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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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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家总结了一下,人生有七种痛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失去至亲之痛,无疑属于七苦之一。

    在某个网文平台,没有收藏、没有推荐票、签不了约的扑街新手,则完全有机会体会到七苦其中的七种。

    对还是初中生的练英雄来说,父亲突然去世的噩耗,对他的打击之大,犹如月球坠落地表,在他的心脏击穿了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液像熔岩一样裸露。

    “这些悲伤且炽热的岩浆,也许终会随时间而冷却,凝固为坚硬的石头,但这个过程,足够见证一万次沧海桑田。”

    飘在祠堂上空的练英雄曾在日记中这样写过。

    他看着少年练英雄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然而身处上空的自己,却似乎再难感受到少年彼时彼刻的悲痛。

    反而是望向旁边默默流泪的母亲和被烟草呛得剧烈咳嗽的爷爷,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揪住。

    “逝者已矣,带着永不消逝的爱和责任,活在当下,才是唯一向阳的路。”

    那篇日记的最后一行如此写道。

    从那年暑假起,十五岁的练英雄就开始以童工的身份下井挖煤了。本来矿上是不敢招童工的,但没有父亲的孩子,总能让乡里乡亲的矿主和矿长心生怜悯。

    ……

    这仿佛是一个非常长的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出漫长的黑白画影,主角是练英雄自己,而观众也是练英雄自己。

    他继续以上帝视角,审视着这梦境的每一帧画面。

    在井下,别的工人午休时,他却永不停歇地挥舞矿锄,别人不理解为什么他这么拼,其实他只是憎恨那些黑黝黝的矿石,它们夺走了父亲的生命,而把它们劈碎、让它们最终被烧成灰烬,能让少年练英雄的心充满复仇的快感。

    他看着“自己”在午夜偷偷从门缝窥视得了尘肺病的爷爷,整夜不停地咳嗽,而当爷爷咯血时,门外的少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他看着“自己”发现母亲拿着一家三口的合照相框,坐在灶口,边烧柴火,边出神地端详。发红的火光照在母亲老态了很多的脸上,而她嘴角慢慢爬起了笑容。

    飘在厨房水缸上空的练英雄,随着这个笑容而动,心中的冰山也似有所消融。

    ……

    突兀地,这黑白画影结束了放映,出现在练英雄眼前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黄沙。

    而练英雄自己也降落到地上。

    场景突然切换,练英雄有些措手不及。

    他意识到自己打着赤脚。

    滚烫的砾石、细沙,真真切切地烫贴着他的脚掌,钻进他的脚趾缝。

    跌落最后一片叶子的荆棘、干枯的仙人掌、躲避响尾蛇的蜥蜴,令这沙漠保留了最后一点生机。

    无尽的沙丘静静相连,蔓延远方。一个个沙丘,活像一朵朵金色的浪花,最终练英雄的脑海里,冒出了“沙海”这个词。

    环顾八方,尽是黄沙。

    天色并不阴暗,但练英雄抬头却只看见一片虚无的天穹,没有云,也没有太阳。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还知道这个梦境的来源与碰触紫色的陀螺有关。

    尽管如此,他沉吟了一会,还是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跋涉梦中的沙漠。

    他确信自己不会在梦中渴死,所以他不想站在原地,干脆就胡乱走一通,看看紫色陀螺带来的梦还会有什么把戏。

    埋头走路太闷,他就唱起了流行曲。

    “两个小娃娃呀,

    正在打电话呀,

    喂喂喂,

    你在哪里呀?

    哎哎哎,

    我在幼儿园……”

    高高的天空上,一只乌鸦远远地缀着练英雄。因为是梦境,所以后者的歌声无视距离和风阻,清晰地飘进了乌鸦耳中。

    吖……

    (……)

    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很容易疲劳驾驶,因为路旁的景物几乎千篇一律。而在这漫无边际的沙漠中毫无目的地前行,更容易崩溃。

    练英雄硬是靠着《小兔子乖乖》、《两只老虎》等流行歌,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当嘴唇干裂时,他伸出手,用力去想象手中握着一瓶农夫三拳,嘴里念叨着“农夫三拳有点甜”……半刻钟过后,手心里竟然就真的出现了一瓶农夫三拳矿泉水。

    梦中造物。

    这是神的手段啊。

    这个发现令练英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于是接下来的路途中,他吃上了奥利奥、七层牛肉巨无霸汉堡、苹果……

