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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皇城,紫微宫内,临近子时,宫内一片肃穆,只有不时巡守的内院侍卫来回穿梭,脚步却极为轻盈。内廷侍卫多武艺过人,又穿着棉底长靴,颇为轻便,以免惊扰皇帝就寝。
大业殿内,平武皇帝却辗转难眠。他戎马半生,随父亲征伐接近十年,才从前朝的废墟中夺得天下。又辅佐父亲花费近二十年才从废墟中重建王朝。然而几年以前,年近古稀的父亲却突然驾鹤西去,空留下这大梁江山。
皎洁的月光透过悬窗的纱幕,挥洒在玉石地面上,又反印在平武皇帝苍老的面庞上。年过五旬的他面上已经满是皱纹,两鬓已经斑白。平武皇帝感叹一声,虽然坐的万人之上的位置,位至九五,却还是挡不住岁月的流光。
“我也时日无多吧!”平武皇帝感叹道,自弱冠起,杀伐天下十年,又平定疆域二十年,东抵渤海,西跨玉门,直至漠北,南吞交州。父亲主政,而长子统领三军,才将天下尽获其手。自己继位以来的数年,却被天下的琐事缠身,将雄心壮志磨出了皱痕。
“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平武皇帝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如今,天下这头最大的鹿,已经尽在大梁姜氏的手中,只需要好好的将这天下理顺,便可成不世之基业,也能将自己的名字如同父亲一般,进入太庙,为后世所敬仰?
然而心中万千思绪,也不过莞尔,当世之功绩,又何待后人评说。
然而这天下之主,如坐针毡,彻夜难眠。
“前朝崩解之时,天下草莽并起,然而天下平定之后,草莽仍隐于市中,窥探着这天下的运势!”
“谁!”平武皇帝不知自己是梦中还是现实,隐隐中一个青衫长者正在和他说话,却惊奇的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他不禁失声道:“你怎么会~~”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如何知晓的也不重要,身为天下的帝王,你知道自己与草莽何异?你苦苦寻找的东西,我知道如何去找!”
“你是说...!”平武皇帝不禁叫到:“莫非是!”
“吾有一计,让你安坐在这紫微大殿如何?”
平武皇帝突然惊起,刚才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窗外值夜的太监闻声轻敲门扉,询问着殿内的情况。
“无事,不过梦魇罢了!”平武皇帝的眉头凝聚起来,低声默语道:“是该斩断到时候了”
千里云梦泽畔,巴L县中,巴陵城楼下,来了一卜卦小摊,名曰:“百晓”。卜卦者竟然是一名九、十岁的童子,身着短装,头顶两个羊角小辫,看似稚气未脱,却熟练的吆喝着:“前尘入梦,洞晓天机,旦夕祸福,尽在此中!”
往来者不禁渍渍称奇,却不信这童子有这般异能,一时间竟无一人卜卦。
“黄口小儿,你能算卦?信口雌黄不怕我们拉你去见官!”“就是就是,这巴L县城卜卦我都认识,这哪来的黄毛小儿,莫不是从家中偷了二尺锦布,拉起这骗人的小摊做玩耍?”
围观的数人哈哈大笑起来,然而童子并未理会,不断的吆喝着:“纵览天时命运,辩生死,晓离别!”
城楼之上,几位文人一边欣赏湖景,闲暇之余聊起了这天下间的趣事。
“你看着千里洞庭湖,古人称云梦大泽,连这岳州巨贾唐家,也要瞻仰云梦泽的大名,称为云梦唐门呢!”
“说起这云梦唐门,据说是二十多年前自蜀地而来,与蜀中武林世家唐门颇有渊源,而这云梦唐门,不仅是中原名门,也是岳州数一数二的商人!”
“士农工商,虽商者为下等,据说唐门精通制毒之术,又是药材大商,在岳州开设医馆药房数十间,既又杀人无形,又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乃是奇门,所以令人不敢轻视!”
“这洞庭湖湖口荆江,下沿扬州,而这扬州江都,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弟越王的领地,又称龙城,黄金水道大运河的出口。最近朝中有传闻,近日会有皇榜登出,将这黄金水道大运河供天下人逐之,不知这云梦唐门是否也会赴约夺标呢!”
城楼之内,阁楼之上,有一緋木的屏风,屏风之后,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其人面色威严,身着褐色锦缎圆领袍,腰间一条紫金腰带,绣着金色的叶状条纹,富贵之气扑面而来,然而步伐稳健,虎虎生风,又有武家之风,其身后跟着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以及一位面色和蔼的老者。年轻人左脸上有一叶状刺青,形态与中年人腰带刺绣相似,身着紧身的武服,腰间佩戴一柄四尺长剑,剑柄上镶着一块翡翠玉石,想来也造价不菲。老者身着墨色的锦缎长袍,手中一方精铁的算盘,算珠晶莹剔透,也是罕物。
“门主,我们已经遍寻巴L县城几日,我们到底在寻找什么人呢?”青年人不解的说道,一旁的老者呵呵的笑了笑:“休得无礼,我们要寻的并非一般的助力,自然是要细心一些!”
