是担心咱们大金国兵器告急?”
“是啊,现在咱们正与辽国对峙,攻势暂弱,原因便是兵器不足,咱们早一天运去兵器,大金男儿便会少流许多血......曾涂,明日你亲自将南边定制的那批兵器先押送金国,到了那边之后,不必着急回来,去见见粘罕大人,让他在与大宋会盟之时,争取咱们运往金国的物资免查......曾密,这两天你便去真趟开封,多带些银行给那赵良嗣,让他尽快把登州查扣的兵器捞出来......哼!大宋朝堂贪腐,官兵积弱,咱们金国将来打到这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爹爹说的是!到时就叫这帮汉人做咱们的狗。”
“哈哈哈哈......”
......
“要叫汉人做他们的狗?既然如此,这个曾头市,我要了!”
桌边,杨帆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提笔蕉了下墨,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黄雀计划......”
……
雍翠园会客厅。
前两天刚刚拟了个“黄雀计划”的杨帆,此时仿佛真有种身处“雀巢”的感觉。只是自己不是“雀”,而是“鸠”,鸠占雀巢......
杜百川,看上去身材矮瘦,而一身绸布长袍却明显肥松,看来回到东平还未来得及置身新装,所以只好穿了先前做员外时的衣服,只是担了那“军粮误期”的罪名,送到沧州半年有余,此时已经“衣带渐宽”了。
杜泽生情况要好上一些,若不注意他那黝黑的肤色、满是老茧的双手,倒看不出吃了多少苦,经此一劫,他的身体反而精壮了许多。
杜百川、杜泽生父子,外加董平、杜月容夫妇,对于眼前这个占了自己巢穴的“斑鸠”却毫无半点怨恨——不但没有怨恨,反而恭恭敬敬地向这“斑鸠”跪行大礼:
“......大人救命之恩,杜家上下,无以为报,此生甘做犬马,为大人效劳......”
杨帆受了这一大礼,扶起杜百川让到客厅上坐位,又将其余三人也劝着坐下,才换了话题,询问些杜家原先的生意情况。
原来这杜家各类生意多有涉猎,什么丝绸、瓷器、粮食、茶业、药材,甚至是矿产、盐酒等朝庭专营的生意也私下里跑过不少;杜家生意范围极广,大宋南北东西、辽国、高丽,甚至更远的地方,均曾留下足迹......
其实,单看这宅子,杨帆也知道杜家原先的生意必然做的很大,如此一问,更是放心。而且从“军粮误期”案来看,杜家只是单纯的商家,与朝庭那些掌权的大族并无多少瓜葛,生意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难得,也更能表现出杜百川父子的才能、人脉。
他们,应该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于是,杨帆也向他们简单介绍了自己在京东之地经商的构想,表达了自己求贤若渴的愿望。至于薪水......杜家原是不要的,名义上两人仍是杨帆调往东平协助自己的军士,无奈杨帆坚持要签契约,工钱、提成分文不少,否则宁可去用别人,杜家四人感激涕零之余,也就答应了。
其实,杨帆何尝不是他们需要的人?
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重农抑商是历代统治者一贯奉行的基本国策。从商鞅变法开始,历朝历代统治者均有对商人进行抑制和打击的政策。像秦朝将商人充征或戍边,汉武帝打击商人势力的“算缗令”、“告缗令”,隋唐时期禁止工商业者入仕为官等规定,都使商人遭受到莫大的抑制和摧残。“农本工商末”,在世人的心目中,商贾所从事的商业乃是君子所鄙视的职业,商人乃“四民”之末,地位名义上甚至不如躬耕的农民。
及至宋朝情况有所有所改观。宋朝建立后,一反传统的重农抑商政策,采取了一系列保护商业展的惠商、恤商措施。诸如:“一切弛放,任令通商”、“诏诸州勿得苛留行旅赍装,除货币当输算外,不得辄箧搜索”等等。
这些惠商、恤商政策,不仅促进了宋朝经济的展,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宋人经济观念的转变和重商思想的形成。商业不再是贱业、商人不再是贱民,便连士大夫阶层,也纷纷丛商。“纡朱怀金,专为商旅之业者有之,兴贩禁物、茶、盐、香草之类,动以舟车,懋迁往来,日取富足”,便是时人对士大夫们丛商情况的描述。
不过,事物总有两面性。
统治阶层重商进而丛商,一方面促进了商业的展,据杨帆所知,此时朝庭的收入将近七成来自商业,这虽然与士大夫阶层兼并土地过多、农税相应减少有关,但比起前朝历代,从经济总量来看,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杨帆曾想,如果没有外族入侵,生产力再进一步展,土地、粮食不再成为制约国民生存的命门,多少年后,宋朝会不会来场自上而下的资产阶级革命?
而另一方面,士大夫们纷纷丛商,却也破坏了商业自由竞争的秩序,官商勾结、恶性竞争在此时已经是一种常态,杜家的破产,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因而此时的商人想方设法向官场靠笼,有的出资私塾,让族上有资质的子弟通过科考进入官场,有的捐出巨资、打通关系,买个官做,还有的择机演一出“榜下捉婿”的戏码,来个官商联姻......总之是挤破头的去找官场的靠山。
时事如此,莫说杜家现已破产,就是生意兴隆之时,杨帆这根大腿,他们岂会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