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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师太还写了折子,上报给僧录司备案。
因大灾之时,百废待兴,僧录司也没有为难,顺利的批准了觉明师太的奏请。
谢春心从小到大,当过最大的官,就是读书的时候做过小队长和数学课代表,现在突然当了这么大一个官,心里暗戳戳的有些得意的。
可没等她得意两天,就迎来了巨大的挑战。
门外的刘参军派人来报:“师太,感业寺外聚集了大量的灾民。
他们都是长安附近在这次地动中失去了房屋和财物的,一路过来很多人几天都没吃喝了,想请寺中施舍一些饭食。”
谢春心与觉明师太一起去看了,寺外乌压压的起码聚集了五百多个灾民。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的人都跪在地上,面朝着寺庙的方向在叩拜。
这些人许多应该都是佛教徒。
只是如今感业寺戒严,不准进入烧香,他们只能在寺外叩拜。
“无染,给他们施些斋饭吧?”觉明师太提议。
谢春心思忖后反对:“师祖,非是无染吝啬,实在是不能施啊!您别看如今只有这么几百人,一旦咱们今日施舍了斋饭,感业寺施斋饭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城门那里去。
这样到寺外来的灾民,会越来越多。
咱们寺中有弟子近千人,原本存粮就不足,就算我近日让谢离去抢购了一些,也只能支撑一个月。
咱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还好觉明师太没有跟谢春心说“舍身喂鹰”的故事,只是落寞的离开了正门。
谢春心下令紧闭寺庙,谁也不准私自出去。
次日,感业寺外的灾民突然多了起来。
刘参军紧张的亲自进寺找谢春心商量。
“师太,形势不对啊,外面已经聚集了上千人,若是寺里再不闻不问,下官怕他们饿疯了冲寺,我们也抵挡不住!”
谢春心蹙眉,“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昨日我们就没有施斋饭,他们知道感业寺没有余粮,应该就会散去,怎的突然人还多起来了?”
这时觉明师太匆匆赶来,一脸的愧疚,年近古稀的人了,露出了小孩子犯错时的模样,站在谢春心面前,低着头,支支吾吾:“无染,贫尼似乎给寺里闯祸了。”
谢春心一问才知,昨日觉明师太回到寺中后,心里过意不去,派了智璋等人,悄悄的拿了些寺里午膳剩下的冷馒头,从后门溜出去,送给了几名老弱妇孺。
晚膳时,寺中一些女尼,又省下了自己的口粮,偷偷送了出去。
“无染,我们还特意叮嘱了那几名老人和妇女,不要说出去。”
跟在觉明师太身后的智璋强调。
谢春心心累,指着寺外问:“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全寺弟子都一起饿肚子,把粮食捐出去?
原本够全寺吃半个月的粮食,给外面的人,只够三天。
三天后若他们不相信咱们没粮了,要入寺杀人食肉,是不是你们还要主动捐出自己的一身血肉?”
觉明师太被谢春心说的话,给吓着了。
“无染,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不至于如此凶残吧?”
谢春心冷笑,“师祖可能一生都没尝过真正的饥饿,所以不知道人在真正的饥饿面前,与野兽分别其实不大。
您一时的心善,可能害了满寺弟子的性命。
如今这监寺我也做不下去了,还请师祖另请高人吧!”
谢春心确实觉得此时的局面,非是她能挽回的了,与其如此,她还不如独善其身,溜了算了。
觉明师太羞愧难当,苦苦哀求:“无染,这一次是师祖自作主张了,以后师祖都听你的,只要能解决这次的事情,以后你在寺中就是说一不二。”
谢春心吃软不吃硬,见觉明师太都说到这份上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怒气,对刘参军说:“要麻烦参军了,先派些士兵在外面帮我们寺中解释一下,寺中确实也无粮,让大家去城门找官府赈济。”
刘参军道:“没用,下官早就安排人如此说了,可他们都不相信。
还有人出来作证,说寺中吃的都是白面馍馍。”
谢春心拿眼神斜睨了一眼智璋,智璋局促的低下了头。
“刘参军,麻烦你带人仔细查一查这群流民中,是否混入了心怀不轨之徒。
贫尼再想想对策,一会儿到前面来找你。”
谢春心之前有派谢离进城打探情况,据谢离说,从昨日午后开始,长安城就戒严了。
怕灾民涌入城中,城外的人,没有京兆府发放的特殊路引,根本进不了城。
还好谢府有为他们搞到特殊路引送来,谢离才能进出。
不过她也无法继续驾车进城采购物资了,因为城里的粮铺和药材铺,已经被抢购一空。
一些大的粮商,看到这形势,开始囤积居奇,手中握有粮食,也不肯卖了。
他们都猜到了,过段时间,粮食一定会涨到天价。
官府更加不可能开仓放粮,这些年朝堂供应军队的粮食都接济不上,才会让草贼连连获胜。
谢春心如今已经明白,谢离说的草贼,指的是各地的农民起义军。
她问道:“长安城外聚集了那么多的灾民,他们不管,难道要逼他们也反了?”
谢离双手一摊,“反就反呗,别的地方反朝廷会害怕,在长安,朝堂驻扎了十万神策军,根本不怕。”
谢春心无语,她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万恶的封建社会下,人命如草芥,统治阶级的昏庸与无情。
如此一来,谢春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到正门去看过之后,预判巡防营确实顶不了多久后,谢春心下令在寺外搭起两个灶台,开始熬粥。
这个时代其实大米饭是不常见的。
谢春心穿过来那么久,也就是冒充成裴十七郎时,跟着裴洛混吃混喝时,吃过几顿。
其他时候在寺中,吃的多是难以下咽的麦饭和粟饭。
为了节约粮食,谢春心昨日就安排了寺中女尼去后山挖野菜,春夏之交,像荠荠菜这样的野菜,感业寺中常见。
两口大锅升起火时,大部分的灾民就涌了过来。
谢春心在刘参军的亲自保护下,站在了大锅前,对着灾民们说:“刚才军爷们跟你们说,寺中没有存粮,各位不相信。
贫尼如今就把寺中剩下的口粮,当着大家的面,一起煮了。
原本我们还能支撑几日的口粮,今晚就与各位分享,等麦粥熬好了,依次排队领取。
吃完这一顿,我们寺院也要饿肚子了,如果各位不嫌弃,明日与我们寺中弟子,一起进城化缘。
能化到多少,贫尼也不敢保证。
但贫尼可以保证,无论化到多少,都投入这锅中,我感业寺的女尼,愿意与众位同甘共苦,一起饿肚子。”
听到谢春心的话,灾民们交头接耳,半信半疑。
但望着那两口正烧着的大铁锅,他们看到了希望,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刘参军适当的补充道:“所有的人,必须遵守秩序,谁带头做乱,格杀勿论。”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灾民们的情绪,才暂时的得到了控制。
谢春心松了个一口气,安排了谢离在这盯着,其他十几名女尼负责添柴煮粥,分粥维持秩序。
两口锅,一直烧到深夜,灾民们每人才喝上了一口薄粥。
谢春心果然安排了寺中的女尼,也依次来此排队领粥。
她们喝的,与那些灾民没有区别。
如此一来,最初不是很相信的那些灾民,态度也松动了。
不过也没人散去,在这至少还有一口粥喝,去城门那等着,什么都没有。
人群中一个男人远远的注视着谢春心,喃喃道:“果然有些急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安抚灾民,难怪可以从白骨案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