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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园的第一个夜晚,灵珑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瞪着床幔发呆,藤萝花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飘飘荡荡忽近忽远。
行了一日,虽是乘坐轿撵,身体却也有些疲乏,可是翻来覆去仍旧难以入眠。
灵珑索性坐起身,抱着膝盖打量四周,一物一件皆精巧无比,可见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窗棂上照例挂着一只贝壳风铃,却是五彩斑斓的颜色,无风的夜,风铃安安静静地躺着,了无生气。
灵珑叹口气,想起了回音谷那串白色的风铃,谷里的夜晚总归是有些阴冷的,所以那风铃只要挂上去便总会叮叮咚咚地响着,以前她舍不得挂,这会子却有些后悔了。
灵珑苦笑,趿拉着鞋子下床,衣橱的一角躺着师父送她的包袱。她将包袱拆开,将里面的物件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有《乾象新书》,有《兽禽志》、《飞仙集》,余下的便是一些丹药及珍贵的药草。
灵珑将《乾象新书》拿在手里翻阅,接着便忍不住发笑。这书卷并非师祖留下的原版书籍,而是师父后来抄录的,不但记录着她学习星象的进度,还将她初学时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故事一一记录在册。
灵珑将《兽禽志》和《飞仙集》打开,这两本书里照样添加了不少的备注,她慢慢地翻看着,回忆儿时的趣事,有些记得清楚,便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些记不清了,便嘟嘴不满,暗自怀疑是不是师父故意杜撰的,可总归是心情舒畅,抱着书本沉沉地睡去。
日头露出地平面时,灵珑被窸窣地脚步声吵醒。
璃园的大丫鬟冰儿采了一束百合放进了窗棂下的花瓶里,清香淡淡,沁人心脾。
灵珑吸吸鼻子,捏了捏被角,闭着眼睛继续休息。从此之后,她再也无须早起练功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没一会儿又重新睡去。
“冰儿姐,小姐还没醒吗?”
“还没,嘘,小声点儿,夫人交代了,不许扰了小姐休息”!
“可是冰儿姐,刚刚管家来过了,相爷午时要在松寿厅为小姐接风洗尘,你看是不是要请小姐起身准备了?”
“再晚一刻吧,小姐夜里睡得迟,这会子好不容易睡熟了,能拖一时算一时吧”。
“是,冰儿姐”。
室内复又恢复了平静,灵珑却知道,冰儿和兰儿还留在室内候着。本就是无所事事,懒怠动弹。这会子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她慵懒地张开眼睛,掀了被子下床。
冰儿听到动静,掀了帘子进来,“小姐,您醒了!”
“嗯”,灵珑淡笑着点头,冰儿便招呼着兰儿一同为她梳洗。
“小姐,您的发丝顺直柔软,真真是令人艳羡”,兰儿一边为灵珑挽着发一边忍不住夸赞。
灵珑笑笑,她的发从来不用皂角或者猪苓,师父说皂角太涩,猪苓脂粉气太浓,便总爱用发酵的淘米水为她洗发,时日长了,她的发变得越发顺直了。
说话间,兰儿的巧手已将灵珑的乌丝挽出一个简洁的垂鬟分肖髻,她大功告成般地拍拍手,娇俏地说,“小姐,您看?”
灵珑端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分明还是那张带点婴儿肥的椭圆脸蛋,却凭空多出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这是灵珑第一次梳髻子,虽是如此简单的发髻,却比她长发披肩的模样好玩很多。她将小手置于头顶摸着,没多时便摸到了固定发髻的簪子,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便将簪子抽了出来,长发如瀑般倾泻下来,她调皮地甩了甩长发,将簪子塞进兰儿手里,咯咯地笑着。
冰儿端着花茶进屋,带着疑问的眼神询问兰儿发生了何时。
兰儿有些傻眼的捏着簪子,看了看灵珑,又看了看冰儿,欲哭无泪地说,“小姐,您是不喜欢我为您挽得发髻吗?”
灵珑歪着头笑,“喜欢呀!”
兰儿眨眨眼,将雕刻着梅花花瓣的簪子放回匣子里,换了一支颇为小巧的玉簪。
这玉簪通体雪白,只是尾端带些天然的赤红,被细细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而那点赤红恰似蕊心般的美人痣。
灵珑虽不懂首饰,却被那簪子晶莹剔透的光泽所吸引,她从兰儿手里接过簪子,放在手心把玩,纹路精美细密,触感温润如水,她咧嘴笑笑,重新塞回兰儿手里,“兰儿,我喜欢这簪子”。
兰儿舒了口气,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梳妆台,重新为灵珑挽起垂鬟分肖髻,然后将玉兰簪插了上去。
浓密乌黑的发,洁白如玉的簪花,别有一番出尘的风情。
冰儿将花茶放在茶几上,转头问道,“小姐,今日梳了分肖髻,穿那件淡粉色的衣裙可好?”
灵珑摇头晃脑地欣赏着新发式,不在意地说,“好的,冰儿姐姐”。
冰儿摇头,从兰儿手中接过那套衣裙帮灵珑穿戴起来,忍不住嗔怪道,“小姐,冰儿只是奴婢,万万担不起您这声姐姐,夫人知道会责罚奴婢的”。
灵珑笑,对着兰儿吐吐舌头眨眨眼,兰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瞥了眼冰儿,对着灵珑挤眉弄眼。
灵珑和兰儿之间的眉目传情本是小姐妹之间的玩乐,到了冰儿眼里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冰儿为灵珑系好腰带,冷然道,“兰儿,再敢跟小姐没大没小,当心我告诉顾嬷嬷去”。
顾嬷嬷是璃园的管事嬷嬷,平素总是笑嘻嘻,却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兰儿之所以能调到璃园当差,是管家看了顾嬷嬷的面子,否则,兰儿这样贪玩的年纪根本不可能调到嫡系小姐跟前当差,就算勉强调了来,也多半做个洒扫庭院的粗使丫头,做这样有头面的近身丫头却是不行的。
提到严厉的祖母,兰儿的小肩膀瞬间垮了,她可怜兮兮地看了眼灵珑,扯着冰儿的袖子道,“冰儿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告诉祖母,祖母会让兄长打我的手板心的。”
灵珑看着兰儿怯生生的表情颇为不忍,将她扯到身后,维护说,“冰儿姐姐,卧房内只有咱们三人,不会有旁人知道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故意戏弄兰儿的”。
冰儿叹气,摸了摸灵珑的小脸,担忧地说,“小姐,相府人多眼杂,您是相爷唯一的嫡小姐,行事作风自当谨小慎微。夫人虽希望你随心所欲的生活,可小姐如若真的全凭本性,这大院里的女人啊,怕是要用口水将夫人淹死啊”。
灵珑沉默了,随即便又笑了,“冰儿姐姐,你放心吧,咱们只管在自家院子里玩闹,至于其他的,你无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