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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闷响。
纸伞跌落在泥里,却兴致勃勃的溅起一地泥花,不偏不倚全落在辛志新做的句裙上。辛志低头掸去污渍但裙子污了就是污了。她掸不下来,泪却不争气的流下。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亲眼见到,他,她的夫君拥吻别的女子。
他真真切切的吻了,那一低头的温柔全落在被吻女子的唇边。被吻的女子眼神娇羞,轻轻一扭,纤细的腰肢如蛇一般缠到了他身上。
“啊、啊······”。
在这般毫无遮蔽之下,在这样清净的寺庙之地,他和她竟然情不自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般缠绵画风······
辛志惊呆了!如此清净之地,这般****画风。她楞瞪着望着眼前的一切。
滚滚响雷咔嚓嚓划破长空。
一声,两声,如利剑般狠狠的刺入辛志心里,搅动着、翻滚起阵阵的憋闷、疼痛。辛志踉跄的退了几步,危急时分她一把拉住了桂树,方免未倒。
上苍倒像是知道她被背叛的苦楚,卯足了劲落下磅礴大雨。她无处可避也不想去避,任凭膨胀了的冷雨砸着她的头,她的身。她真希望这雨能再大点,一下冲刷的干干净净,往日他的笑,昔日他的话。
那个昔日里忙的不可开交甚至焦头烂额的他,为了药材铺子甚至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外奔波的男人,竟有时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幽会缠绵。她千盼万盼只为了盼来他中秋节一家人团圆,可谁料却是眼前他们热烈的拥吻,缱绻眷恋。
辛志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攥着双手,闭上了眼。
她不愿再看,不愿再听他们的亲昵和温柔。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从未巴巴的跑去法源寺给他送雨伞,更或者她在远远的看到他背影的时候,就该大喊一声。
那样,她就不会看到眼前这一切。
辛志只呆呆的。她的好意,她的爱意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致命一击,让她进退两难。
进,可抓住他们的现形,且还是两人正打得火热的现形。可抓住又如何?进去?这一进去她的俗儿该怎么办?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她才刚满周岁,这一步之进却足以让她缺失父爱或者母爱。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悄悄的退去,她又不甘心。
一时间,愤恨、羞愧、疼痛蹿满心田。她眼前止不住浮现的是他昔日的笑,他温柔体贴的帮她穿好外衣,他信誓旦旦对她说的海枯石烂,山盟海誓。
谎言,这些都是谎言。
他骗了她,背叛了她。
辛志紧攥着双手,被长指甲掐出了血印。她低头看了看沾了血的指甲,苦笑一声。她本是不爱留指甲的人,为了他的一句,“我喜欢指甲长长的双手。”她硬是忽略自己的喜好,硬是忍着洗衣时被指甲划破的疼痛,把它留长。
辛志讷讷的看着正在流血的手,小指甲已断裂。手指血像一双烧红的眼睛正嘲笑着,瞪视着她。一分、一秒那么煎熬,她不知什么时候迈开了步子,拖着她这辈子最沉重的步子,踉跄着向前走。
泪悄无声息的流过面颊直入嘴里,这般咸涩。大雨滂沱,辛志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跌跌撞撞的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前。
这片竹林茂密异常,两年前,就在这就是这片竹林,他吻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他温柔的向辛志表白。
“志儿,在药山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之后的每天我都在思念,别再让我这样煎熬了,志儿,你嫁给我好吗?我保证永生永世只对你一心一意。”
辛志的耳朵和心田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美的不知所措。她也是思念他的。春风十里一相遇,辛志便再也忘却不了他那张温暖的笑脸。虽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是破了传统的婚嫁规矩,但辛志还是绞着手指头羞涩的点了点头。
时间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仅仅两年的时间就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这片竹林当年给她的记忆是那般春光明媚、笑语嫣然,而如今唯有风雨连绵,天凉人凄怜。
辛志觉得身子像被抽干了一样很累,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抱着头蹲了下来。眼前一亮,像龙爪一样的墨绿叶子,这片竹林竟真有龙癸草!
这种草属五年生草本植物,需历经三个春夏秋冬的磨砺才能长成。龙癸草本身有剧毒,只需一小口便可以毒发身亡,但却能立解蛇毒。
辛志看得甚为揪心。
早在两年前,他就说过,再过两年他就来这里找龙癸草。那时的她痴笑着在他手背上一划,“再过五年这里也只是一片竹林,怎会有龙癸草?再说据《医典》记载,龙癸草只生长在山南。”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温柔摩挲着,像个孩子一样调皮道:“就在这里!”
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辛志却鬼使神差的摘了两把攥在手里。龙癸草的叶子冰冷冰冷,像是在寒冰里泡过的。辛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前面白乎乎的一片是什么?
