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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等枫叶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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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朔威王病危。

    容弦入宫探望,青洛随同,离宫时碰巧与宫卫统领吴植相遇,吴植要求与容弦单独说些话,原本容弦让吴植直言便是,只是青洛自己要求去宫门前等他。

    青洛知道容弦对她的信任,但是她觉得她还是,应该留些他自己的空间,或许这样反而更好。

    青洛不知道吴植与容弦说了什么,但是似乎两人的关系还算亲近,或许除了主臣之外,还有朋友关系吧!只是此前,青洛也并不知道。

    就在两日后,北戍漠关急报,东越与姜国联合,四十万联军突然压境。

    东越倒也不笨,就在朔邺两国联盟之后不久,他们就与朔国南部的姜国也成为了联盟。这两个国家都是对朔国虎视眈眈,从他们达成联盟关系起,朔国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果然,停战还不到两年,东越与朔国再一次开战,只是这一次,朔国要面对的不仅是东越,还有姜国,正如东越也要同时面临朔国和邺国一样。这一场战,不知道胜者,又会是哪一方……

    青洛虽然已不是廷侯府府卫军统领,更不是御军中人,但是年前朔国与东越赤羚原一战,青洛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之人,所以朝中说起应战,自然也会想到青洛。

    她是朔国子民,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国君下旨,怎能抗令。

    这一次没有容戟,大王病重,世子开始监政。

    而这,也是青洛担心的地方。

    兵败如山倒,容弦没有兵败,身败了!支持他的贵亲朝臣如今已一一倒向容戟,军中原来全是与容弦上过战场,同生共死过多少次,而今也已半数,倒戈向了容戟。

    只记得旧主的人,是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的!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不必言说的至理名言。

    如今还能倾向容弦的人已寥寥无几,她不在,如若容戟要对他做什么,她却远在千里之外……

    青洛是临战册封的出战御军副总督,直接就任以如此高位的,倒算是史无前例。而总督,自然是如今的御军大将军张炳业。

    容弦送了青洛一副金丝软甲,要她平安归来。青洛府俯身在容弦额上烙下一吻,而后旋地而起,劈下漫天碧绿枫叶。

    “待这枫林染红,枫叶开始自己飘落,青洛,就一定归来!”她笑着说。

    容弦笑着点头,他相信她。

    离开凰安那日,容羲特意到宫门前送她,事实上也是送董恪,而且董恪现在,已经是御军中督了。

    在大军出城之前,青洛托人送去世子府一封书信:

    若动廷侯府半分,此战凯旋之时,即是双倍奉还之日!!

    不是威胁,她说到做到。

    容弦靠在青洛两日前劈下枫叶的树下,拾起一片已经枯萎的叶子,细细数着茎叶的脉络,“已经走了……”

    他不担心青洛,反而清楚是青洛会担心他。她说:枫林染红之日,就是她归来之时。

    说来有些讽刺,不想到今时的他,竟然又开始有了期待,哪怕他只是期待这枫叶红得更早些……

    会吗?会吧!

    庆谡四十五年八月二十六日,朔国君王容胤与世长辞,世子容戟继位君王。

    旧朝结束,新朝伊始。

    廷侯府的枫林里的枫叶还没染红,羽凌卫苛苦的训练不曾停断。战场上的捷报……还没有等来。

    容弦一个人走到枫林尽头处的山崖上,整个王宫,大半的凰安城尽收眼底。

    恐怕,要生变数了……

    容弦命令羽凌卫转移出凰安城,并暂时分散隐蔽踪迹,会在适当的时候以暗令召回。

    这一切太过平静了,他说不上来,但是心里不安。

    而且很快,他的不安也就得到了证实。

    九月十一日,五千宫卫突然包围廷侯府附属私林。

    他们在林中整整搜寻了一日,然后搜出了五百副弓弩、一千柄铜剑,两百副软铁甲……

    暗训私军、屯积兵器、意图篡位谋反,这是他们给出的罪名。

    容弦静静坐在枫林入口处,看着那些从林里不停往外搬“罪证”的宫卫,轻笑道,“昨晚才搬了整整一夜,现在又再要搬一遍,你们实是在辛苦了!”

    可笑的是,其中竟然还有愚蠢之人回了一句,“职责所在!”

    容弦只淡淡一笑,如果事先知道羽凌卫到底有多少人的话,恐怕也不至于要搬来这么多了!

