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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光亮褪去,眼前一片漆黑,花怜月,霍连诀凭着记忆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退出溶洞口。为了避免目不视物,会沾染上毒蜘蛛,花怜月还撕了身上宽大的吉服,用来遮挡俩人的头脸。
好不容易狼狈的从洞里了退出来,一阵寒风拂过,花怜月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她抬起手想要去擦擦鼻子,随即就是一愣。就见她满是泥污的手指上,不知何时沾着几根肮脏黏腻的蛛丝。
她浑身一僵,心脏猛地漏掉一拍后开始剧烈跳动,难道是她在黑暗中摸索石壁时蹭上的?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陶春那光秃秃的双臂,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的将手指在吉服上死命蹭着,半响后才收回手指仔细端详。手指上的蛛丝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点淡淡的泥痕。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出现可怖的黑气,花怜月心中却总觉得不安。霍连诀回头望向她:“怎么了?”
她忙将手指藏在身后,勉强笑道:“没事,这一路摸索着,沾了一手泥。”
霍连诀轻轻皱眉,浓密的睫毛闪了闪,道:“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洗洗。”
“不用!”花怜月慌忙拒绝。
她急中生智,弯腰抓了一把冰冷的枯雪在手,胡乱擦了擦。然后将恢复洁净的小手摊在他面前,道:“你看,这不就干净了。”
霍连诀也没再坚持,他微微一笑随即便转开了目光,打量起眼前的情形。此刻天色渐渐变得暗沉,周遭那样寂静,静到仿佛能听见枯叶飘落的声音。他出了片刻神,喃喃的道:“也不知明慧大师那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暗暗蹙了蹙眉,对花怜月道:“不管明慧大师那边如何,目前就凭咱们俩也帮不上忙。这样,你想法子回县衙去召集人手。”
“那你呢?”花怜月有些迟疑。
“我?”霍连诀勾起唇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等着你带齐人手赶回来,我再跳出来,做回那个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威风凛凛的县老爷。”
虽然心头忧心忡忡,花怜月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厉害了,我的县老爷。”
“可是......”虽然被他逗笑了,花怜月还是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别可是了。”霍连诀打断了她的话头,戏虐的道:“你的县老爷,在阿彤的眼里,既不能和姓萧的臭小子拜堂,又不是害了她老板的仇人。最多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甲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好吧!”花怜月郑重的对他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不要与阿彤正面对上,我一定尽快带人赶回来。”
虽然知道霍连诀只是故意说得如此轻松,花怜月还是乖乖听从他的安排,赶回县衙召集人手。
俩人躲躲藏藏的出了五福楼的大门,霍连诀站在门口,目光缱绻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逐渐隐入暮色,心中竟然生出几许悲壮之意。然而只是一瞬,他眸中的软弱尽去,重新变得冷静坚毅,他一转身再次大步踏入五福楼。
夜,渐渐深了,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明月,天地间如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这一路少有车马,偶尔有一两辆经过。车主见花怜月衣裳破烂发髻蓬松,都以为是碰上了疯婆子,根本就不可能让她上车。
无奈之下花怜月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往回赶,时间一长她就气喘吁吁疲惫到了极点。感觉每一次呼吸,心口如针扎般疼痛。两条腿就像是灌满了铅块,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这条路就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就在她咬着牙,埋头赶路时,道路的另一头出现了无数火把,还有马蹄在雪地上疾奔的声音,就像是密集的雨滴从天而落。越来越近的火把,似一只大手,将遮住天地的黑纱强行扯开。
花怜月骤然停住了脚步,她踮起脚努力张望着,多希望能从马队中找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渐渐的,马队越来越近!她惊愕的发现,除了少数几个大汉她不认识外,其余都是她极为熟悉的面孔。殷澈,邺捕头,谢远达.......居然还有久久未归的大双,小双。
花怜月喜出望外的跳了出去,振臂高呼:“大双,小双,殷澈,我在这里......”
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纪四十开外,面貌淸隽英挺,颌下留着三缕青须的中年男子。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马头,才没有将贸然冲出来的花怜月撞飞出去。
“小姐。”大双大喜,她双脚一蹬,身子轻盈的离开马镫,朝着花怜月纵身而去。
“小姐。”小双也勒住了马,翻身下马,飞快的迎了上去。
三个姑娘自从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如今久别重逢,自然是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喜不自胜。
邺捕头,谢远达等众人纷纷勒住了马头,含笑望着抱在一起的三个姑娘。
殷澈也下了马,来到她们身边。
她轻咳一声,对小双道:“你们家小姐,完好无缺的交还给你们。哎!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的嘱托!”不过眼前花怜月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气喘吁吁的凄惨模样,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她一开口,花怜月立刻从与大小双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殷澈的手腕,急切的问道:“这两天一夜你究竟跑哪里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们?”
“月丫头,说出来恐怕你都不会信。”殷澈苦笑道:“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我居然踩到陷阱掉进了一个漆黑的岩洞里,还被一只白鳞怪蟒给偷袭了。若不是岩洞里有一条流动的地下河与西岭后的一处泉眼相连,恐怕我就要葬身蛇腹了。”
花怜月这才注意到殷澈面上,手上还有不少擦伤的痕迹。看来她也是经过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性命。
她面色有些发白,喃喃的道:“我信,我当然信。因为不久前,我还亲眼见到那只白鳞怪蟒,在我面前绞杀了一个姑娘......”
