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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银霄艰难地跪趴在地上,沉重的鼻息偶尔带出一丝血腥味,兆示着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拖着伤势赶路,怕是会有一尸两命的危险。
三个月的身孕,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里是西北大漠,四处荒无人烟,只有偶尔流蹿的马匪会突然跑出来凌虐濒死的旅人,为无情的沙漠增添一抹暴虐的色彩。很少有人会在一年中的夏、秋两季途经此地,无非是忌惮天灾与*。最终导致这片地区成为大多数人刻意遗忘的死亡之地。
银霄已经好几天没有喝到过一滴水,体内真元又被胎儿持续蚕食,生命业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这种严峻的情势下,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谈何容易?
何况姓陆的若是发现他不见了,必定发动摩国全体信众缉拿他。在同一个地方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必须赶紧离开此地……
阳光过于炙烈,将沙子烤得如同烙铁。只是休息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手臂便被烫伤了,提起来的时候火辣辣的疼。左手断腕之处的伤口发脓溃'烂,已经不会再流血了,此刻却滋生出恼人的瘙'痒,像是被万千虫蚁噬咬着骨髓。
他不敢拆开缠绕伤口的破布,害怕看到那惨不忍睹的画面。更何况眼下并没有条件让他疗伤,倒不如视而不见。
失去左手时的剧痛,以及身体残缺的事实,仿佛已经抛到脑后。实际上却是拒绝回想,而开始自欺欺人罢了。
那人特意用玄铁打造的手镣,连龙魂也摧之不得。银霄为了逃离地宫,不得不壮士断腕……
一只手的代价,如何比得上全副身心?现在想想,他也依然觉得划算得紧。
沙漠里的风沙极大,会最大程度加速人体水分的流失,时间往往成为扼杀生命的终极魔鬼。在得到短暂的休息之后,银霄缓慢地站了起来。破烂得看不出原样的衣服为他提供的保护非常有限,原本沷墨似的乌发也变得焦黄枯萎,估计很难有人还能认出他来。
——昔日的道界魁首何等的惊才绝艳!如今不过短短五年,他已成了这般模样,如何不叫人感叹唏嘘?
道一句:人心思变,原来用不了一百年。
“陆演,时至今日……你连我的真名都还不知道啊……哈哈哈,咳……”
明明难受得几欲晕死,他还是忍不住对那人发出悲凉的讥讽。可惜笑了没两声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以至于再次摔倒在沙地里。
日头逐渐下沉,向地平线靠拢。恍惚间,阳光似乎充'满了奇异的色彩,带着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柔呼唤,前来引导他离开这个残酷的人世……
好想回家啊!
家里有严厉的父亲,偏心孩子的小爹爹,还有总是笑呵呵的太师父……每一个人的形象,都清晰地刻画在心上。那是陪伴了他整整六百年的家人,当初为何会为了一个凡人而离开他们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太累了,睡一会儿吧!只是一小会儿,很短很短……
传说在沙漠中渴死的旅人会在临死前看到绿洲,就如同雪地里冻死的人临死前会感觉到温暖一样。其实这只是生命终结时所产生的回光返照。银霄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
风呜呜地吹着,不需片刻便能让沙砾将这条残败的生命彻底掩埋。
生于雷泽,死于沙海。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悲哀的龙了……
叮铃铃!叮铃铃!
茫然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了铃声。那种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应该来自于驼铃。他当年下嫁摩国圣子,对方便是以骆驼队前往太古铜门迎亲。那时的风光,仍然记忆犹新。
而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又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未免太过于讽刺。是陆演的手下要来杀他了吗?最后还是逃不掉这种难看的结局啊!
银霄疲惫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然而预料中的喝骂和疼痛迟迟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他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用尽全身力气张开眼睛,想看看这些人又玩什么把戏。然而入眼的却是一张苍老而丑陋的脸——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而且看上去像个汉人。
“喂!喂,你还活着吧?”奇怪的是此人的汉话说得一点也不标准,不过好歹能够听懂。
银霄愣了半晌,才挣扎着开口:“水……有没有水?”
“有!”
男人连忙应了一声,转身从骆驼背上的坐凳下方取出水囊,然后递给他。想了想又蹲下'身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臂弯间,拔开塞子亲自喂他喝。
一开始进行得很困难,他根本连吞咽都做不到,只能将水含在嘴里。努力了几次之后才渐渐顺畅起来,就着陌生人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舍不得浪费哪怕一滴。
银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珍惜“水”这种东西,喉咙被滋润的刹那他几乎想要落泪。尽管这水的味道又咸又涩,此时却显得弥足珍贵。希望之光再次笼罩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直到很多年后,他依然忘不了这一日的驼铃声。曾经将他推入黑暗泥沼的声音,最后却成了救他于危难的仙音。命运的转折,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弑神机”这个人。
死亡之后,迎来的便是浴火重生。
生命,情爱,因果……再不能牵绊吾身。
=======================月余后=======================
庭院里的丹桂开花了。朱砂一般的颜色,残阳一样的艳丽。整座院子都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漫天的秋意串联在一起,烘托出午后的美好光景。
一名黑发青年侧躺在树下的摇椅里,身上盖着成色上佳的鹿皮毯子,睡得正香。
单看他的相貌顶多算是中上水平,然这容颜之间竟蕴藏着道不尽的独特气质。似温水,似浮冰。若即若离,虚无缥缈。
当你看着他的时候,总以为他在笑。而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方知你在他眼里仅仅如同一件死物。无心,无情,无欲,无求……天下万物,抵不过他一记媚眼摄人。
桂花落了,铺得这人满头满脸。花落眉间,粉饰这郁郁寡欢的疏离缱绻。
花是好花,人是美人。可惜少了几分生气,凭白滋生一股冷意,叫人难以接近。若是换了旁人,这时候早该退避三舍了。但是黎欣却心甘情愿地走过去叫醒那人,丝毫不担心对方醒来之后冲他发脾气。
“银霄,该起来喝药了。”
“……嗯?”斜飞入鬓的淡眉一点点拧成一团,沉睡之人慢慢睁开双眼,用清冽的翦瞳看着近在咫尺的救命恩人,眼神不带半分感情。
银霄就这么睁着眼睛躺着,似乎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了好一阵儿,才懒洋洋地开口,问:“堕'胎药还是保胎药?”
“自然是安胎药。”黎欣半蹲在椅子边,认真地说道。
这人听闻之后,便重新闭上眼睛,抱着肚子翻身背对他。扔下两个字:“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