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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细思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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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邮箱里出现了一封新邮件,是刘尹岚发给她的明日行程安排。

    牟颖点开看了看,发现明天安排的事情只有一项――出席养老产业园开园剪彩。

    六点出发,预计八点半到达园区,上午九点开始仪式,之后是和市里主要领导一起出席座谈会,最后是各大媒体的记者招待会。下午三~点返回,预计五点半能回到市内。

    所以单趟车程差不多两个半小时。这倒是不奇怪。京城很大,园区又在远郊。

    她想着,并没太放在心上。

    刘尹岚却又给她发了条微信:“她明天状态可能不好,你多注意些。”

    这又是什么意思?牟颖皱了眉。

    早上看着没什么啊,还照常健身来着。忽然又不舒服了?总不能是现在没事却能预见到明天会生病吧……

    “她怎么了?又是胃疼吗?”忍不住还是追问了一句。

    刘尹岚隔了很久才回复:“不是,她有点晕车。明天车程长,我怕她会有问题。”

    晕车?的确,每次在车上曾以萱好像都是闭着眼,说是晕车倒是能对上。但是……会晕车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呢?自己开车一般不会晕的啊。她又不是不会开。牟颖记得还在帖子里看到过她早年参加慈善赛车比赛的照片来着。

    难道她是极少数自己开车也会晕车的那一型?似乎勉强也能说得通,但赛车比赛又怎么解释?更大的可能性无疑是――刘尹岚根本没说实话。

    可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牟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绕晕了。

    算了。关她什么事啊。明天再说。

    话是这么说,晚上和曾以萱一起回去的时候,这个疑问还是搅得她心神不宁。

    但她没法开口问。

    她已经选择了魏渺那条路,并且还是以不再多管曾以萱私事作为交换条件的,不是吗?上次逼曾以萱吃东西已经算是她越界了,曾以萱再次让她选边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她不认为曾以萱会容忍她的再次越界。

    走进衣帽间,她习惯性地接过曾以萱递过来的大衣挂好――嗯,她仍然没能改掉这个“坏习惯”――转身替她拿来拖鞋,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状态看起来似乎很正常。腰背挺直,神采奕奕,容颜毫无瑕疵,皮肤白~皙透明,脸上连个痘痘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明天会出问题的样子。

    大约是没控制好观察的时间,到她站起身脱自己大衣的时候,曾以萱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谢谢”两个字结束她们一天的交集,反倒问了她一句:“有事?”

    “没事。”她脱口而出,止不住的心虚。

    身后没了动静。

    她能感觉到曾以萱的目光就定在她后背上。

    不敢回头,她按捺住将要沸腾的心跳,挣扎着强调:“真没事。”

    弱爆了啊牟颖!你这么说她肯定听出来了啊!嘤嘤嘤简直被自己蠢哭了……

    她提心吊胆地等着曾以萱的宣判,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脚步声轻微传来,越来越远。

    曾以萱走了。

    她没有追问她究竟是什么事。

    牟颖立在原地,满心苦涩。

    是啊,她为什么要问?又为什么要在乎?自己只是她一个忠诚存疑能力不明的下属而已。

    问题是,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乎?她也只是你的老板而已啊。

    当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时间瞬间停止。

    这些天所有的矛盾,那些莫名的失落莫名的期待忽然间都找到了解释。

    但那解释实在太过震撼,让她几乎不愿承认。

    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一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女人。

    但,仍然是个女人。

    她并不反感同性恋,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也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牟颖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她转身在长椅上坐下来,试图弄清自己的性取向。

    所以,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女人?这才是她大学期间一直拒绝所有追求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感觉,不是因为专注学业,而是因为追她的都是男人?

    不,不,她好像也没对别的女人有过任何想法。

    她只是喜欢曾以萱而已。

    第一眼就心动。从未有过的心动。

    她没有喜欢过别的什么人,也无从比较感情的深与浅。

    唯一的一次,便是曾以萱。

    天哪,她该怎么办?

    即使撇开曾以萱是否也喜欢女人的问题――这可能性实在有点低,她不记得同性恋占比多少,但肯定是相当少,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主流社会排斥成这个样子――只考虑她和曾以萱的身份差距,也已经是天堑之隔。

    曾以萱的正常婚嫁应该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比如像沈大少,或者江大少,或者钱大少……总之会是一个有家世有才有貌的男人。

    是啊,男人。

    曾以萱二十九岁了。虽然似乎没有男友,但结婚应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位置,结婚生子会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天曾明书曾经看着她这么说。难道她那时就已经看出了自己对曾以萱有非分之想?这是在提前警告她吗?

    最最关键的问题是,曾以萱并不喜欢她吧。至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好感。

    所以她还要待在曾以萱身边,等着她结婚,等着这份无望的感情碎成粉末吗?

