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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曾家大宅灯火通明,奢华的餐厅里,一群人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这些年,曾家因为人丁稀少,年节大都是一起过,尤其曾明磊去世之后,老爷子嫌家里冷清,时不时就把何以隆叫过来住,也单给他留了房间。陆家又只剩了陆长清陆锋父子俩,从前曾明磊还在时就走得近,逢年过节也都会过来,这几年也没改这规矩。至于阿和一家更是多少年都会回来过节的,从没变过。所以这会儿餐厅里看起来人还真不少。
曾以萱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站起身,餐厅里瞬间就安静下来,四面八方的眼神纷纷聚焦。
“我去趟洗手间。”她笑道,“你们继续。”
曾明书瞅着她出了餐厅,嘴角微翘:“说起来小萱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可有眉目了?”
一说起这事儿来,老爷子果然就皱了眉:“你还不知道她么,拖就一个字。”
陆长清暼暼曾明书:“以隆好像也还没女朋友吧,也得抓紧啊。”
陆锋懒得理他们这千年不变的唇枪舌剑,一边接电话就一边往外走,惹得老爷子又瞪他一眼。
曾以萱位置特殊,在家里也是人群焦点,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陆锋却不过是个蹭饭的世家子侄,他起身就没引起太多注意。
他大步出了餐厅,一边讲电话一边往前走。转向大厅,躲过上菜的仆人,他停在洗手间外继续打电话。
门开了,曾以萱抬眼看见他,就笑了笑。
他不动声色地塞给她两粒药片:“强效晕车药,短时间效果很好。”
曾以萱接了,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饭,又聊了会儿天,看着时间不早,大家就纷纷起身告辞。曾以萱也没什么要留下来过夜的意思,起身穿好大衣便往外走。倒是曾明书主动让何以隆留下来陪陪老爷子,惹得老爷子喜笑颜开。
陆锋出了门,就跟父亲讲有事要回趟医院。到了医院停下车,等了一小会儿,果然等到了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他下车迎上前,扫她一眼,面色沉沉:“昨晚没睡好?”
曾以萱顿一顿,觉得还是不要说自己根本就没怎么睡比较好,就只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陆锋恨不得拿眼刀杀死她,一把拽过人就往电梯那边扯:“我说你是受虐狂吗?上次病得还不够狠是不是?还敢给我熬夜?”
曾以萱见他在气头上,立刻乖乖道歉:“对不起陆医生,我错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他,语气简直诚恳得不像话。
他滞了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哪儿错了?错哪儿了?您曾大小姐还有错的时候?”
“哪儿哪儿都错了。”她笑眯眯地哄人,顺便伸手按下楼层,“遇到陆医生,我就没对过。”
陆锋被她噎得直翻白眼,一伸手,恶狠狠地弹了弹她脑门:“给我闭嘴。”
她抚着额头抱怨:“哎下手要不要这么重啊……”
陆锋没好气地瞪她:“曾以萱曾总曾大小姐,我求求您了,您能不能好歹把医嘱当句话听啊!”
她笑一笑,正色道:“我尽量。”
陆锋郁闷得要命,却拿她没办法,有气无力地道:“再这么下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是没招了。”
她斜他一眼:“想得美。”
正好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陆锋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怎么就碰到这么个魔星!
做完检查,他皱着眉斟酌了一会儿,决定把药量再加大一点。
“情况不好?”她听完他一长串的医嘱,面色恬淡地发问。
“你说呢?”他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复述一遍。”
她倒是乖乖复述,一个字都不带差的,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直弄得他哭笑不得。
他眯眯眼,忽道:“我觉得我还得发一份给你家那小助理。她比你听话多了。”
“……”曾以萱抬抬眼,“她叫牟颖。”
“哈?”他一脸揶揄地挑眉,“不光是助理了啊……”
曾以萱轻咳一声,起身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陆锋也不拦她,只坐在原地埋头大笑,害得曾以萱走出老远仍觉得脸上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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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颖给母亲做完全身按摩,替她盖好被子,坐下来撑着下巴发呆。
新的一年,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她牵了她的手。她搂了她的腰。她说再给她一点时间。
可她也特意告诫她不能只看外表。她觉得自己喜欢她是因为她好看吗?感情和*是两回事。她记得曾以萱那晚曾经这样说。是不是在曾以萱眼里,她其实也跟那些因为容貌接近她的人并无多少区别?
