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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冯骥回府后,八骑校尉便一同来报,询问今日早朝之事。
得闻后,上军校尉齐谯不解道:“大将军为何不直接斩了彭朔?”
冯骥摇了摇头,叹息道:“太后有言,新皇刚立,不宜多生杀戮,且等朝纲稳定,再行处决。”
齐谯哎呀一声,痛惜道:“今公大张旗鼓的欲要除贼,现又畏首不进,已是打草惊蛇,如何能够再等啊?”
典军校尉李于附和道:“是啊大将军,既已决断,刻不容缓,此祸乱苍生之徒,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惧什么悠悠众口?”
众人皆附言和之,请命诛杀宦官,以绝后患。
冯骥却执意道:“大丈夫岂能一再反尔,诸位莫要再劝,待我日后再做打算。”
相比于洛阳城的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咸阳此地可谓晴空万里,风平浪静,自从赵正平定并州后,便按温衡所言的“观九州之变,以待天时”,咸阳乃龙脉之始,帝降天星,故而迁其主府于此,增收赋税,兴修殿宇,设酒池肉林,供其玩乐。
林间铸有温泉四池,云雾缭绕间,尽是女子的嬉戏声,放眼观去,满园春光。
赵正坐于池边的楼阁,仅穿着件暗红色的丝绸袍子,左拥右抱的两位美人依偎在其怀中,各用一只玉手在其袒露的胸膛上来回游动,不时的给他倒酒、递水果,眼神里透着的那股妩媚劲,活生生的就是两条狐狸,身前身后还各有一人伺候着揉捏按摩的活,过得神仙一般。
温衡走进了林子,刺鼻的胭脂水粉让他不由皱眉,到亭前拱手作揖,叫了声:“主公。”
赵正慵懒道:“有何事情,稍待明日再说。”
温衡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以眼神示意那些女人退下,他实在不悦赵正现如今这般模样,沉溺于声色酒肉之中太久,失了那颗雄心壮志,便与废人无异,前面几经婉转劝说都被敷衍搪塞而过,怕直言相告又触怒于他,所以近来也很少踏足面前。
待人都走了后,赵正才坐直了身子,语气略有责怪,问道:“有什么事情非得今天说吗?”
温衡直言道:“宫里的来信了。”
赵正眉头一挑,意外的哦了声,抖擞精神,笑了笑道:“听说最近宫里面闹得很厉害,冯骥大显神威,不仅扶上了自家皇子称帝,还抄了萧太后满门,渍渍渍,雷霆手段,不愧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温衡将信里的意思转达给了赵正,道:“大将军的刀已经架在了彭朔的脖子上,无计可施,想与主公里应外合,起兵造反。”
赵正高兴道:“好啊,老子正愁找不到洛阳的出路,这家伙愿意与我联手,岂不是天助我也,你立刻召集三军将士,咱们择日便杀进那洛阳城内!”
温衡摇了摇头,道:“主公莫急,在下觉得此事不妥。”
赵正不解道:“有何不妥?”
温衡细说道:“一来,诸侯各异,倘若主公此时起兵,必遭众人群起而攻,此为不占天时,二来,洛阳固若金汤,内有金甲三千,外有禁军十万,此为不占地利,三来,主公师出无名,不足以服众,此为不占人和。”
赵正倒了杯酒,仰头灌下,不满道:“既然如此,军师你又何必这会跑来打扰我的雅兴?”
温衡作揖道:“我来是想请主公回封信。”
赵正问道:“回什么信?”
温衡抚着那两撇山羊胡子,浅笑道:“这第一封给彭朔,就说主公愿意同他谋合,举兵入京,但需有虎符策应,教他以大内印玺为饵,诱冯骥入宫,方可杀之,夺取调令,这第二封给大将军,将彭朔预谋造反之事透露给他,借此征得天子诏书,领兵入关助其诛杀阉竖,这样的话,主公便是师出有名了。”
赵正依计行事,书信两封,分别派人送往洛阳。
冯骥一直想杀彭朔,但却迟迟不敢动手,其实就是因为忌惮其总理大内事务一职,手上虽无兵权,但手下却有可以调动三千金甲的印玺,这在宫内,可比禁军虎符好用得多了。
因此,在分庭抗衡的情况下,冯骥不是没有过合诸侯以讨贼宦的想法,只是现在忠奸难分,怕到时候围虎不成反招狼来,引起纷乱。
如今赵正一纸肺腑之言书信而来,字里行间满是忠肝义胆,让他感叹不已,彷如拨得云雾见天明,就此下诏,令其入京。
诏书到了赵正手上,第二天便点令三军,挥兵洛阳。彭朔不知密诏之事,只听得赵正已经出兵,便依计行事,携大内印玺面见太后,说是愿以此物保命,请大将军手下留情,放他辞京归乡。
太后派人去将军府上请冯骥,冯骥以为是彭朔自知大势已去,故而出此下策,大喜不已,当即命人准备车驾入宫。
刚出得将军府门,上军校尉齐谯匆匆赶来,拦在车前,问道:“大将军这是何往?”
