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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三个黑衣人都已经看傻了,头头也不哀嚎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滚!”叶婉按下蔚凌羽欲挥出的剑,冷喝一声,转而看向后来的两个黑衣人,那三个不过是小鱼小虾,用来分散他们注意力的,这两个才是大鱼。
“怎么放他们走了?”药癫不悦蹙眉,这几个小王八蛋敢在他面前“老子老子”的,让他很是气不顺。
“师父就放心吧,你以为收买他们的人会放过他们?”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被灭口。所以根本用不着她们动手,浪费力气。
叶婉更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两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伙。信步走上前,提起脚尖踢了踢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僵直着不动。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俯身一查看,两个都死了。叶婉秀眉一皱,暗骂了声“晦气”,伸手向黑衣人怀中摸去。
手被一把拉住,蔚凌羽好听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你做什么?”叶婉黑线,她能做什么?“当然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啦!”
“额。那还是我来吧。”蔚凌羽拉开叶婉,自己蹲在两具尸体旁,一阵摸索检查。叶婉站立在蔚凌羽的身后,发现他耳朵红红的,有些莫名其妙,翻检两具尸体而已,耳朵红什么?
黑衣人是有备而来,身上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叶婉有些不甘心,指使着蔚凌羽扒开黑衣人的衣服,查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蔚凌羽拗不过叶婉,他不动手她就要亲自上了,只好认命地扒尸体的衣服。果然在他们的手臂外侧发现了一个烙印。
“影?”叶婉低头深思,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叫做“影”或是与“影”有关的组织。
树林中传来异响,叶婉和蔚凌羽立刻戒备起来,待看清来人,叶婉收了剑,是天府。“小姐,上车快走,有大批黑衣人包抄过来了。”
叶婉闻言眼中精光暴射,对药癫和梅兰竹菊招呼一声,几人麻利地收起帐篷放进马车,上车朝着宿州城赶去。蔚凌羽三下两下扑灭篝火,纵身跃上马,一勒缰绳,护在马车旁疾驰。
“诶呀呀,真是可惜了那只野鸡了。”药癫砸吧砸吧嘴,对那只还没来得及挖出来吃到嘴里的野鸡念念不忘。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不就是只野鸡嘛,回头再叫蔚凌羽打几只回来,再给你做就是了。”叶婉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满不在乎地回了药癫一句。
这次的对手计划得够周密的,先是安排几个小混混来扰乱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是两个高手突袭,不成功,后边还有布下的埋伏。看来是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斜了一眼唉声叹气惋惜着烤野鸡的药癫,叶婉无奈摇头,这老头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马车行驶出不过四五里地,五六个黑衣人就围了上来。马车猛地停下,车内的几人由于惯性,险些摔做一堆。叶婉很快稳住身形,一把掀开车帘,对天府道:“你守着马车,无论如何不许动。”这些黑衣人的出现,让叶婉体内安逸已久的血液沸腾起来,她今晚就要战个痛快。
与蔚凌羽并肩而立,叶婉脸上带着邪肆的笑意,轻灵的笑声在林间响起:“影?让我看看你们的斤两吧。”剑花一挽,散发着寒光的软剑横在胸前。
黑衣人惊恐地相互对视一眼,这是他们“影卫”组建以来第一次出任务,对方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份?心中虽有忌惮,手下却是半分不容情。他们的目标是药癫,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他不踏进京城半步就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叶婉与蔚凌羽拦在马车前,与黑衣人战在一处。三五个回合下来,叶婉完全失去了与之缠斗的兴致,他们实力确实不算弱,与阎罗殿成员相比还是大大地不如。手上加了把劲儿,将面前这几人解决掉,叶婉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前进。一路上陆续遇到几波埋伏,却是丝毫没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天色微亮,宿州城高大巍峨的城门近在眼前,古老厚重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整齐铮亮的铜钉,数名官兵手持长矛,在门前逡巡着巡逻。看见一辆马车碌碌驶过来,一名官兵矛头向前一递,大声道:“站住!城门还没开,先到一边候着去。”