辛志不由得怔了一下。白衣已被污血侵脏,脸色苍白如死灰。
白衣男子艰难的用右手扒住肩膀。流血过多,他头上迅速渗出一层汗珠。但这并未打消他拿出刀子剜下黑红的伤口。他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懈怠,刀子缓缓的接触到一点伤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拽着。一点,接触到了,只要用尽力气朝着那个毒口剜去,他就有生的希望。
周瑜生攒足了力气朝着那个刀口要猛的剜下去。可却在此时,眼前一黑,他疲倦的一闭眼,刀子抛落开来。随即身子已瘫软,他只好扶住竹子。
此时,伤口黑血如泉涌般冒出,衣服已然染黑。
剧毒,命在旦夕。
辛志顾不得她的伤心事,飞奔过去捡起匕首。
伤口虽小却已冒出汩汩黑血。
“五步蛇毒,坐下,平静呼吸。”不疾不徐,平淡如水。
周瑜生挣扎着撇了眼前的人。一个被雨水打湿的蓝衣女子,眉眼间却是淡淡的,恍惚中周瑜生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他的母亲。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位爱穿蓝衣且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只可惜,他的母亲却在临死前一改常态,竟疯癫坠湖而亡。可现在,他不但没有为母报仇,反而却要死在这蛇毒之下。
不!不甘心!
周瑜生本就痛苦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平静呼吸。”依旧是不疾不徐,平淡如水。
辛志握住匕首冷冷的朝着那个已经冒了黑血的伤口剜去。一瞬间,辛志看到陌生男子的背部时一顿,他的皮肤像纵横的沟壑,黑森森的可怖。他定是被大火无情的烧过,才落的如此可怖。
辛志不由得一愣。
五步蛇喜阴暗潮湿,蛇毒剧烈异常,寻常人等一口毙命。可幸好是这样坚硬的皮肤才使他逃过一劫。
“师傅,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李炎一把仍掉兔子,叫嚷着奔来。
“他需静养。”言外之意你别叫嚷,淡如水的声音传来立马噎得李炎火气上涌。
李炎圆瞪着眼睛道:“你是谁?”
“这是龙癸草,每隔两个时辰碾碎敷上,金银花水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
“你是谁?”李炎提高了声音又道。
辛志像是没有听到李炎的问话。淡淡道:“余毒未清,这两天他将发高烧,冰毛巾冷敷额头,擦拭后背和大腿骨降温。”
被无视!
李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他被憋的一肚子话翻来滚去。直到打了个嗝。可又见到师傅气色已经有了好转,便朝辛志狠狠的瞪了瞪,赶忙道:“师傅,我······。”
“李炎。”他略一顿,又朝李炎递了个你丫赶紧过来扶住我的眼色。
“多谢姑娘相救。”他还要张口,无奈却已力不从心。
李炎看了看周瑜生便明了了他的意思,没好气的道“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师父,冒昧问一下姑娘名讳,来日定当重谢。”他故意把重谢两个字说的重重的。
辛志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淡淡道:“生死有命。”说完转身走了。
李炎本就对眼前周瑜生被蛇咬的事恼着。这会又听辛志淡漠的甩下这么一句答非所问又噎人的话,刚说完又斩钉截铁的走了,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便大吼了声“真是个怪人。”
辛志当然也听到了这话,只是她平时都不常理会这样的话,更何况是现在呢!
辛志回到家时,已快傍晚。谊儿早就等的火急火燎了。见到辛志回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阿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憔悴这般?”
辛志早在跨进家门前,就收敛了怅惘凄容,换了一副自然微喜的表情。
“我没事,妹妹担忧了,俗儿她怎样了?”
“阿姐还说呢?刚就是阿母来过,给这丫头煮了些粥食了才安静些了,要不还哭闹的很呢?”
辛志的心猛的一揪。俗儿得哭成什么样子。她从未离开过她半步。而刚却因为法源寺的事情耽搁了女儿的饭点。她急急的去看俗儿。还好,俗儿睡得极为香甜。
“阿娘走了?”
辛志的母亲藏儿因了辛志在婚嫁一事上未听从她的安排,而一直对她都难以释怀。所以两年来,除了一些礼俗上免不了的事宜往来,其余都是能免则免。
“阿娘也没说什么,只煮好粥就走了。”辛谊儿又接着道:“哦,阿娘走的时候还说若你觉得闷就到娘家住几天。”还有一句话,辛谊儿张了张口就没说。她知道即便是她说了,辛志也会自动忽略甚至会辩驳一番。
辛谊儿不禁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姐夫,姐姐可真是全心全意一力痴迷维护的。
辛志并没有注意到辛谊的小动作,只是压抑着心内的真情。“你觉得闷就到娘家住几天”,辛志的心猛的一颤。她长舒一口气,尽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