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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我看就两小孩儿,也是孤苦无依,不如放他们先离去算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沐东此时很深刻,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他们求情的,反而是看起来最凶神恶煞的孙强。
不过,此时他虽仍有些紧张,却已多半肯定,性命之险过去了,只要不面对随意使用的暴力……嘿嘿!除了用仁义道德的帽子、溜须拍马的手段,还有神鬼莫测之道没使用呢!大不了暂时留下些隐患,他不信对付不了孙坚。
“大兄!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孙静撇了撇嘴,对于孙强的求情,他不以为然,不管决定杀或者放,也不是此刻,非是在战场或混乱中,众目睽睽在前,杀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儿,有损形象名声。
“唔!”孙坚点点头,继而走到木箱前,举目扫视一周,高声道:“兄弟们,人都到齐了,今日收获不浅,这些金饼,咱们老规矩,分了,都不白忙活一场!”
“孙司马万岁!”
“万岁!”
“孙司马!孙司马!”群情激动,厅中所有军汉都在呼喊,声音逐渐整齐划一。
孙坚双手下压:“兄弟们,跟着我孙坚,些许财物算不了什么,总有一日,咱们都搏他个封妻荫子!”顿了一阵,肃起刀锋般的目光冷冽扫过众人,又道:“另外,都记住,回了郡城若有上官问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把屁股放端正了,否则,别怪我无情!”
各人的神情变化落在眼里,孙坚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咧嘴一笑道:“还有,兄弟们,咱们来的时候,是准备干什么去的?”
“哈哈!看美人!”
“看美人!看美人!”
厅中又响起了整齐的吆喝声,沐东不由琢磨起孙坚此时的做派:恩威并施,体现得淋漓尽致;张弛有度,的确是治下有方。
眼看着军汉列队出门,没人再来管自己,沐东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等待最终宣判的时刻来了。
终于,是孙坚自己、依旧踏着像鼓点的脚步、来了,眼中出现了一抹怪异,不是杀机!
“那老儿,是不是说他是神仙?还说很多人都叫他左仙师?”
牧玥大睁着双眼,小脸上震惊万分,脱口而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轰!沐东在一怔之后,立即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先前交代让女孩儿谎称、路遇那老者姓左又仙风道骨之时,他还隐忧因猜不准那人时下年岁,怕漏了馅儿,却不料女孩儿尚未道明,反倒是孙坚先出口说出了‘左仙师’。
孙坚的语气和言中之意,应是其曾遇到过自号‘左仙师’之人,听过了与沐东适才编排、牧玥说出的类似的言辞,且内心对那左仙师的某些神鬼之道,颇有几分认可。
巧!运气来了挡不住!
‘呼!’沐东长出一口气,松开满是水渍的手掌,在衣衫上抹了抹,迎着身旁女孩儿呆傻的目光,眨了眨眼,然而,牧玥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呆愣。
孙坚没有再问,径走出十余步,见两人没有挪动,止步回头露出一个侧脸,手向前一挥,停了一息,接着,迈开大步走了。
“走!玥儿姊姊,咱们跟着走啦!”
“啊?是吗?咱们没事了?小弟,他们不杀我们?”
女孩儿抹了抹眼角,抱起沐东,几乎是蹦跳着,一口气跑出了许家大宅。
一出院门,刺鼻的血腥味儿顷刻便扑面而至……“啊!哇!呕!”同时,两人被院外的一幕惊骇得瑟瑟不止,几欲晕厥瘫倒——人头!血淋淋的人头!在马背上吊着一颠一颠,有几双原本熟悉的眼睛没有合上,不知还想再诉说何种遗憾何种悲凉。
断片了!沐东感觉灵魂快离体了!
……
晕乎乎中,被沐玥抱在怀里,看着军汉驱使亭里的青壮,把尸体扔进许家大宅,而后被熊熊大火吞没,再跟着到了又一户大宅门口,看着军汉砸开了院门,听完一阵闹哄哄的呵斥和争辩声,不多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
当神念再次回转,感官开始清晰,沐东看见一园红梅傲雪,红狐裘,白貂裘,两美人倾世,堵住了入园口的小路,只是脸色都有些发青,眼睛里似乎喷着火,显然在发怒。
这两女子沐东见过,刚来梅林亭那日就见过,吴姓,也是此地大姓,隐约中,他想到了什么。
“这位孙将军,我们吴家虽不是高门大阀,但也不是你一郡司马可以随意欺凌的,和越贼勾结?欲加之罪吧?哼!如有证据——”
“小妹!不得无礼!”白貂裘美人言犹未尽,被红狐裘女子轻喝一声止住了,继而,她眼神突然一变,有几许柔媚抛向半陷入呆滞的孙坚,弯腰施了一福礼,樱口轻吐:“见过孙将军,小女子有礼,能否请将军一人入内说话?”