蔚凌羽一夹马腹,赶上前几步,掏出诚王府的令牌一亮,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官兵神情一肃,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道:“原来是诚王府的人,请稍等。”回身一摆手,道:“开了城门。”
蔚凌羽在前,天府赶着马车紧随其后,鱼贯进城。随后城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又轰然关闭了。蔚凌羽领路,来到宿州城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天府去侧门的马棚处停车,叶婉一行人先行进到客栈里。客栈掌柜是个四十来岁,胖胖的男子。见着叶婉一行,极不自然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迎上前道:“客官这是住店?真是不巧,上房只有一间了,中等房和下等房还各有一间。”
叶婉抿了嘴,这掌柜的一看就不对劲,表情僵硬,额头上的虚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手都不知往哪放的样子,说出的话更像是一早儿就背好的,极其不自然。掌柜的见叶婉几人迟迟不做声,下意识地向着楼梯处张望了一眼。叶婉随着他的眼神抬头望去,刚好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隐没在楼梯拐角。了然地扯了一下嘴角,看来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来了客栈,设下了埋伏。龙门客栈开了一家又一家,叶婉岂会不知,各个等次的房间是不可能设在一处的,这是想将他们各个击破呢。
“要一间上房就好。”叶婉淡笑着开口。她偏就不按常理出牌,打乱那伙人的计划,看他们还能怎么跳。
“啊?”掌柜地愣住了,这跟那些人吩咐下来的可不一样啊,这一帮男男女女的,怎么能就要一间客房呢?
“还愣着做什么?怕我们付不起房钱?”伸手拽下蔚凌羽系在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找出一个一两重的碎银丢给掌柜的,回手将荷包又丢还给蔚凌羽,对掌柜的道:“带路啊。”
“哎、哎,好、好的。”掌柜地抹了一把汗,躬身请叶婉一行人上二楼。蔚凌羽将荷包系回腰上,摇头苦笑,这丫头真是抠门到家了,区区一两银子也要自己出。天府停好了马车回来,跟在叶婉身后,一起往二楼去。侧头低声在叶婉耳边道:“马棚那边有两人很是可疑。”
叶婉不着痕迹地一点头,更加肯定了这家客栈里有埋伏。这帮人还真是锲而不舍,一路追到宿州城了还不打算放弃。
上房很宽敞,床榻桌椅俱全。叶婉扶着药癫到床上坐了,这一路颠簸,一波接着一波的伏击,让药癫的神色也有些萎靡了。“师父先休息一会儿吧。”墨菊倒了杯水端给药癫,药癫“咕咚咕咚”喝了,二话不说倒头就睡了。这一路比他想象中累人得多。
“天府,你也到床上去躺躺吧。”天府反应敏捷,身手更是没话说,让他就近保护药癫,叶婉也能更放心。走到柜子前,叶婉找出几床被褥,就地铺在大床外侧的地上,让梅兰竹菊四个也休息一会。
刚打好了地铺,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一摆手止住要去开门的雪梅,叶婉走到门边问了句“谁啊?”
“小的是客栈的伙计,给客官们送点饭食。”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话音中夹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叶婉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接过托盘,拦住伙计的去路,道:“我自己来吧。没叫你们就别过来打扰了。”
伙计苦着脸应了一声,忙不迭走了。
叶婉端了托盘放在桌上,一荤一素两道菜,一碗香气浓郁的鸡汤还有一小盆米饭,不算丰盛,却也聊胜于无。挨个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无一例外是加了料的。这个叫“影”的一伙人,手段太过拙劣,打他们进门起,破绽太多,他们就是想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叶婉却是不知,宿州城的这一波是最后的后手,他们根本没想到叶婉一行人能进的来宿州城的城门,所以也就有些疏怠了。