“殷捕头,这位是?”打断她们说话的是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花捕快。”
殷澈又为花怜月介绍道:“这位是金陵来的虞督尉。”她飞快的倾身,在花怜月耳边小小声的加了一句:“那具梅林女尸正是虞都尉的夫人。”
“含薇?”花怜月下意识的道。原来就是这个薄情的男人误了萧怀青的一生,她看向虞督尉的眸光,由好奇变成轻蔑。
虞督尉拉着缰绳,居高临下目光阴戾的盯着花怜月。他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狐疑的道:“花捕快为何知道贱内的闺名?”
花怜月心中一直为萧怀青不值,闻言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道:“知道含薇很奇怪吗?我还知道阿彤,知道萧怀青。不过这些故人,大概虞督尉早就忘记了。”
虞督尉微微一愣,面上的肌肉颤了颤,满脸不可思议的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陈年旧事?”
花怜月冷笑道:“才几年而已,原来在虞督尉的心中就已经是陈年旧事。”
虞督尉阴戾的眸子明显一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只一瞬,他又收敛了心神,面容平静的道:“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有意义。”
是呀!陈年往事而已,当事人不是逝去,就是疯癫,再提又有何意义。如今重要的是如何将活着的人救出来。
想到这里,花怜月猛地一拍脑门。顾不上与虞督尉废话,她一把抓住殷澈的手腕,急切的道:“你们这样声势浩荡的是准备去哪?哎呀!不管你们是准备去哪,你们必须先跟我去一趟五福楼,霍大人还留在那里。”
殷澈眨眨眼,道:“我们本来就是准备去法华寺接应你们的。还有虞督尉,他也是准备去法华寺与他的部下会和。”
花怜月翻身上了大双的马,她一拉缰绳,对殷澈道:“他们去他们的法华寺,你们跟我一起去五福楼。你不知道,萧老板死了,阿彤就发疯了。咱们必须将她控制起来,否者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青儿死了?”虞督尉喃喃道。
花怜月不屑的斜瞥了他一眼,扬起马鞭狠狠一抽。胯下的马儿立刻如离弦的箭般,疾奔而去。大双立刻上了小双的马,二人共乘一骑,追了下去。殷澈与梅岭县众人也纷纷跟在花怜月身后,一起追了过去。
只留下虞督尉与他带来的人,还在停留在原地。
虞督尉一直怔怔的,他似没有发现花怜月他们的离去,低低的重复了一遍:“青儿已经死了?”
他的音调低沉黯哑,似乎包含着某种绝望的害怕。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青儿不是一直好好的做她的老板嘛,怎么会死了?”
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腰身竟慢慢佝偻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痛,似乎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给绞烂了。
“大人?”他突闻噩耗惊痛交加的模样,竟然如失了魂般。他其中一个部下策马上前,诧异的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虞督尉慢慢挺起腰,他直视着前方,冷冷的道:“咱们也去五福楼!驾......”
花怜月带着众人在夜色中疾奔,满心满眼都是霍连诀的安危。在闯进五福楼大堂后,一眼看见霍连诀护着一名陌生的女子,与一个手持戒刀的黑衣面人对峙。
萧凤楠也在,他身上的吉服已经被鲜血渗透。正在与他交手的黑衣蒙面人有五六个。虽然黑衣人人多势众,看情形并未占多少便宜,居然与萧凤楠斗得不分上下。
明慧大师则靠在角落里喘气,他的胸口明显挨了一刀,鲜血将他身上那件棕黄色的僧袍染成了酱红色。
原本那些黑衣蒙面人占了上风,结果花怜月带着大双,小双,殷澈这些强力援军赶到,局面立刻变成了一边倒的形势。
大双小双帮着霍连诀制住了他的对手,殷澈,邺捕快带着梅林县的众捕快,也将其余的黑衣蒙面人顺利拿下。
“连哥哥。”花怜月气喘吁吁的跑到霍连诀身边,急切的问道:“你没受伤吧?”
看见花怜月带着众人闯进来,霍连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他摇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一脸庆幸的道:“幸好你来得及时。”
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盈盈一福,柔声道:“小女子多谢霍大人此番舍身相救。”
花怜月好奇的望向她,这是一个纤弱的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烟绿色的锦衣,长发简单的用一只竹簪挽起。容颜美丽素净,带着温婉娴静的笑容。
对上花怜月好奇的眸光,少女微微一笑,素净的笑容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她开口道:“小女子姓钟名灵秀,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花怜月楞了楞,习惯性的一抱拳,道:“原来是钟小姐,在下乃梅林县捕快花怜月。”
钟灵秀再次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细白的牙齿,对霍连诀嗔道:“几个月未下山,竟不知道衙门里多了一位如此美丽的捕快姐姐。”
花怜月再次被钟灵秀娴静甜美的笑容晃花了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永远都学不会这样完美的笑容,每次她大笑时,总是不经意的在人前展现出后槽牙。
“月儿,在想什么?”霍连诀无奈的拉下她依然抱拳的手,牢牢的牵在手中,介绍道:“钟姑娘是西岭书院钟院长家的小姐。”
钟灵秀的视线似无意中掠过他们牵着的双手,嘴角含着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又加深了几分。
“钟姑娘,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下山了?”说话的是邺捕头。看他熟稔的模样,就知道必定与钟灵秀是旧相识。
“邺捕快。”钟灵秀软软的招呼了一声,然后抬起右手,笑吟吟的道:“家父的秋露清心酒喝完了,所以让我到五福楼来打几角,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就见她纤细如玉葱般的手指上还勾着一根麻绳,麻绳下挂着一只圆鼓鼓的酒葫芦。
她展示完自己的酒葫芦,视线顺势落在那些被制住的黑衣蒙面人身上。她好奇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五福楼里闹事?”