随之,孙坚留下一句‘坚不胜荣幸’,转头示意一番,自个儿随两女子入园,进了屋子。
沐东捏了捏牧玥的胳膊,女孩儿摇了摇头,把他从怀中放下,一块儿忐忑等待。
未及许久,孙坚出来了,神采飞扬,对众军汉道:“兄弟们,都回去,吴娘子以后就是你们嫂夫人了!哈哈哈!”
“什么?成大嫂了?”
“大兄,你说真的?”
“啊?恭喜孙司马!”
“哈哈哈!同喜同喜!走!哈哈哈!”
随着孙坚大手一挥,那迈开的大步踩着积雪‘咔咔’作响,在一阵大笑声中,带着一众军汉跃上马背,轰轰的马蹄声风一般离开了梅林亭。
雪停了,天色开始发灰,冷风刮过,牧玥打了个老大的喷嚏,吸了吸鼻翼,半日的惊吓煎熬,有些心力交瘁,此时听着马蹄声渐渐消失,感觉却不真实。
“小弟,我们真的没事了?”
“是的玥儿姊姊,我们真的没事了!”
不远处,官军在许家大宅放那一把火还未燃烬,依旧有‘哔哔啵啵’的声响传来,更有一种使人恶心呕吐且惊悚的气味儿充斥在其中,沐东安慰自己“许是心理作用吧!”真正在面临死亡和鲜血的时候,他在这个时代不如一个普通人,即便是牧玥这样一女孩儿。
“嗨!那个青衣女婢!就你,过来一下,我家女郎有话问你!”
不及沉湎在萧索或庆幸中,有人唤他们了,一个女声,语气不怎么动听。
随行进入园中,踏进炭火烤得暖暖的房间,有暖香袭来,沐东顿觉眼帘沉重,迷糊中,差点摔了一跟头,醒醒神,见吴家两女郎瞧着他,都吸吸鼻翼齐蹙眉,立刻,他脸红了。
要说时下最让他接受不了的,便是每次出恭后的清理,用不上纸,玉米没能传过来便没有玉米包叶,只能用竹棍或木棍处理,非大富之家,确然把个人卫生搞不彻底,离得近了或者热气一烘,身上气味儿的确不怎么好闻。
吴家女郎的问询,话题多半是关于许贡,好像小女郎更关注一些,结果是问道于盲。
一阵沉默,大女郎有些不耐,却又在房中走来走去。
突起‘咕噜’一声响,牧玥面上顿时有尴尬之色。
“姊姊,我饿!我想吃饼饼!”沐东可没有清流士大夫的风骨,听见女孩儿肚子叫,他也觉得腹中空空,正是向吴家女郎要答问题报酬的时候,咱不好明说出口,可以卖萌。
“小翠!”小女郎颇有眼色,即刻唤了使女道:“带他们下去,给安排点饭食,这童儿饿着也挺可怜的。”
正往外行走,院里传来大喊声:“大姊,二姊,我把三叔公请来了!”须臾,一鹤发老者和一少年快步行来,擦身而过。
待用过饭,回返至女郎屋外,房中已点亮灯火,忽起一老者喝声:“那孙家小儿最多能算一良家子,且性轻狡,好勇斗狠,无异于一游侠耳,断非良配,即便他要拿些莫须有之罪名,我吴家也定不会与他结亲。”
“三叔公!何爱一女以取祸乎?如有不遇,命也!玉儿心意已定,还请您成全!”
“胡闹!婚姻大事岂容你一后辈做主,更何况尔一女子乎?”
“三叔公!别到时让孙郎君起了心思,反倒生了嫌隙!”
“好好好!老夫不管你们了!哼!”
鹤发老者摔门而出,院中使女惶恐,均感觉听起来气氛古怪,那言辞像是规劝,语气却成了争吵,于是皆不敢出声,生怕主人会觉得下人偷听了不该听的。
“滚!都滚远点!”果然,房中少年出来赶人了,待见到都避开了些,少年回房,问道:“大姊,你为何要与三叔公争锋相对?难道真是和孙司马一见钟情?那你也不该呀!”
“你以为三叔公是为何,哼!多半是把我口头许给了谁家做小妾……哎!我吴家在江左虽不是小门小户,可我们只是支系,更何况父母早去,留下我们年少姊弟三人,即便能得些家族长辈照料,内里辛酸又如何少得了?如果不自行作打算……”
屋中吴家大女郎稍顿又道:“那孙郎君在郡里素有勇名,我观他日后定非池中之物,且他在家为长,年少当家又得志,尚未婚配,正好……以大姊我之容貌,当可以使他护得我们三姊弟周全,若有可能,我还想把小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