“小心戒备着吧,咱们也甭休息了。”叶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真是黔驴技穷,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药癫是医者,还送加了最低等的蒙汗药的饭菜过来,这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蔚凌羽脸上赧然,人家药癫在泽城多年都是平安无事,被自己劳动这一趟就遇上这种事,不用深想也能猜到,十有*是诚王府那个妾在捣鬼。她就是不想让药癫去诚王府给母妃诊治。看来母妃的病十有*也是她动的手脚。这次不论如何也要跟父王说,赶紧将她处置了,省得诚王府一天到晚鸡犬不宁的。
“叶婉,对不住,连累你们了。”蔚凌羽挠挠头,红着脸给叶婉道歉。
叶婉淡淡一笑,“无妨。”蔚凌羽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她却能感觉到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况且叶睿晨与他更是君子之交,于情于理也该帮帮他。再者,就算没有蔚凌羽这档事,她也要进京的。
蔚凌羽心中微微发烫,叶婉嘴边的淡笑让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很感谢叶婉和药癫肯来诚王府给诚王妃诊治。即使他与诚王妃的母子之情淡得不能再淡了,他心底还是希望诚王妃能健康长寿。
半个多时辰后,房门上的门闩动了动,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伸进来,一点一点地拨动门闩。叶婉对蔚凌羽使了个眼色,让他到门后藏着,等这伙人都冲进来后就关了门,来个关门打狗。
叶婉手中扣着银针,软软地趴在桌上,等着猎物入瓮。门闩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六个杂乱的脚步声,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见叶婉伏在桌上,几人脸上俱是露出一抹惊喜,一人悄悄靠近叶婉身边查看,叶婉突然暴起,三支银针尽数插进来人的胸口。
蔚凌羽在同一时间关上了房门,利剑一挥,将缀在末尾的一人砍翻在地。这一变故吓了几人一跳,剩下的四人立刻聚拢在一起,惊恐地望着二人。
“穷途末路啊。”叶婉轻笑一声,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大白天穿着黑衣入室行刺,‘影’的胆子不小。”只是愚蠢了些。
四个黑衣人瞳孔一缩,见已暴露,索性不多废话,拼了。其中两人冲出,分别对上叶婉和蔚凌羽,另外两人直奔床前,举刀去砍。天府举臂格挡,黑衣人眼中透着轻蔑的暗光,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他们的利刃?只是意外发生了,两把刀砍在天府的手臂上,没有他们想象中削断皮肉骨骼的快感,反而如砍在金石上,震得他们虎口发麻。
天府用力向上一贯,卸去手臂上的力道,右手在左袖中抽出一根二尺来长,两指粗的铁棍,拦在药癫身前,与二人缠斗起来。梅兰竹菊被打斗声惊醒,有些惊慌,极力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叫出声,只利落地起身,默默躲在一边。药癫也醒了,一骨碌爬起身,退到床内侧,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干扰天府。
天府以一对二,也是丝毫不落下风。黑衣人见情势与己方不利,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决绝的光芒。其中一人拼死将天府缠住,另一人如荆轲刺秦,一往无前地朝药癫刺去。
“不要!”墨菊时刻紧盯着天府三人,一见一名黑衣人转身去刺药癫,大叫一声扑向药癫。“噗”,利刃穿透墨菊的肩胛,只差一寸就刺中药癫的心脏。“丫、丫头?”药癫瞪大了眼睛,墨菊的血溅上天青色的床幔,妖冶如曼珠沙华盛开。天府心中一咯噔,手中的铁棍挥舞如疾风骤雨,解决了眼前的一人,反手一棍砸在偷袭药癫的黑衣人脑袋上,顿时头骨碎裂,软到在地。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叶婉快步走到床边,揽过墨菊给她检查伤势。好在只是伤在肩胛处,刀尖在骨头缝隙穿过,没有伤到骨头。利落地处理了墨菊的伤口,叶婉吩咐天府,立刻去买辆新的马车来,马上出发去京城。停放在客栈马棚的马车不要了,叶婉不相信黑衣人会不动手脚。
天府驾着马车,满脸愧疚地往京城驶去,是他大意了,竟害得墨菊受伤了,就在他的面前。马车上一片寂静,药癫将墨菊抱在怀里,不时给她擦着额上的冷汗。他的嘴抿得紧紧的,眼前不停地闪现着墨菊挡在他面前娇小的身影。他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听师兄的话,分出一些时间来学习武功。
药癫脑海中浮现与墨菊相处的一幕幕,第一次见自己时她好奇畏惧的眼神,当时是多么令他嫌恶,他最是讨厌娇柔的孩子;后来她被叶婉送来自己身边,名为服侍、做药童,实为为徒弟培养副手,这丫头与自己相处日长,渐渐地没了畏惧,性子也就显露了出来。娇俏顽皮,又十分乖巧,时时哄得自己眉花眼笑,比叶婉还可人疼。如今她又奋不顾身地替自己挨了一刀,以她柔弱的身躯替他承受利刃,怎能叫他不震撼、感动?
