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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乐出宫的同一天,赵杏去了廷尉府办案,她平日无事是不会过去的,让人担心的是,这一晚,她竟很晚未归。
众人正琢磨着去寻,有衙差送信过来,说是张大人命他交给诸位公子的。
惊云拆信。
皇影嘀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拆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外出数天,勿念。
“这安世随太师出宫,因身体不爽被太师遣回休养,现下又要到哪里去?”秦霜拧眉,对这顽劣的家伙大为恼火。
“惊云,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起批批这张安世,可还当我们是朋友?”皇影微微冷笑。
小郑这时却冲清风吼道:“喂,冰块,张安世到哪里去了?”
清风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出去找她,你们自便吧。”
众人都看到清风浑身散发着冷冽如霜的气息,还有他衣侧握得死紧的双拳。
清风几乎立刻出了府,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小郑瞥向惊云,似笑非笑,“你说安世会去哪里?”
秦霜和皇影难得地见惊云笑了,他的目光却极冷。他平日只是疏离,甚少像此时一样,两人都有些吃惊,只听得他道:“正想向郑公子请教呢。”
后来,清风一直没有回来。
因安世是自发失踪,众人虽顾虑他伤势方愈,但不至于太担心,纷纷猜测了一下他的去处,便回房歇下了。当然,“纷纷猜测”的实只有皇影一个,惊云和小郑基本不怎么说话,秦霜向来是听话干活的那个。
这个大家庭开始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夜半时分,府上各个房间的灯火依次熄灭。
唯独惊云房中依然璀璨。
他倚坐在床上,一腿平平地伸展着,一腿微微弯起,美丽如晶石的眸子微微阖着,似在思考着什么要紧的事,闲置在膝上的五指却紧紧拢攥着。桌上灯火明艳,却暖不了他眼中的寒意。
那是杀气。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来人分明不是个客气人,从那敲击门板的响亮声音便可知道。
进来的是小郑。他微微挑眉看着惊云,“你真行呀,这明晃晃的灯火,你自己看着不烦吗?”
“阁下半夜到我房中就是要说这么一些有的没的?”惊云轻声说着,语气不无嘲讽。
小郑却听而不闻,笑道:“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出去。也罢,这次我认输,我不和你耗,先出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还是需要时间考虑一下追踪我还是安世更好?”
惊云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人倒是“坦诚”。
灯火将门口的少年映得清秀明媚,像朵花。这是个让人想将之置诸死地、又不免微生可惜之感的对手。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追踪安世?我看这府里最可疑的就是你,你说呢?”
“哦?”小郑扬眉,目光逼人,一笑之间已然离去。
惊云微微冷笑,随之一跃而起,伸手一弹,噗的一声将灯火弹灭,竟尾随而去,毫不忌讳。
二人离去不久,府中起来小解的小厮只见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他一惊,正想喝问“什么人”,却见进来的是清风少爷。
清风朝他点点头,回房去了。
房中漆黑,他将灯火捻亮,只见桌旁竟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人。
正是已失踪一天的赵杏。
赵杏笑问:“怎样?”
“我一直藏在对面屋檐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了。”
“什么方向?”
“西北方。”
“临淮郡在东,咸阳在南,这二人却往西北方而去……”赵杏伸手揉揉疲惫的眉心,“棘手啊,两个都滑得像泥鳅。本来若其中一个是刘去的人,该猜我尾随刘去到临淮郡,应往东边追去才是。好家伙,这下两个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以图混淆对方视线。”
清风问道:“你今天弄这一出,假装回衙门办公,转身就从后门回来藏到我屋里,为的是要查出他们谁是细作?”
赵杏摇头,“我也想查,但现在不是时候,我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个,让他们先相互制衡着,这是我从刘去那里学的。”
清风神色有些复杂,“刘去?”
”嗯,贾政经和张曼倩就是好例子。而且,将他们先引出去,我们就可以后发制人。”
清风冷冷道:“你对太师很是赞誉。”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查过大理监部的资料,旨意是他父亲下的,和他无关。爹爹从小教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
清风的心莫名一沉,不愿她再多说这人,又想起她受伤时,这人甚至看过她的身子,他岔开了话题,“你将惊云二人引开,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他们谁是刘去的人,往西北方走不过是声东击西,引开另一人的注意而已。这人既知我可能已往临淮郡而去,早晚也是要到临淮郡去的。我若在他前面,会被对方监视;我若在后面反而自由了。这就是后发制人。我们出发吧,我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清风看她神色复杂,突然想起自己跟她说过,不要变得不择手段,他突然有丝心惊:她没有变坏,但她却已再非从前的她了。
赵杏此时理着因静坐一天而微微有些皱了的衣袍,心中苦笑:她当日假意对陶望卿忌讳,央那人带上她到临淮郡,那人却不肯。
但她还是要去。
他知道后会很生气吧?
可是,刘去,你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吧?你放了探子在我府中。你是男子,却也是一个为政者,我明白。
可她没有办法,她放心不下他和张曼倩直面而斗的结果。
张曼倩若败,将被判勾结李勤寿、压下弹劾书的大罪,将像杨守敬一样,彻底在朝堂消失。
杨守敬到哪里去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位曾经的京兆尹大人被秘密处死了。张曼倩也会死。
若刘去败了,正义又算什么?
如何求得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她必须过去,看看能不能做一些什么。
人生最悲哀的事,往往在于你明知你不能改变一件事的结果,但还是执拗地参与到其中去。也许,天造万物,给予人太多凌驾于其他动物的智慧,偏偏还给予他们感情,这是恩赐,也是……惩罚。
清风是个行动派,看她意志坚决,拿起剑、背着包袱便招呼她出门。
赵杏心底隐隐作痛,情势越来越复杂,她大抵没有办法兑现他们退隐山林的约定了。趁着夜色,她带着她最忠心的兄弟悄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