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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溥侵又说,说完之后痛苦的瞑了下目,再做补充,“不过这件事情,我可以暂且先不过问,如果你还听我的,现在就杀了他们!”
易浊风偏头,并没有动手。溥侵不知道,方才易浊风为给史如歌疗伤而被敖进所伤,刚才又为救他而用尽余下的全部力气去反击黑影人。
又见得易浊风轻蔑一笑,再对溥侵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先问问您,您可知道我在落日镇到底发现了什么?”
溥侵又顺着问:“发现了什么?”
“我父亲是易虔吗?”易浊风的口气无比冷硬。
溥侵摆头道:“这个,你得去问问易玄衣。”
顿时,易浊风眼中幽蓝的光芒,转化成为了游曳的幽魂,说:“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你和她联合骗了我二十年?”
溥侵又轻轻闭上眼睛,暗自运功调息,重声否定:“没有!”
“易虔根本就没有儿子。”易浊风说。
“易玄衣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溥侵说。
易浊风又感到无比滑稽,唇角一阵抽搐,说:“易虔有两个妹妹,一位叫易玄衣,一位叫易……”
“浊风!”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一个柔美的女人声插入,打断了他要说的。
随之,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正门口飞来的那道白影。
她轻衣袂袖,裙舞发扬,一身洁白的衣裳,满头珍贵的发簪,雍容之貌、华贵之气!
她落于殿中,轻瞄一眼前方的金戈,便优雅一转身缓步朝殿上的溥侵和易浊风走去。
黑影人朗声一笑,道:“原来是你,易玄衣!二十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化如此之大啊!”
易玄衣搀扶着溥侵坐稳,起身浅施一礼,道:“张堂主依旧容颜未老,生龙活虎之貌。易玄衣有礼了。”
“嗯,客气了!”黑影人点头,再问:“听说这二十年,易玄衣独居漓心湖畔,一步也未曾离开过,今日怎会到的杀气重重的天绝殿?”
易玄衣妩媚一笑,道:“易玄衣听说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是生怕客人与主人发生冲突,所以就过来,想做个和事佬。”
“哦?”溥侵和黑影人互视一眼,皆是不明其意,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易玄衣望向殿下的金戈和史如歌,转身对溥侵道:“史庄主已逝,死者为大,还请教主给易玄衣一个面子,令金戈公子和史如歌姑娘先下天绝峰,让史庄主入土为安?”
溥侵暗想自己已经身负重伤,完全不是黑影人的对手,他们强拼,不一定就下不了这天绝峰,不如就听易玄衣的,送个顺水人情。于是,他眉目掬起,道:“既然易玄衣都开口了,我怎会不给面子?即刻,我便撤走十二执事和十二小鬼,放众位安然离开。”
黑影人微微敛眉,不知易玄衣和溥侵这两口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而金戈仇恶的眼神更甚刀子般锋利,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却听过她的名字。她请溥侵放他们下天绝峰,虽是在帮他们,可是,他总觉得她的心思并不止这么简单,也不是真正的想帮他们!
史如歌想:这便是易玄衣,一直以来最疼爱易浊风的那个女人?她果然漂亮、高雅、气势凌人。
易浊风撇头避开易玄衣的目光,她打断了他要说的,他更加确定,她有事瞒着自己。
“此外,我还想说,杀害史庄主的人不是易浊风,水仙葩草也不在他手中。”
黑影人冷笑,道:“这你怎么证明?”
易玄衣漫步,注目殿下的史如歌,道:“不需要证明,易浊风爱着史如歌姑娘,自然不会做伤害姑娘的事。”
史如歌又歪了歪脑袋,与易玄衣对视,强颜一笑说:“他更爱你,我在他心中,不过是过去。”
“不,他只爱你。”易玄衣很肯定说。
看见易玄衣说话的时候,眼中还闪过一道白芒,史如歌便只觉她话里有话。她再看向她身边的易浊风,发现他也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
寒。此时此刻,易浊风的目光,仍旧让她觉得心底一寒。从而不敢多看。
“姑母,您不要扯远。您来这里,还有什么事?”易浊风又冷然询问易玄衣。
易玄衣摇了摇头,却听得溥侵问道:“你违约来到此处,就为了这点小事?”