马车马不停蹄地跑了三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京城。蔚凌羽一马当先,直奔诚王府。马车从诚王府侧门驶入,直接来到蔚凌羽的羽苑。犹疑一瞬,蔚凌羽领着众人去了羽苑旁边的雨花阁。叶婉是女孩子,住在他的院子不合适,墨菊又受了伤,不宜总是挪动,还是直接住进一墙之隔的雨花阁吧,他也方便照看。
安置好了墨菊,叶婉起身打算去药铺抓几副药回来,衣袖被药癫一把拉住:“徒弟啊,你能不能不做关门弟子了?”
“恩?”叶婉蹙眉,没听明白药癫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做我三徒弟吧。我想收墨菊做关门弟子啦。”药癫想了一路,墨菊无父无母的,虽然医药方面天赋没有叶婉高,胜在更专心;这孩子对他又是一片赤诚,不收了这个徒弟,他怕是会后悔。
叶婉闻言一愣,随即大喜:“真的?那可太好啦!墨菊知道了定会高兴疯的。”叶婉知道墨菊一直很想拜药癫做师父,只是药癫早就言明叶婉是他的关门弟子,她就一直没吱声。但在她的心里,早就将药癫当成是师父一般的孝敬着了。
药癫唇边绽出一丝孩童般纯净的笑,点点头,一摆手让叶婉快去抓药。他心里这会儿踏实多了,等墨菊一好起来,就磕头拜师。
蔚凌羽怕叶婉人生路不熟的,叫来羽苑的大丫头,陪着叶婉去药铺。他则是去书房见诚王。
诚王妃听说蔚凌羽当真将药癫请了来,激动不已,她知道药癫来了,自己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忙吩咐下人去打听,待听说药癫一行人直接住进了雨花阁,丝毫没有来给自己诊脉的意思,气得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扫到地上,骂道:“真是给了他脸面!人到了不说快过来给本王妃诊脉,还端什么架子呢?这是要本王妃亲自去请?”
身边的钱嬷嬷眼神一暗,忙上前查看诚王妃的手,见并没受伤,松下一口气,劝慰道:“王妃急什么?还差这一日半日的?药癫可是炎麟国数一数二的医药大师,哪能没点傲气?更何况他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的,怎么也得歇歇,才好过来给王妃见礼。”
诚王妃胸口不住起伏,听了钱嬷嬷的话,略略止了怒气,回头问跪在地下的侍女,道:“你方才说药癫带了不少人过来?都是些什么人?可都安排好了?不要怠慢了才是。”到底她还要指着药癫救命,此时也不敢将人得罪了。
“是。随行的有五个丫头,想是药癫先生的侍女吧。对了,有个受伤的女子,听说仿佛是药癫先生的关门弟子呢,药癫先生正守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想是不假的。另外还有一个车夫。”侍女战战兢兢地跪着,小心地回着话,就怕王妃一个不高兴,拿自己撒气。
“关门弟子?哼!不过是个贱民,用得着那么蠍蠍螫螫的?”诚王妃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拱了起来,她堂堂诚王妃,还比不过一个臭丫头金贵了?
侍女低垂着头,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笑。钱嬷嬷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转而又劝慰诚王妃:“王妃快小声些,不管怎么说,先请药癫来给诊了脉,等治好了王妃的病,怎么处置他们,还不是王妃一句话的事儿嘛。”
诚王妃忖度着钱嬷嬷的话,想通其中的关节,冷冷一笑,不错,一切都等医治好了自己再说。她却不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方才的话就已经传到了药癫的耳朵里。
叶婉跟着羽苑那个叫芳梨的丫头出了诚王府侧门,沿着朱雀大街一直往西走,转了好几道弯,越走行人越少,叶婉皱了眉,叫住芳梨,问道:“你这是要将我往哪带?”