“无妨,年轻人性子是燥了些,幸而家中的的大丫头没有跟来,以她的性子,恐怕要坏事!”中年人听见了文人们的议论,笑了笑,又转头向老者说道:“此次的标的,我云梦唐门势在必得,为此,必须要求得万全!”
“老朽已经按照门主的吩咐,传书给了高家,昨日小厮回报,高家的回书已经到了,还未送呈门主过目,有了高家的侧力,门主必能拔得头筹!”老者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满是皱痕的手指却灵活异常,“据闻北方剑门流云剑庄与江南盐帮靖海也有意夺取标的,这黄金水道价值几何想来也会令人夺目!”
“联通江南,横跨江河,直抵洛京,掌控这水道,天下半数财富将会尽获其手!”中年人凝神道:“只怕徐总管手中的铁算盘也要算垮!”
“门主说笑了,老朽这铁算盘,还没有不了的算计呢!”
“徐总管你这算是吹牛皮吗,那你给算算,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年轻人调侃老者说道。这随行的二人,与这中年人看似尊卑有别,却又亲密无间,中年人笑了笑:“徐总管这铁算盘又不是卜卦,要找这卜算才能知晓!”
中年人朝向了童子吆喝的方向,这童子,看似青稚,吆喝的声音却极具有穿透力,隐隐中蕴含着醇厚的功力,隔着数道门墙传到了中年人的耳边,中年嘴角一抹微笑,“我们要找的人,找到了!”
中年人走到了童子的摊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跟在后面的年轻人抢先问道:“小儿,你能卜卦?”
童子停止了吆喝,说道:“自然,生时命运,天文地理,如若不信,我用‘人算’来算算几位的身份和来意如何?”
“这巴L县城中,识得我家主人的许多,只有我常年在外,巴陵中识我者并不多见,你来说说,我是何人,黄毛小子,你若信口雌黄,小心我将你丢到洞庭湖里面喂鱼!”青年人讪笑道。
“这位叽叽歪歪的大哥,眉宇间英气蓬勃,乃是云梦唐门少有使剑的高手,人称“霹雳剑”秦环。”童子看似漫不经心,又打趣道:“行事如风,霹雳二字,与这聒噪也十分相配!”
“你~”秦环欲言,却被老者拦住,“休得无礼,听这位卜士把话讲完。”
童子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拿算盘的老者,年过六旬,然而手中一方铁算盘,却十分稳健,想必是内家高手。云梦唐门中有一内务总管,人称‘徐铁算’徐铁心。可惜只能算金银,不能算运时!”
“老朽这铁算盘,自然是用来分金断银,然而老朽六十余载,还有一依凭,你可知晓?”
“云梦唐门,一擅制毒,又擅治病,乃是医理大家。其中,最善医理的,乃是‘妙手铁心’!”童子顽皮的笑了笑:“也就是阁下,徐铁心是也,我说的可对?”
“好!好!好!”老者哈哈的笑了起来,“外人只晓得云梦唐门有一个管事铁算盘,不晓得铁算盘亦是个郎中,老朽佩服。老朽已经不问医术数年,小友真是见多识广,神机妙算!”
童子朝向了中年人,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最后一位,身着锦缎,默而不语,神兵利器,藏于袖中,想必就是云梦唐门的门主,人称“一叶知天”唐北一。据说唐门主的功夫出神入化,师承蜀中唐门的暗器绝学,早年便已有摘叶飞花的暗器绝技。据说近年武功又精进,凭双手便可发出暗器,伤人无形?”
“过奖,还未请教卜师高姓大名,门下劣仆,多有得罪,未知阁下高姓大名?”唐北一拱手说道,童子接道:“不敢,我不过是一代卜之人,唐门主不必在意!”
“想来,门主前来应该不是卜卦,是解卦吧?”童子邪魅的一笑,又对着秦环做了个鬼脸,秦环虽怒不可遏,却只得作罢。
“正是!“唐北一郑重的从袍中拿出一封书笺,书笺封口为金色的火印漆,也是一片叶子的形态,“鄙人不才,求高人替我解这一卦!”
“你可知解卦的规矩?”童子没有接过书笺,收起笑容,看着着唐北一,“求生问死,皆可算之,唐门主想要解的卦恐怕代价不菲?”
