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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心抬眼看去,发现是一名身着巡防营号砍,眉眼清俊的少年军官,吓了一跳,心想:
“打个鸟还遇到官了,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杀生,报给主持,那就完蛋了!”
她即将到嘴的麻雀肉啊!
这感业寺不知为何,不仅没有野兔,连飞鸟都少,都快半个月了,她才好不容易打到这么一只。
厚葬?
谢春心认为最厚的葬,就是让这只麻雀祭了她的五脏庙,这才叫死得其所。
但显然,现在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了。
为了掩盖自己杀生犯戒的事实,她还必须继续演下去。
幸好外婆在世时,最爱看星爷演的唐伯虎点秋香,她也跟着看了好几遍,刚才才会灵机一动,上演了那么一出哭小强的戏码。
“这位大人,小强的身后事,贫尼自会料理,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谢春心装模作样的行礼作揖道。
裴洛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谢春心,觉得谢春心的眉眼有点似曾相识。
“师太客气了,这只麻雀既然是师太在寺中养大的,想必是一只灵雀。
死者为大,在下恰逢其会,正当尊重逝者,与师太一同操办灵雀后事。”
说完,裴洛也不等谢春心回答,便吩咐身后的小厮长吉,“长吉,你来替这灵雀整理一下遗容。”
谢春心惊讶的张大了嘴,不明白一只麻雀死了,要如何整理遗容?
裴洛的小厮长吉也不懂。
但长吉对于自家郎君的话,那是令行禁止,绝对服从的。
他走到谢春心跟前,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对谢春心道:“师太,请将灵雀交给我吧。”
谢春心舍不得将好不容易打到的肉食交出去。
长吉上手来抢,谢春心依然不肯放手,长吉只得扭头向裴洛求助。
裴洛脸上挂着淡淡的痞笑,可惜谢春心不敢去看他,没有发现:“师太,或许你想亲自为逝者整理遗容。”
谢春心只想让眼前的这两人,快点消失。
她倔强的点头,瞪着长吉的双眸中流露出杀意,吓得长吉慌忙松了手。
盘儿不解的看着三人的互动,她自然知道自家女郎打麻雀来做什么,但她也不敢说,甚至不敢动。
谢春心捧着那只麻雀,就如捧着稀世珍宝。她的眼圈是真有点红了,外人看来,她似乎是对“小强”的真情流露,实则,她是因为想起了江城市“李记卤菜馆”里的香酥鹌鹑肉,给馋哭了。
她一手捧着麻雀,一手抚摸着麻雀的羽毛,仿佛真的在给麻雀整理遗容一般。
抚摸着,抚摸着,谢春心的手法就不自觉的发生了变异。
一根根的麻雀毛被她拔了下来,她犹不自知,脑中还在想着香酥小鹌鹑酥香的油皮。
口水滴答到了麻雀身上。
盘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捅了捅谢春心,提醒道:“女郎,你快把这…小强,薅秃了!”
谢春心这才回过神来,裴洛一把从谢春心的手中夺过麻雀,递给了长吉道:“看来师太更擅长给鸡鸭拔毛啊,还是交给长吉吧!”
裴洛附耳对长吉交代了一番。
长吉拿着麻雀离开,转到了山间一处清泉边,先将已经被拔秃毛了的麻雀洗干净,去了内脏,又捡了些树枝,生起了火,将麻雀架在了火上。
“这……”
这跟谢春心想对这只麻雀做的事,流程一模一样。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渴望,终于抬眼正视裴洛,流露出感激之情。
裴洛慌忙收起痞态,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问:
“师太觉得如此厚葬小强,可还满意?”
谢春心咽了咽口水,拼命的点头。
裴洛道:“师太还请稍等片刻,等荼毗礼后,在下会将师太挚友的遗体交给师太的。师太不如就在此为灵雀念一段往生咒吧?”
谢春心听到裴洛如此说,一阵狂喜,心道这古人,还真是怪好的。
做戏做全套,谢春心还没学会念往生咒,她却装模作样的盘腿就地坐了下来,学着寺中女尼的模样,打坐念起了经。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谢春心觉得,只要她声音够小够含糊,就能蒙混过关。
裴洛在一旁掏了掏耳朵,他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经,却可以肯定这不是往生咒。
这小尼姑竟然连往生咒都不会?莫不是混入感业寺中的奸细?
裴洛心中升起一丝警觉。
新鲜的麻雀肉经过火的炙烤,散发出浓烈的肉香。
谢春心的唾液完全不受控制的分泌,念起经来,都带着水声。
她睁开一只眼睛,去瞟火堆上的麻雀,赫然发现麻雀已经掉进了火堆。
“你会不会烤麻雀?”
谢春心冲了过去,对长吉怒道。
长吉被她的气势震慑,说不出话来。
裴洛一脸诚恳的看着谢春心解释:“师太,在下的这名小厮会烤麻雀,但现在咱们不是正在火化师太的挚友吗?灵雀肉身皆入火海,方是正法。”
谢春心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想捶胸顿足,想火中夺食,想一巴掌呼到眼前这名男子的脸上……
可惜,她不敢。
如今她体能尚未恢复,逃也没法逃,若是这个年轻官员,到主持跟前告发她犯戒,她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谢春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头肉”先被烧焦,然后碳化,最后被敲成了灰烬。
裴洛还十分贴心的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药瓶中的药丸尽数倒出,把瓷瓶给了长吉,让他将烧成灰的麻雀装入了瓷瓶中。
裴洛将温热的瓷瓶,递给了谢春心,“师太,荼毘礼已成,这是贵友的骨灰,就交给你了!”
谢春心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
接过小强的骨灰,皮笑肉不笑的向裴洛致谢道:“多谢大人对小强的尊重。贫尼想小强夜里,一定会爬上大人的床,在睡梦中好好感谢大人的!”
裴洛心中一颤,知道这小尼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敢再撩拨她,施施然向谢春心道别后,带着长吉扬长而去。
等翻过山顶,裴洛才放声大笑起来。
“太有趣了,长吉,你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小尼姑是谁。”
长吉有些苦恼,长安城里那么多女郎追着自家郎君跑,郎君都毫不在意,怎的今日竟然对感业寺中的一个小尼姑,如此感兴趣?
半山腰,谢春心也在同样的吩咐盘儿:“盘儿,你待会儿下山去打听一下,今日可有哪位官员到过寺里。
夺肉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盘儿道:“敢在感业寺出现的武官,应该就是外面巡防营的,看他装扮,不过是个小校尉,年龄还那么轻,应该不难打听到。”
谢春心含泪将手中的瓷瓶,埋在了半山腰的一棵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