“这位姑娘不是要去京城最大的药铺嘛?咱们快些走吧。”芳梨浅笑着,没有正面回答叶婉的问话。
叶婉眸色深沉下来,药铺不开在热闹处,还藏在人烟稀少处不成?伸手扯过芳梨,手指一弹,将一粒药丸弹进芳梨的嘴里,阴阴一笑:“你耍什么鬼花样我不知道,没安好心是一定的。你先滚回诚王府去,回头再收拾你。”
芳梨不防叶婉说动手就动手,等她反应过来,那枚带着苦涩腥味的药丸已经顺着喉管滑进了胃里。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芳梨眼神阴狠地盯向叶婉:“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会让你肠穿肚烂的毒药。”叶婉冷哼一声,接着道:“解药就在我这里,给与不给,却是要看我的心情。”
芳梨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镇定了心神,不屑地瞥了叶婉一眼,啐了一口道:“就凭你这贱丫头,手里能有什么稀罕玩意呢?哼,你自己在外边转悠吧,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怎么进去诚王府的大门!”说完,一甩帕子,扭头就走。
叶婉看着芳梨的背影一眯眼睛,她与芳梨没有交集,并不曾得罪过她,她竟是敢跟自己耍手腕,不收拾了她,她还不骑到自己头上来了?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叶婉询问了路人,找到一间药铺,抓了几副药后就快步回了诚王府。
诚王府的守卫得了芳梨的嘱咐,拦着叶婉硬是不放她进去。“你们没看见我刚刚从这个门出去的么?”叶婉冷肃了神情,不悦地道。
守卫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挺起了胸膛,道:“你刚从这个门出去的又如何?这里是诚王府,岂是你小小刁民可以随意进出的?”芳梨姑娘可是特意交代了,这女子得罪了诚王妃,务必不能让她进门去了。不然诚王妃怪罪下来,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呵,我明白了。”叶婉冷然地一笑,想来是芳梨与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才拦下自己的。拿出诚王府的令牌,在守卫面前晃了晃,似不经意地道:“芳梨就没告诉你们,我手里有这个?”
守卫看清了叶婉手中的令牌,悚然一惊,惶然地摇摇头,然后立刻让开身形,道:“姑娘请!”守卫心中狂跳不止,他们这是干了什么蠢事?这女子手中有诚王府的令牌,定是王爷极为看重之人,要知道这块令牌只有世子手中有一块,连王妃都是没有的。
叶婉施施然迈进诚王府的侧门,眼中杀机一闪,看守卫的反应,还真是芳梨在背后搞鬼了。直接回了雨花阁,叶婉将药交给雪梅去熬上,她则是去墨菊的房间,算算时辰,墨菊也该醒了。
墨菊倚在床头,拉着药癫的手不住地傻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见叶婉进来,身子向前一倾,想去拉叶婉的手,不防扯到了肩头的伤口,痛呼一声倒回床上。药癫恨恨白了叶婉一眼,俯身去查看墨菊的伤处,见纱布上没有渗处血迹,这才放缓了神情。
叶婉哭笑不得,药癫还真是喜新厌旧,刚收了一个软萌徒弟,就开始嫌弃自己了。“小师妹呀,你可悠着点吧,没见师父刚刚那眼神,都要杀了我啦。”随手将一包桂花酥放在床头处,叶婉拉起墨菊的手腕诊脉,还不忘打趣她几句。
墨菊小脸羞红,她刚才是太高兴了,多年的心愿一朝成真,她还有点不敢相信呢。见着叶婉就想立刻与她诉说自己的心情,一时忘情,没顾得上肩上还有伤。
墨菊伤得不重,那一刀就是刺穿了皮肉,没伤到筋骨,养养也就好了。叶婉也不得不庆幸,墨菊到底是福大命大,那一刀再偏个一寸半寸的,墨菊这膀子不费了也得休养个三五年才能好彻底。“这伤问题不大,安心养着吧。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跟天府说,让他出去给你买去。”刮了刮墨菊秀气的小鼻子,她是打心底感激墨菊的,要是没有她,说不准药癫就得交代了。
说到天府,天府就来了,“笃笃”敲了两下房门,天府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小姐在这儿么?”