冯骥道:“太后召我入宫,言说彭朔欲献大内印玺保命,让我亲自前往一见。”
齐谯断言道:“彭朔乃小人也,此中必定有诈,若将军欲往,可点兵马随行。”
冯骥摆手道:“不必,若我带兵前去,彭朔必定起疑,我且先往,你领兵后至,待我取得印玺再杀之不迟。”
齐谯领命,下去布置安排了。
大将军乘车入宫,突然发觉周围有些不太对劲,平常轮班值守的大内侍卫,此时一个都没看见,当下越发不安,急令马夫调头,速速回府。
车至宫门,只见大门紧闭,窦高立于城楼之上,执大内印玺,郎声道:“大将军刺杀太后,屠戮萧家,欲图谋反,其罪当诛,今奉天诏,就地正法。”
话声落下,伏兵尽出,困住冯骥。
冯骥朝上大喝道:“吾位三公,尔等宦官,安能杀我?”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窦高还有哪里不敢,挥手道:“杀!”
待八骑校尉领兵赶到皇城之时,冯骥已被乱刀砍死在了宫门口,当即破门而入,直奔东宫而去,凡见宦官,尽杀不留。
上军校尉齐谯同典军校尉李于率先赶至东宫,但见四面火起,浓烟滚滚,却未能寻得冯太后跟天子的踪迹。
担心之余,听得手下来报,说是彭朔跟窦高从谷门逃跑了,望邙山的方向而去,随从数十,一辆车驾。
助军左校尉贺卓同助军右校尉王康率禁军三千急忙奔赴邙山,途中遭到了执金吾唐获的埋伏,死伤惨重,幸得左右校尉及时赶到,否则性命休矣。中军校尉纪庚率兵两千从大路继续追击,下军校尉陶阳则带一千五百人马抄小路截杀。
从辰时一直到日落时分,彭朔带着天子与窦高奔袭了近两百里路,抵达野王城外。
彭朔朝着城上喊道:“天子驾临,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圣驾。”
城门开处,引出一军,列阵在前。
彭朔见得旗幡上书着一个“赵”字,知道是赵正的人马,大喜过望,叫道:“赵公可是来助我的吗?”
话声刚落,军阵两边分开,赵正骑马迎出,身后许埔、张肃、孔攸三将并驾排开。
赵正朗声道:“中常侍彭朔密谋造反,吾奉大将军诏伏兵在此,诛杀妖宦,众将士听令,除车驾之人外,其余者,尽斩不饶。”
彭朔大惊,原本以为赵正是来帮他的,没曾想他竟然暗中勾结冯骥,反过来要杀自己,不由大骂道:“赵正小儿,你竟然出尔反尔!”
赵正冷声道:“我岂能与尔等奸人同流合污。”
彭朔气得火冒三丈,但见对方势大,身后又有追兵,不敢与之纠缠,遂弃了天子车驾,带人望河内方向而逃。许埔得赵正令,领五百骑快马加鞭去追。又闻唐获造反,逃至沁水,杀了县令,拒城而守,再派孔攸、张肃各领精兵两千去擒。
待得安排妥当之后,赵正方才下马,行至天子车驾前,跪地拜道:“臣,云中太守赵正,叩见陛下万岁,叩见太后千岁,臣救驾来迟,令陛下与太后受惊,罪该万死。”
不过三十出头的冯太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能从深宫中的腥风血雨一路杀到如今这个位置,心性自然不差,纵然有所余悸,但还不至于失了国母风范,道:“赵爱卿平身吧,你救驾有功,理应受赏,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