    虽然苹果是不知被哪个缺德的咬了一口那种。

    他给自己造了一双厚底的登山靴,结果出来了一双平常自己穿的回力平板鞋。

    他凝神观想一顶棒球帽,结果出来了一顶爷爷常戴的破草帽。

    酒足饭饱的练英雄最终尝试造出一台沙地车,但那玩意他没见过实物,足足憋了半小时,结果出来了一台运煤的斗车,轮子是有轮子,可是还需要有个人在后面推才行吧?最后只好骂骂咧咧地放弃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也不知道造了多少物。

    在这没有太阳,没有日夜的沙漠中不断前行,不断尝试,练英雄造物的观想时间越来越短,造物速度越来越快。

    但练英雄也越来越疲惫。他察觉到,每一次造物都会让自己精神萎靡一会。造的物件越大、越真实,所耗的精神就越多。

    现实中没有见过实物的东西,就一定造不出来。

    因为孤寂,练英雄想观想出胖子马尚莱给自己作伴,但也完全失败了。他敏锐地觉察到,活物非常难以造出来。

    于是他灵机一动,尝试观想出一个鸡蛋,希望通过“鸡蛋孵出小鸡”的方式来曲线救国。一旦行得通,他就可以梦造活物了。

    最后练英雄不得不再造了个平底锅,吃了个荷包蛋。

    双黄的。

    天空上的乌鸦眼睛都快瞪掉了……这也行?

    就在这无休无止的观想造物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沙子逐渐变得粗糙,而无尽的沙丘也逐渐低矮,视野尽头,竟渐渐变成了平地,远远瞧去,还有零星的绿色。

    就在这时,练英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下清脆的响声,然后是一个女子的吴侬细语。

    “叮……”

    “恭喜你魂力天赋得到释放。”

    “由于你魂力天赋评级为SSS,对应的‘梦中清明’能力值为78。”

    “由于你灵魂纯净度为99%,对应的造物效率提升35%,对应的造物成功率提升35%,对应的造物魂力消耗节约35%……”

    “恭喜你具现技能达到一级。”

    “当前技能等级,可以具现精度为1024*768像素以内的普通物品。”

    “生命体除外。”

    “灵体除外。”

    “技能进阶奖励将发放到系统邮筒,敬请查收。”

    练英雄一脸懵逼。从来没读过网文的缺点这时就暴露出来了。

    换了别人,肯定马上就知道自己获得金手指了,这还不用穿越不用重生,做个梦金手指就从天而降,这等好事,还不得一蹦老高,马上吃桶方便面加根香肠庆祝一下?

    放到练英雄这,他首先想到的是:特么的这个梦果然是稀奇古怪,连游戏系统都出来了。

    我不是只玩过贪吃蛇吗?这像传说中的网游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脑海里再次传来了那个好听的女声:“呃,温馨提示,这不是游戏。呃,反正吧,搞不好是会死的哦。”

    练英雄更懵了。喂美女,你不是个系统机器人吗?这很明显是忽然想起来才给的温馨提示是怎么回事?还能带“呃呃啊啊”这种吞吞吐吐的语气虚词的?能靠点谱吗?

    “我怎么就不靠谱了!你才是机器人,你全家都是机器人!”

    女声仿佛能读取练英雄的念头,马上又来了一句。

    练英雄:……

    女声:别愣着了,快看看你的识海吧!傻不拉几的,唉!

    最后这一声叹气,令练英雄心里突然被堵住了。挺没由头的,难道是因为这女声太好听?

    过了一会,练英雄回过神来,闭上眼睛,去感受自己脑袋里传出声音的位置。

    什么是识海?虽然这个词听起来的确很有修真的感觉,但就从字面上来理解,练英雄也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是在脑袋里。

    其实练英雄不知道的是,在网文里,感受识海的过程,被称作內视。

    很快地,练英雄就露出怪异的表情。

    原来,在他的所谓的识海里,此时赫然有一只陀螺悬浮在漆黑的空间中,正在缓慢地旋转。

    正是那个自己手忙脚乱时不小心触碰到的紫芒陀螺。

    在识海里,练英雄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但他能感知到自己是确实存在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只剩下眼睛,能看,能感受,也能通过“意念”来触摸眼前的陀螺。

    于是练英雄的意识,假装自己是有手的,对着陀螺就摸了过去。

    紫芒陀螺被意识接触的瞬间,虚空中就出现了一个系统界面。

    像是一面不需要墙来承载的投影。

    练英雄还没来得及细看界面的内容就震惊了。

    尼玛,这界面的少女系粉色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