    两日后,罪召颁下来。

    容弦以叛逆之罪,被处以削除侯爵,没收田邑,流放瀛州。

    黎笙儿飞书邺国求助,信鸽能飞出得廷侯府,却不要妄想飞得出凰安城。

    廷侯府府被查封那日,容弦停在府后入林处,望着那片参天密林,枫叶已经有了浅浅黄色。

    “还是,不要红了……”

    黎笙儿转过身,“夫君说什么?”

    容弦笑着摇头,“没什么,笙儿,我还是那句话,回邺国吧!瀛州遥苦,那不是你适合去的地方!”

    黎笙儿突然却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叫我笙儿!”

    “你完全不必一定要跟着我受这样的苦!”

    “父王一定会帮助我的!”

    “如今朔邺两国都已经忙于与东越姜国的战争之中,你父王再如何,也不可能花太大的精力在这样的事情上,何况,你难道一直认为你放出去的消息到得了邺国吗?你错了,它连这凰安的城墙,都越不过去!”

    “当然可以!”

    “别自欺欺人了!”

    宫卫统领许重从外走上来,对了容弦礼貌性的行了礼,“您该上路了!”

    “小人得势!”黎笙儿扫了一眼许重,冷讽道。

    容弦驱着轮椅转身随许重离开,出了廷侯府门,一辆陈旧简陋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请吧!”许重伸手指。

    黎笙儿愤怒地抬手指着那辆马车,“这,就是你们为殿下准备的吗?”

    许重低头不答。

    容弦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我朔国与东越大战已过两月,副总督青洛乃我故友。此一离去,怕是再不能相见了,我这里有书信一封,待青副总督大捷归朝时,望许统领能替我转交一下。”

    许重接过,“定会带到!”

    “我行动不便,有劳许统领扶我上去了!”

    “请吧!”

    黎笙儿看着容弦慢慢走近马车,许重将他扶了上去,然后把他的坐椅放置到了后面,凄苦一笑。转身吩咐自己的陪嫁侍女子萦去找笔墨来。

    子萦回来后,黎笙儿让她呈到马车里去,她对着马车喊道,“你说的对,此去瀛州,路途遥苦,所以,我还是就不去了!”

    容弦轻笑着,提笔挥下一纸休书,落字:容弦。

    他把纸笔递交给子萦,“拿给公主殿下吧!”

    子萦接过,回交到黎笙儿手里。黎笙儿紧紧握着,没有打开,什么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容弦,你不仁于我,我却做不到不仁于你!你一定要等我,我回来之日,必定是你从瀛州归朝之时!

    许重下令上路,马车渐渐远去,随行是二十宫卫,与其说是护卫安危,不如说是押解扣送。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

    瀛地千里崎路遥,

    寇草常出半山腰。

    只道命来无命归,

    子规啼月几人晓。

    …………

    王宫,昭乾殿。

    “陛下,王后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一上午了!”

    容戟拿起一封奏疏,粗略扫过便提笔写下朱批,旁侧一放,便又是一本。

    何公公稍稍抬头看了看还在继续批阅奏疏的容戟,怕他没有听见,又复禀道,“陛下,王后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了一上午了!”

    容戟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冷意。

    何公公慌忙跪下请罪。

    殿外一公公走进来,“陛下,许统领求见。”

    “传!”

    许重走进殿里,行了叩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何公公呈上前去。

    容戟浅笑着接过,考究地看了许久才打开,看完后却又完好折叠,封了回去,交给何公公让他拿给许重。

    “他怎么托付你的,你怎么做就是!”容戟冷道。

    许重微愣,随即会道,“臣听令!”

    “在出战大军尚未归朝前,这件事,孤要你确保,消息绝对传不出凰安城!”

    “请陛下放心,臣已下令城中子民封口,禁止谈论此事,违者重处。,廷侯府上下及三千府卫军也已全数控制,统领荆齐山收押,一人不少!”

    容戟手指轻磕着书案,“恐怕未必,半年以前卫绫传密,青洛在廷侯府后枫林之中训练一支精干力量,只是还没有确认她就被发现了。月前你潜入林里,可凭你的能力都能在瞬间就被人发现逼退出来,府卫军是绝对做不到的!”

    许重不解,“陛下是说,这支力量真的存在?”