“卜卦的规矩我多少还是知道的,自然有所准备!”一旁的徐总管未等唐北一发令,便从袖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锦盒,恭敬的放到卦摊上,“此乃夜明珠,权当卦师劳心之偿,至于解卦的费用,请卦师随意开口,我云梦唐门,万贯家财,皆可取用!”
童子伸手打开了锦盒,盒内的明珠晶莹剔透,有小儿一拳大小,时至晌午,在阳光的照耀下,夜明珠闪烁的光芒四射,引得周遭众人纷纷围观过来。
童子扫了一眼盒内的夜明珠,像寻常玩物一样又放回摊上。
“也罢,唐门也算是老主顾,此卦我就帮你转达吧!”童子接过唐北一手中的书笺,冷冷的笑了笑,“此卦三日之后再来听卦解,是福是祸,且看天机吧!”
周遭被夜明珠的引来的众人把卦摊围了个水泄不通,惊叹之余有人认出了唐北一行人的身份,就连刚才在阁楼之上高谈阔论的文士也闻风而来。一时间人潮涌动,惊的秦环手按在剑上,喝退众人,以备不测,凌厉的气势逼得众人不敢接近。
童子手抚夜明珠,只是一瞬,童子的身形如同水中之影,波纹涣散,连同卜卦的小摊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不禁睁大了双眼,几个胆小的惊得以为神仙降世,吓得伏地磕头起来。
“好身法,想不到这童子,竟会镜花水月之术!”秦环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诧的向唐北一问道:“这可当真了不得,我们要寻的是这个童子?”
“非也,这童子不过是‘从者’,我们真正的助力乃是‘天机’!”
长安旧都,在前朝覆灭的兵火中焚灭,长安108坊半数以上都在兵火中焚毁,大明宫更是只剩斑驳的城垛,前朝守将将原本的城廓改建,成为了一座驻军的小城,后又成为京兆府的治所,然而不复昔日的荣光。
寂静的夜中,再也没有通天的灯火,连守城的兵士也寥寥数人,在天下太平二十余年后,平静的像是几十年前的兵火没有发生一样。
一骑烈马划破了长夜,通体漆黑的马匹融入到了夜色中。骑马者身形矫健,迅速的穿过了前朝的断壁残垣,停在了长A县城的城墙数十丈的位置。骑者飞身下马,数瞬来到城墙下,利落的钩爪跃上城墙,又翻身从城墙上跃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漆黑的地下通道之内,突然燃起了珠黄的明灯,一个梭梭的身影迅速的在甬道内穿行,穿过了多个路口,又来到一扇暗金的大门前。两扇大门之中,组合成了一只眼中有眼图案,左扇左上角一个篆书的“命”字,右扇右下一个狂草的“運”字。门框左右各有短联“天道有算,機局無數”,正上方一个烙金的匾额,上书“天機”。
门轰的一声打开了,霎时间,强烈的光芒顺着门洞铺洒开来,门后是一方宽阔的洞室,穹顶之上万千盏明灯犹如漫天星辰把洞室照亮如白昼,而洞中是一片宽阔约百丈寂静的湖,一条闪烁着光芒的小桥如同银河一般通向了湖心,湖心一座圆形的小岛,岛中是一张玉石的王座,王座两旁各立一人,一黑一白,各戴面具,看装束,似一男一女。
来者走到湖前,半跪下来,双手捧出一个锦盒,喊道:“岳州巴L县从者‘卜算子’新收‘天’字级‘命牒’一张,飞马来报,请二位役使大人过目!”
白衣役使一伸手,几十丈开外来者手中的锦盒竟然直直的飞到了她的手中。她打开锦盒,锦盒中的明珠霎时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冲穹顶。盒内还有一封火印漆封的书笺,金色的火印漆是一片叶子的形状。
“云梦唐门,不过也只是俗物罢了!”黑衣役使扫了一眼锦盒内的东西,“但凡求我门者,皆是有的之人,而这唐门竟设无的之局,如此奇特的命牒我还是第一次见。”
“出手倒也阔绰,”白衣役使说道,“说不定料定这单我们一定会接呢!岳州附近的‘命使’只有‘破晓’和‘夙夜’。”
“就‘破晓’吧,也是个奇特‘命使’,‘无双’留下的小儿,这次简直是量身定制的‘死局’。”
白衣役使扬起手中的书笺,书笺凌空分解成了无数的碎片,又凝聚几道金色的光芒,最后竟然聚成一片金色的令牌,令牌一面是篆书的“命”字,另一面是狂草的“运”字。
“去吧,将这‘天机令’返还唐家,让他们去寻找‘破晓’!”白衣役使一挥手,金色的令牌飞到了来者的手中,来者迅速的退出洞室,大门又轰的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