    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转头逃离,给太后打电话辞职。

    太后说过她可以随时走的,是吧?

    她可以辞职离开,再找一份工作,然后带着妈妈……

    妈妈。

    牟颖呆呆坐在长椅上,欲哭无泪。

    她怎么带着妈妈走?

    就算曾家不追究,会有别的酒店愿意无视她这段莫名其妙的曾氏总部之旅,冒着或许会令曾家不快的风险,给她提供新的职位吗?

    换一个新的行业?那之前的资历就没了。而且仍然会面临相似的问题,曾家的影响范围可远不止酒店业。

    何况,如果只有她自己,也许她还可以不在乎从头再来,可是加上了妈妈……

    更理性一点的话,她似乎还应该怀疑下太后是否真的会放她走。

    她被卡在这里了。她想。

    喜欢上曾以萱是之前她不曾预料到的困境。

    幸好她已经选择了魏渺那条路啊。既然走不了,这应该是最优的选择了吧?

    离工作近一点,离老板的生活远一点。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明天之后,她就告诉刘尹岚不能再为她顶岗。

    她应该能理解的吧,毕竟,在董事长身边是公认的苦差事。

    曾以萱……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她既然同意了自己跟魏渺,就不会反悔才对。

    以后,就远远地看着吧。也许时间可以慢慢地带走那些莫名的情绪,让她恢复平静。

    她一点点理清思绪,心里却满是怅然。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难受呢。

    剪彩仪式很顺利。座谈会也其乐融融。午宴因为有不少官员出席设置得中规中矩,传统庄重,并不奢华。曾以萱的酒杯里是温水,但似乎并未有任何影响,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所有人都笑容可掬。

    牟颖有些好奇之前那晚曾以萱为什么会喝酒,但这个念头只是闪过心间,因为午宴之上她也吸引了相当的目光,不时有人过来与她攀谈敬酒。

    曾氏集团在京高管全数到齐,钱刘沈江等世家掌舵人也都到场,按说她一个小虾米不至于这么惹人注目才对。

    可是很奇怪,好像很多人都认识她,远远看见就举杯,一张口就是“牟特助”。她这个位置原来竟然这么引人注目么?集团那些中高层就算了,为什么那些世家公子哥儿也能一眼认出她来?而且隐隐的,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钱大公子尤其夸张,跟她连干两杯红酒不说,临走还含含混混地说了句真羡慕她。

    羡慕她?她有什么值得他羡慕的?

    简直细思恐极。

    原先那种好似跌入陷阱的感觉又重新袭来。

    按照安排,下午的记者招待会由曾以萱表兄、明慕地产常务总经理何以隆主持,曾以萱只待了半场就先行离开,后半场由主管地产开发及金融投资的集团副总裁杨一川支撑大局。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一来曾以萱身份在这儿,出席就已经是表示重视了,一直待到最后实在没有必要;二来因着颜值太高的关系,记者总爱问些八卦的问题,未免太过偏离主题,不如在提问环节前就离开。

    牟颖当然也就随着一起走了。

    还是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安静又舒适,座椅加了热,暖风也开得足。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加之中午又喝了些红酒,上车之后牟颖就觉得困,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脑子还有些混沌,掀开覆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她很是懊恼地偷偷瞟了曾以萱一眼。自己应该没有打呼流口水之类的丢人行径吧,大学住校舍友好像没有投诉过……

    眼神接触到曾以萱的瞬间,乱七八糟的想法戛然而止。

    她闭着眼靠在座椅上,眉头紧皱,面色苍白,额上颈间都有细密的汗,像是一条困在沙滩上的美人鱼,脆弱得让人怜惜。

    她怎么了?

    牟颖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悔意汹涌而至。

    刘尹岚昨天还特意跟她交待过曾以萱可能状态不佳,一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她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不不,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冷静。想想应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曾以萱到底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但既然刘尹岚选择撒谎,曾以萱自己又没有交待过,那么可以推测曾以萱大概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牟颖顿了顿,暼一眼驾驶座,车里的挡板不知何时已被拉了下来,司机应该看不到后座的情况。

    她凑近曾以萱,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还好,对方睁了眼看向她,眼神有些涣散,但至少还有反应。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她无声地做口型,速度放得很慢,口型做得很夸张,看起来大概有些可笑,没办法,形象是顾不上了,但求尽量清楚吧。

    曾以萱看着牟颖嘴巴一张一合地跟她打哑谜,没几个字就猜到了整句话。见她面上焦灼满满,口型倒是对得挺有耐心,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因为头晕,她说不定会很有兴趣看完。

    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内里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没事。”她轻声打断,“你可以说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