    “秘密传旨到漠关,告诉张炳业,此战一结,即刻卸去青洛军权!”

    “是!”容戟顿了顿,又道,“臣刚才进殿,见王后娘娘跪在殿外,不知是……”

    “这你也要管吗?”容戟笑问。

    许重胆颤,“臣不敢!”

    青翎望着昭乾殿的大门,入秋的中午却依旧烈日炎炎,额鬓的发丝被薄汗浸湿。

    姗儿已经拿手帕替青翎擦了数十遍汗珠,却永远也擦不完,“娘娘,陛下是不会见您了,我们走吧!”

    青翎摇摇头,“本宫只是,想再等等。”

    其实她自己何曾不知,罪已定下,人已押出城,她就是见了他,又能改变什么?

    可毕竟骨肉相连,他即不争你王位,也不夺你性命,容戟,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呀!这不是王后妹妹么?妹妹是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跪在这里?妹妹这样精贵的身体可怎么使得……”

    姗儿皱起眉头,随意屈了一下身子道,“见过慕夫人!”

    来的是一个一袭玫红锦衣,身形高挑而容貌娇媚的女子,她叫慕紫烟,虽比不上青翎之貌,但是她身上能吸引男子的东西,青翎却大概永远都学不来。

    半年前青洛为救容弦闯入世子府那日,青洛走后,容戟便出了府,彻夜未归,而第二日,世子府中便多了一个女子,他们告诉她,这位是世子殿下刚刚带回的慕夫人,以后住在甘诒阁……

    天底下最大的讽刺,也莫过于此了吧!她所嫁的夫君的心在自己姐姐那里,到后来竟然连夫君的人都被抢了去,虽然不是她的姐姐,却还是由她的姐姐所引起。

    “……要或者姐姐去给妹妹求求情让大王原谅妹妹?”慕紫烟笑问道。

    青翎冷冷一笑,“慕夫人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再怎么样,也还沦落不到让慕夫人替本宫求情!”

    “既然这样的话……那姐姐可就先进去了,妹妹要是跪不住了,就让人进去告诉姐姐一声儿,姐姐一定大王放妹妹回去!”慕紫烟笑看着青翎,然后侧身看了看自己的侍婢柔声道,“小禾,我们走!”

    那小禾立即会意,扶起慕紫烟的右手答道,“是,夫人。”

    姗儿交合在一起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直到看着那两人进了大殿,才愤愤道,“不过是年纪比娘娘大些,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夫人,却对娘娘以姐姐身份自居,还这样出言羞辱,慕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青翎却笑,“她过分才好,过分才翻不了天不是?她要是不过分,那本宫才该要当心了……”

    姗儿不太懂,倒也没再多问。

    “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等了!”青翎忽然道。

    姗儿连忙将青翎扶起,“其实娘娘本就不该来的,娘娘虽念廷侯府旧情,可廷侯殿下犯了如此大逆之罪,只是削爵流放已经算宽容了……”

    “你也相信,廷侯府真的有谋逆之罪吗?”青翎笑问,然后不等姗儿回答便摇头道,“可本宫,不信!!”

    一个婢女从高阶下匆匆跑上前来,“王后娘娘,王太后忽然昏倒了!”

    “医师过去了吗?”

    “已经传了。”

    “长公主呢?”

    “长公主她……长公主在仪馠殿里。”婢女小心回道。

    “去禀报公主了吗?”

    “没……没有,大王下令,长公主不得踏出仪馠殿半步。”

    青翎惊住,“什么?”

    “今天早晨,长公主擅闯昭乾殿对大王不敬,所以大王……”

    青翎侧身看了看昭乾殿门,“我们过去吧!陛下那里就不用禀报了!”青翎说道。

    “为什么?”那婢女不知缘由。

    “没有为什么!”

    那日青翎去静安殿请礼,因为听到容戟在里面说话,所以没有马上进去,只是,或许该听到,或许不该听到,总之,是听到了!

    “……我不打算报复你,叫了你十四年的母后,如今,你还是母后,也免天下人说我不孝!”

    “你放过容弦,好吗?他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我不杀他!凰安城住腻了,让他换换地方,听说瀛州就很不错,母后你说呢?”

    “容戟!!”

    ……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王太后是容弦的生母,却并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早已经死了,是王太后当年亲手送上的毒酒。为什么,也就不必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