对曾以萱的*……她当然是有的,还很强烈,但她很清楚自己对曾以萱绝对不止是*。
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因为她长得特别好看?因为她高高在上睥睨人间的气势?因为她死不认输的倔强?因为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
说不清……好像就只是……很纯粹的喜欢。看到她的身影便雀跃,见她难受就心疼,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想把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这喜欢带着些莽撞任性,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反应。就好像,她喜欢她,完全出于本能,无关理性。
可曾以萱对她呢?却是看不透,摸不清。有时候她觉得曾以萱似乎也是喜欢她的,有时候她又觉得人家好像根本就对她没意思。
你看,明明今儿才牵过手搂过腰,却不肯带她回家吃晚餐,到了这会儿还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是不是应该算撩完就跑?她气鼓鼓地想。
房门被轻轻叩响,她正心情低落,便没有同平日一样起身开门,头也不回地直接道:“请进。”估计又是护士来查房了……
门被推开,脚步声清脆干净,正正停在她身后。她觉得有些不对,护士不是穿软底鞋的么?
甫一回头,视线便撞上一张她极度熟悉的脸,面色淡淡,唇角微微上扬。
她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啊?”
那人朝她笑了笑,转向病床~上的人,一本正经地问好:“阿姨您好,我是曾以萱。”
牟颖愣愣看着,小心地扯扯她衣袖:“我妈妈她听不到。”
她侧头看她一眼,很认真地答:“不管听不听得到,这都是该有的礼貌。你也该帮我们介绍一下。”
牟颖便笑了,扯她坐下来:“我每天都跟妈妈说话,她应该认识你的。”
她坐得端正挺拔,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她:“哦?”
牟颖惊觉自己好像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时间很是心虚:“你是我老板嘛,那个,来京城之前我就告诉我妈妈了啊。”
“哦……”好在曾以萱并不追问,只点头道,“那么我应该重新介绍下自己。”
牟颖眨眨眼,不知所措地等着她的下文。
“阿姨,我不光是牟颖的老板,也是她的好朋友。谢谢您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她轻声道,语意郑重,“我会好好珍惜她。”
牟颖张口结舌,珍……珍惜她?天啊大小姐这种词不能随便用的啊……
可前面她又只说是“好朋友”……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嘛!
说完这段,房间里就陷入了安静。床~上的人自然是不会有回应的,坐着的人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
“呃……”好半天牟颖才打破寂静,还是换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你这会儿来医院干嘛?”顿一顿,又皱眉,“不舒服吗?”
曾以萱看她一眼,很诚实地回答:“有点头晕,复查了一下。”
牟颖立刻就急了:“那复查结果呢?怎么样?”
“陆锋应该已经发给你了。”她平静道,“没什么大问题,但要调整一下~药量。”
难怪承认得这么快……原来是因为知道反正陆锋也会告诉她啊……牟颖无奈地瞪她一眼,掏出手机查邮件,果然有一封来自陆锋的新邮件――上次曾以萱发病之后她就和陆锋建立起了极其紧密的联系,所有的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她匆匆扫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怎么又严重了……是因为昨天没睡好么……”
曾以萱笑一笑:“不好说。”
牟颖确认好自己已经一字不落地记住了所有医嘱,才删除邮件退出邮箱,随即便站起身来:“不舒服就早点回家吧。”
曾以萱没有反对,但临走前仍是郑重其事地跟她母亲告别,态度与之前她对芳姨天叔还有陈滨常这些长辈并无区别,甚至某种程度上似乎还要更恭敬些。
对她的举动,牟颖并不意外。这段时间,她们朝夕相处,对彼此的处世方式已经相当习惯。应该说,曾以萱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对身边的长辈向来都很尊重。但她也是个亲疏极分明的人,能对牟颖母亲做到这个地步,至少说明她的确已经把牟颖看作了很重要的人。这个小小的推理结论让牟颖的心情好转了些,但病情的变化仍然压在她心上,让她完全开心不起来。
上了车,她便指指自己的双~腿,极严肃地表示:“躺下吧。”
曾以萱自然不肯,但牟颖也是有备而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晚我不是也躺在你腿上吗?”
曾以萱默了默,一声轻笑:“原来你记得啊……”
牟颖暗道一声糟糕,面上却绝不后退:“当然记得了!”其实别的都记不得,单记得人家身上的香气和躺在人家怀里飘飘然的感觉了。
却不知曾以萱内心也在七上八下:她居然记得?!那她扒她衣服替她洗澡她会不会其实也记得啊……
两个人各怀鬼胎,一时间竟都忘了接话,倒是阿和听不下去,直接笑道:“哎哎哎,我还在这儿哪!要不要这么浓情蜜~意啊!再这样我罢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