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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普拉美斯的着装和神态都与平日里相去甚远,但殷黎相信自己没有认错。
高台之上,他左手扶着剑柄,右手低垂在身侧。透过薄雾的阳光,射入他琥珀般的双瞳,越发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普拉美斯的表情轻松平静,可殷黎知道,他正机敏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而他衣袖里的飞针,随时都能杀人于无形。
那深不可测的气场,仿若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壁垒,而霍姆将军,显然是普拉美斯此刻首要的保护对象。
霍姆将军站定之后,健步走到高台前端,向欢呼雷动的人群挥了挥手,整个训练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连从巢穴中苏醒不久的雀鸟也停止了啁啾,无声地盘旋在淡蓝的天空。
“死亡今天就在我面前,
像没药的香味,
像微风天坐在风帆下。”
……
霍姆将军微微抬起头,眉头微蹙,神情肃穆地望向远阔的天幕,炯炯有神的双眼,饱含着向往和崇敬之情。
他温雅磁性的声音与其粗狂威严的外貌形成极大反差,才诵出几句诗行,便让人觉得如涓涓流水般,润泽了心灵。
……
“死亡今天就在我面前,
像荷花的芬芳,
像酒醉后坐在河岸上。
死亡今天就在我面前,
像雨过后的晴天,
像人发现他所忽视的东西。
死亡今天就在我面前,
像人被囚禁多年,
期待着探望他的家眷。”
……
本以为阅兵仪式之前的致辞不过是走个过场,霍姆将军肯定会说一些冠冕堂皇而又意义非凡的话鼓鼓士气,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首诗。
清晨的雾气,攫住了那一字一句,引发的回音,萦绕在人们陶醉而沉重的神色间,仿佛死亡,真的近在咫尺。
直到霍姆将军结束了朗诵,台下的数千人仍旧静默着,有的蹙眉沉思,有的神色坦然……每个人都在回味这死亡的颂歌,猜测着,命运的车轮终将自己带向何方。
“我的兄弟姐妹们,当我们为了伟大的法老和脚下的土地穿上军装,死亡就像久违的亲人一样,将时时刻刻伴随着我们。
害怕了吗?退缩了吗?不!战士们,在众神的护佑下,在法老的带领下,你们将会成为真正的勇士!
我们必须用热血和信仰完成无上光荣的使命!
只有这样,我们的死亡才属于永恒!
在某一天,某一刻,当你们站在地狱之门,面对阿努比斯神的时候,我希望你们的心永远与玛特女神发间的羽毛一样轻盈,而你们的灵魂,将平安地抵达真理的殿堂!”
……
霍姆将军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耳边,他右手握拳,有力而恰当地挥舞着,令他的语气显得更为坚定而富有感染力,在场的人群情激奋,无不动容。
简短的演说结束后,霍姆将军便示意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埃及引以为傲的陆军方阵。
弓箭手方阵、持矛者方阵和战车兵方阵依次从远处的大道整齐划一地向高台方向开进。
在战场上,这两种步兵各司其职,前者远射以压倒敌军气焰,后者则冲锋向前,与敌军展开近身肉搏。
令人称奇的是,在弓箭手方阵即将接近高台时,有人放出了事先关在笼子里的狐狸、野兔、鬣狗等十数只动物。
这些动物一出笼,就撒开腿向四面八方蹿了出去,尤其是那几只壮硕的鬣狗,一眨眼的功夫,便闪电般地向训练场东侧的树林冲去。
殷黎吓了一跳,鬣狗的凶残人尽皆知,这样放出来岂不是很危险?可仔细一看,鬣狗们喘着气的大嘴中并没有白森森的尖牙。看来,安全起见,牙齿都已经被活活拔掉了。
不容这些动物找到藏匿之所,数十只箭便呼啸着射中了它们。数秒钟内,所有的动物都中箭倒地,连一声痛苦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随后,步兵们列队而出,把这些动物一一拾起来,抬上一个个小担架,两人一组,缓缓走在了方阵前列。
原来,这是古埃及阅兵仪式上一个特殊的环节,类似于某种祭祀,只为突显军队的神勇无畏。
“轰隆隆——轰隆隆——”
紧跟其后的战车方阵以无人可挡的气势行进过来,如同可以碾压一切象群,扬起阵阵尘土。
相对于西亚人的三人战车,古埃及的战车甚为轻便。每一辆战车都由两匹马牵引,可载两人。
驾车的人,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持盾牌;另一人则为弓箭手,还可以投掷标枪。
战场上,指挥官一声令下,战车呼啸而出,向敌军步兵洒下箭雨,待对方成片倒下或溃逃之时,骑兵和步兵再趁胜追击,实施多兵种联合作战。
怪不得巴塔想去战车兵团,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每个方阵都由该兵团的指挥官引领,在经过高台时,所有士兵随着长官的指令,齐齐转头冲霍姆将军行礼,而后者也以无比真诚敬重的目光扫视着这些甘愿为埃及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
接下来,便是传说中威名赫赫的骑兵团。
方阵前,五名骑士齐头并进,速度适中,非常有节奏感。
待看清这五名骑士,殷黎不禁快速地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普拉美斯,他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正柔和地注视着缓缓行进的队伍。
他们必定是骑兵团身怀绝技的“五虎将”无疑了。
曾是普拉美斯手下败将的他们,虽然一个个性格迥异,还有一些不为常人所理解的怪癖,但最后都被普拉美斯收服,成为战场上种种奇迹的缔造者。
整个骑兵团又分为轻骑兵和重骑兵,包括战马在内,个个全副武装,威风凛凛。
看到如此震撼的一幕,殷黎想到自己也已是骑兵团的一员,不由得微笑起来,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
方阵行进到高台左侧时,五虎将齐刷刷抽出锃亮的军刀,那明晃晃的刀刃正是一个明确的指令,所有的战马立刻抬起前腿,仅用后腿高高站起。
一时间,杀声震地、战马嘶鸣,将因为震惊而出神的人们再度惊醒。
致意完毕,骑兵团随即发起了冲锋!
骑士们纷纷抽出军刀,举起长矛,在一片震天的吼声中向并不存在的敌人冲杀过去。远处那一排排翠绿的树影,仿佛都被骑兵团的气势震慑住了,凝固在灿烂的阳光中。
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马蹄声,这势如破竹的气势,这志在必得的决心,使得在旁观看的数千将士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跟在骑兵团后面,去冲锋陷阵,去奋勇杀敌……
PS:诗歌中的“没药”,是指一种药名,为橄榄科植物地丁树CommiphoramyrrhaEngl.或哈地丁树CommiphoramolmolEngl.的干燥树脂。
PPS:霍姆将军朗诵的诗歌,节选自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的诗歌《一个人与他的巴的辩论》。“巴”,即灵魂,被古埃及人画作长着人头,人手的鸟的形象,并认为人死后,巴可以飞走,但其尸体仍是巴依存的基础。没有了“巴”,人就不能在死后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