“我在。”听见叶婉应声,天府推门进来,瞄了墨菊两眼,凑到叶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叶婉眸中寒光爆闪,沉声问:“人呢?”
“已经抓起来了。”天府幽如深潭的黑眸中尽是怒意。
“好!她自己作死,却也怪不得我。你随我去羽苑。”
叶婉带着天府,施施然来到羽苑,蔚凌羽刚刚去给诚王妃请过安,被骂了一通回来,心中正觉得堵得慌,见芳梨正跪在院中抹泪。“这是怎么回事?叶小姐呢?”
“世子恕罪!奴婢随着叶小姐出门,刚走出不远,她就将奴婢骂了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服侍得不周到。求世子恕罪啊!”芳梨哭得哀哀戚戚,趴伏在地上,一副委屈又痛不欲生的样子。
“哦?你竟是不知道哪里服侍得不周到?”叶婉闲庭信步地进到院中,正听见芳梨那番似是而非的话。
芳梨听见叶婉的声音,见鬼一般,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婉。她明明都嘱咐了守卫,不准放叶婉进来的。只要她进不来诚王府,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如意馆的。
“你确实服侍得很不周到啊。”叶婉绕着跪在地上的芳梨转了一圈,突然抬脚将她踹了个倒仰,冷声说道:“你竟想着让旁人送我去如意馆,为何不亲自鞍前马后地服侍着我去?”
“如意馆?!”蔚凌羽一惊,他自小长在京城,鼎鼎有名的如意馆他怎能不知?那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
“李秃子,想必你不陌生吧?”叶婉寒气四溢的话,句句敲击着芳梨的耳膜,在她听叶婉说出“如意馆”三个字时,头上的冷汗“唰”地就淌了下来,叶婉怎么会知道她算计着将她送去如意馆的?待听到叶婉提到李秃子,她的心脏更是如堕冰窟,叶婉不过是个刚到京城的乡下丫头,从何处得知这么多消息的?
芳梨如何能知晓,叶婉刚一进京城的大门,阎罗殿情报系统的成员就与天府联络上了,他们时刻关注保护着叶婉,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早被他们查的一清二楚了。
“是不是搞错了?芳梨是我院中的大丫头,怎么可能跟如意馆那种地方有牵连?”蔚凌羽剑眉紧皱,他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对叶婉起这样的歹心,叶婉才刚来诚王府,芳梨根本没理由这么做。侧头看向芳梨,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惶恐尽收眼底,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动摇,厉声喝问:“芳梨,怎么回事?”
“世子!奴婢冤枉啊!”芳梨瞬间收拾好神情,跪爬两步抓住蔚凌羽的袍摆,哭嚎起来。只要蔚凌羽相信她,就算叶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她就不信她跟在蔚凌羽身边这么多年,还比不过一个乡下的野丫头!
“心理素质不错。”叶婉低低一笑,“要不要我将李秃子带来,你们当面对峙?”
芳梨银牙紧咬,暗恨叶婉不识相,她都这样了还死揪着她不放。“世子,奴婢是冤枉的。定是这贱人买通了旁人,要陷害奴婢啊!”
叶婉阴冷下神情,没有说话,她要看看蔚凌羽会如何处理。天府在一旁却是按捺不住,阴阳怪气地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小姐收买这个,串通那个的?就算是看你不顺眼,一剑杀了就是,我们小姐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多的是人代劳呢。”
蔚凌羽对叶婉的脾气也算有些了解,知道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抬眼看她一脸的阴沉疏离,蔚凌羽心中一沉,隐约觉得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叶婉恐怕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抬脚踹开芳梨,对门口的侍卫喝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
叶婉闻言,眉头微松,蔚凌羽的态度让她还算满意。他若是袒护芳梨,她立刻拿腿就走,往后与他来个相见不相识,做个陌路人。
芳梨听见蔚凌羽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语,心顿时碎了一地,这还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世子嘛?他怎能对自己如此狠心?这些年,她用这一招不知除掉了多少潜在的威胁,为何到了叶婉这里就栽了?恨恨望向叶婉,她真想立时扑上去,抓花她那张狐媚的脸,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贱人!你给世子下了什么蛊?世子,你不能这样对待奴婢,奴婢是你的梨儿呀!”