溥侵点头,对身旁易浊风道:“让他们走吧。”
黑影人看眼易玄衣,拱手相敬,道:“那鄙人先谢过了,我等先走了!”
黑影人护住几人,匆忙向殿外跑去!
溥侵冷瞟一眼易玄衣,瞑目道:“本座从未想过,你违背自己的誓言而走出漓心阁,居然会是在今天,在这种情况下。”
易玄衣背对着他,淡然一笑,道:“是,玄衣有罪,今天上苍给我机会,让我赎罪。”
溥侵冷笑,问:“当年的事,你还在内疚?”
“是。特别是近段时间,自凌无邪死后,我更加难受。有时,我还希望你的杀戮能少一点,也能为我赎赎,你知道吗?”易玄衣越说越慢,几乎凝噎,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溥侵,眼中似有泪花在闪烁。
易浊风转脸躲开了些,他终于明白,易玄衣是深爱着溥侵的!而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她刻意躲着溥侵,所以宁愿搬去漓心阁住,现在听来完全不是。只是易玄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得溥侵叹息:“易玄衣,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怪你了。”
“谢谢你的原谅。”易玄衣温柔一笑,她的笑容美艳得仿佛盛春的桃花,凋零后还会余下落红,让人不胜惋惜。
易玄衣看眼身旁的易浊风,对溥侵道:“我得回去了,让易浊风送送我吧。”
“嗯。”溥侵捂住胸口,点了点头。
易浊风动身,尾随着易玄衣。
溥侵重一咳嗽,黑影人的那一掌震裂了他的心脉,他咳出了大块淤血,而这时的天绝殿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东边的天空微微翻出鱼肚皮色,一束晨光无声洒下,易玄衣面向悬崖,任由和煦的晨风肆意轻抚着面庞。
易浊风一袭布衣,蓝发轻舞,凛然巍立在峰顶。
易浊风道:“在天绝殿,你打断了我要说的,是不是不敢再让任何人知道易香绮是你姐姐?”
易玄衣摇头,眼底的波纹带着微许玄妙,道:“不全是。我只是不想让张垚和金戈知道,而教主一直是知道的。”
易浊风浅皱起眉,转而又轻柔一笑,道:“他杀了你姐姐姐夫,而你,却还是嫁给了他。”
“是。”易玄衣瞑目,沉默了良久,道:“这二十年,我一直在赎罪,为自己赎罪。我不断地惩罚自己,也是在苛求能得到姐姐姐夫的原谅。”
“所以,当你知道金戈有难,便不惜违背二十年的规则,走出漓心阁?”
“对,金戈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是她生命唯一的延续。”易玄衣说完,又回过头来温婉询问身后的易浊风,道,“看来落日镇那对老夫妇说的你都信了?”
易浊风仰脸看向她,反问:“为何不信?”
易玄衣心中一凉,转而再视脚下苍绿青山,不发一语。易浊风顺着她张望的方向,凝目道:“杀害江老夫妇的那个人是你派的?”
“对,是我。”易玄衣笑了笑,像在嘲讽自己。
“你为什么这么做?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易浊风语气十分不礼貌,像在质问她。
易玄衣摇头道:“没有,你都知道了。”
易浊风冷笑:“我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爹娘是普通的老百姓,二十年前便已过世,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谁能证明你这次又不是在骗我?”易浊风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何还要骗所有人我是易虔的儿子?”
易玄衣眼中的光芒淡化如水:“因为我想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因为我可怜?”易浊风自问。
晨风吹散易玄衣的黑发,她道:“不是!”
“那是为了别的什么?”
易玄衣没有回答。
易浊风无意识的摇摇头,又注视着前方的易玄衣,忽而转移了话题,问道:“二十三年前,在落日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金胤和溥侵会如此敌对?易香绮诞下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死?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易玄衣转身,眼中似有波纹在闪动,笑了笑,道,“所有人都被骗了,除了金戈,我姐姐从未怀过其他孩子。”
“这?一一一那江老夫妇明明说,二十二年前,香绮诞下过一名男婴啊。”易浊风讶异。
易玄衣摇摇头,笑道:“我说了,江老夫妇说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那?”
易玄衣静下来,思考着。
“二十三年前,姐姐去河边浣洗,将负伤的金胤救回。后来他和姐姐暗生情愫,又私定了终身。后来金胤说待他回天一禀告顾犇教主后就返还落日镇正式迎娶我姐。可没有想到三个月后,溥侵和顾柳烟也找到了这里。顾柳烟对金胤情有独钟,某天,当她看到姐姐与金胤亲密要好便大发醋意。记得那晚我、溥侵、顾柳烟,我们三人都喝得很多,最后是金胤将我们抱回各自的卧房。结果却没有想到,那晚,顾柳烟便被人玷污了。”
“是谁做的?”
易玄衣摇头,笑了笑道:“是溥侵酒醉所为。顾柳烟爱金胤而不爱溥侵,溥侵因为害怕激怒顾犇,所以他渴求金胤替他隐瞒。于是,傻傻的顾柳烟一直都以为那晚强行占有她的人是金胤。金胤一直替溥侵背着这个黑锅。之后,便发现顾柳烟怀孕了。”
“那夭折的孩子是顾柳烟和溥侵所生?”
“对,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柳烟的肚子大幅增大,事情已发展到了无法隐瞒的地步。溥侵说由他回天一禀告顾犇,顾柳烟留此暂由金胤照顾。于是,溥侵离开了落日镇,却将顾柳烟留在了这里。”
“后来啦?”
“溥侵走了很久,很久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顾柳烟因早产而临盆近半个月了,而她的孩子也在出生的那天夭折。溥侵看到哭脸婆娑、小腹平平的顾柳烟,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几乎疯狂的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和怨气,便开始怀疑是金胤在搞鬼。这就是金胤与溥侵矛盾的起源”
易玄衣眼中光芒流转,越变越暗。易浊风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追问。他知道玄衣深爱溥侵,而年轻时的溥侵却从未在意她的存在,心中装着满满的顾柳烟。这对于玄衣,当然是痛。
易浊风俯视着脚下逐显清晰的山峦,怅然一笑,道:苍茫天地,万物不息,过去无法复制、未来意想不到,唯独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想逃却逃不掉。
易玄衣走到他身前,轻声道:“所以我要把握机会,弥补过去所犯的错。”
易浊风撇头,自嘲一笑,问她:“姑母弥补金戈是因为他是易香绮的儿子,可是我啦?如果我只是姑母捡回的孤儿,那这么多年,您犯的着对我如此用心的照顾吗?还是,您也在弥补?”
易玄衣的心骤然一弹,怯怯的便将两手紧捏在了一起,轻问他:“你还是不相信我?”
易浊风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易玄衣的脸上表情僵化,道:“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回答你。”
易浊风的眼中暗波涌动、深不见底。
易玄衣看向他,透视到他隐藏的杀意,心中更是不安,再道:“浊风,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答应过我,今生都不背叛溥侵,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与他为敌。”
易浊风的眉心纵然一紧,道:“对,我曾发誓绝不背叛他。”
易玄衣矫意一笑,问:“可你是这样做的吗?”
“不是。”他回应得理直气壮。
易玄衣瞑目一叹,眼中的戾意化为悲怜,她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一直都相信你,既然你不想再多说,那也无妨,我不为难您。”易浊风转身,正背着升起朝阳往山下走。
“我有多么的爱他,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易玄衣心底由生一股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