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扯过芳梨手中的丝帕,一把塞进她的嘴里,拖了她就要走。“且慢。”叶婉出言阻止,本来她对芳梨被杖毙这一结果还是满意的,可不知为何,现下心中忽地燃起怒火,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了。
蔚凌羽听芳梨喊出那句“你的小梨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听叶婉说“且慢”,忙叫住了侍卫,看向叶婉,不知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奴婢就交给我处置吧。”叶婉笑得邪魅,她想毁自己的清白,那她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望她下辈子投胎,能长长眼睛。
蔚凌羽对着侍卫一挥手,侍卫扔下芳梨,对着他一拱手,又回去接着站岗。芳梨眼泪鼻涕抹了一脸,眼含情意绵绵地给蔚凌羽送着秋波。奈何蔚凌羽不解风情,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下。
“天府,将她送去给李秃子,卖个好价钱。”叶婉对天府吩咐着,眼神却是定定地看着蔚凌羽,故意将话说得很露骨。
“是。”天府应了一声,提拎着芳梨就走。叶婉的年纪比天府还小上几岁,但在他心里,叶婉就如他的亲姐姐一般。敢对他的姐姐生出这样龌龊的歹毒念头,就算叶婉不说,他也不会让芳梨轻轻松松就死去。
蔚凌羽看着叶婉一副与他置气的可爱模样,有些好笑,心底又有些窃喜,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叶婉的头,道:“不过是个奴婢,如何处置还不是随你高兴?何必生气?”
“哼!谁生气了?我只怕我这边处置了某些人的‘小梨儿’,那边心里不定要怎么记恨我呢。”叶婉一把打掉蔚凌羽的手,别扭地转过脸去不看他。
蔚凌羽一咧嘴,叶婉这一下打得不轻,手都要红了吧?没敢抱怨出声,转而说道:“我父王吩咐下人设下晚宴,款待你们呢。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准备一下我领你们去前厅。”
叶婉眸色一沉,她本不想这么快就与父母的故交接触,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容不得她再退避。况且以她和叶睿晨的傲气,也不屑于躲躲藏藏过一生。即使现在他们的实力只是能勉强自保,面对再大的狂风骤雨,他们也怡然不惧。
“还准备什么?我去叫上师父,这就过去吧。”
“你…不换身衣服?”蔚凌羽迟疑道。他此刻真想让叶婉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站在父王面前,那样的场景,他光是想想就觉自豪不已。咦?他为啥要觉得自豪?甩甩头,甩掉脑中忽然出现的奇怪念头,道:“那就快去吧,我在外边等你,额、你们。”
叶婉奇怪地看了蔚凌羽一眼,这家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觉得他有些诡异?不会是后悔将芳梨交给她了吧?愤愤地瞪了蔚凌羽一眼,叶婉招呼也不打一个,扭头就回了雨花阁。独留蔚凌羽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挠头,他这是说错什么了?怎么又让她不高兴了?
叶婉交代梅兰竹三个丫头在房间里陪着墨菊,她与药癫一起,跟着蔚凌羽去了前厅。
说是前厅,实际上是位于前院书房和后院之间的一个花厅。花厅建在一汪湖泊边上,把门窗都推开,就如一座亭子,四面通风很是凉爽,又可远观湖光山色,很是惬意。花厅正门之上悬挂着一面古朴写意的匾,上书“沧浪阁”三个金漆大字。不论是这名字还是匾上的字迹,都大气磅礴的很,与这小巧有些秀气的花厅却是极不相称的。
诚王蔚诚已在席上,他身着一身藏蓝滚银灰边对襟长袍,袍上一丝纹饰也无,显得干练简洁。古铜色的脸庞上,皱纹很少,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又有些幽深,内里沉淀着沧桑,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颌下一缕三寸长髯,又给他平添几分儒雅。
见蔚凌羽领着客人到了,诚王站起身,迎了出来,抱拳拱手,哈哈一笑,道:“药癫先生,大驾光临,蔽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药癫撇撇嘴,却是不领情:“少跟老子咬文嚼字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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